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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纪读后感锦集

哀伤纪读后感锦集

《哀伤纪》是一本由钟晓阳著作,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9.8,页数:224,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哀伤纪》精选点评:

●哀伤纪把哀歌所有的灵气文采悲恸怀念美丽都写没了,变成了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难过在这真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哀伤纪》分为《哀歌》和《哀伤书》两部分。 《哀歌》里的哀,是年轻人的哀。这哀伤刻骨铭心却清澈透明,像一滴泪。 《哀伤书》里的哀,是中年人的哀,老、病、死,生活里的困窘逃也逃不开,灰蒙蒙的无奈如弥漫的秋寒,沉重的哀恸难以承受却不得不承受。郑星光和蒋明经非常念旧,这简直就是古典主义浪漫啊…… 《哀歌》有青春梦幻感,叙述时的沉醉犹如梦呓;《哀伤书》现实感很强,是平凡平常的中年人的人生。不一样的感觉,却同样有着抵达人心的力量。我读完后百感交集,不能平静。

●少女时期的爱恋跃然纸上,每个细枝末节都是天地独此一份的初爱;中年时期的无奈落在笔尖心尖,曾经爱过的人早已褪去少年郎的英姿,换来一份油腻气息的眷恋;爱过的人始终在身边,但不是已爱人的身份,却又超出了友情的界限,曾经追逐大海的那颗心,变成了世俗里的尘埃,唯有曾经动过的心许过的誓言念念不忘,相伴到最后,仍是无法在一起的哀伤,钟晓阳的言情世界里,爱不得,方能爱而持,近在迟尺,远在海天之外。

●“你的生命能够容纳那么大的一个海洋,却无法容纳一个小小的我。”

●一个是年少时梦幻般的美好纯粹,那个人教会我爱;一个是人到中年的穿插于过去与现在的情感线索,现实又多了些琐碎。我爱你,最后又与你无关。出现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重要,同时又都匆匆地告别。

●少年情事老来哀。

●确实更喜欢《哀歌》,《哀伤纪》写在这样的年份总让我觉得有几分矫情了。不知为何总提及爱玲,读到此我却觉得有几分相像于师太。

●太喜欢她的文笔。

●这本恐有许多人不喜。《哀歌》以第二人称来写爱恋,私小说的感觉;《哀伤书》去到有历史有文学有纠葛的丰富里,可显然,钟晓阳有她一贯的,把人物关系局促地放在几人之间的那种布置。这是她的特色,或许也是她认为可以集中矛盾与精彩的方式。退一步看有刻意,但凑近一步看,没错,这是V城,时间与地都是借来的,连关系也是,大家就在这局促里打转,爱恨。没错,这是V城。

●我更喜欢青涩的第一篇。

《哀伤纪》读后感(一):哀伤的本质是寂寞

钟晓阳的小说很神奇,《停车暂借问》充满张爱玲的即视感,但较之张更清盈些;而《哀伤纪》又让我好像看到了安妮宝贝,在走过长长的时光流年最后蜕变成了庆山。如果是二十来岁,我定是极为喜欢她二十四岁的《哀歌》,纯粹至极的爱情,飞蛾般的献祭,直至青春的终结。华美轻灵的文字,随处是诗,随处是噙香的迷醉,难怪好多人喜欢,爱之如饴。但是,毕竟人到中年了,经历那么长的人世寒霜,原来精致的、怀想的、纯粹的、圆满的,都已摒弃在时光里,就像作者五十二岁的《哀伤书》,生命的最终是遗憾。那个年轻时向海而生的男人也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罢了,活在臆想的世界里,或许臆想的世界都没有他的落脚之处。我从全世界路过,全世界从我身旁路过,哀伤的纪年里是无尽的寂寞。而我,享受这种寂寞,最终也将永远回归这种寂寞。 感谢,在这个燥热的夏日,还能看到这样一本可供我遥想起往昔的书。

《哀伤纪》读后感(二):哀歌如何

这本书确实很好,哀歌的话,那是用第一人称。就写的很好。你爱一个人,不必把他非要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他也有爱的事物和梦想,不是你把你爱的那个人留在身边,你才爱他,这不叫爱,这叫约束。我把这两部看作一部小说。因为这都是关于爱。不得不说第二部中的星光确实很懂爱,你爱别人,你得先懂得什么是爱。 从文学上,你说这书也没什么特殊 。但是对某些人是很有特殊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海,每一个人的海上都有一片小舟。“我”很无奈。因为他爱他的那片海而不是爱“我”。哀字,就表明出了。哀伤且无奈,你爱他,但是他不爱你,他爱的是那片海是那一艘小舟。就算你不舍得,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终究不爱的你,所以哀愁且无奈。虽然我看不太懂,但是看完之后会有一种青春的那种激荡起伏,书中没死一个人,仿佛一位知己的逝去。不禁让这本书感到伤感。你爱过了,你才懂得什么是爱,你看过了,你才懂得什么什么是爱且无奈 。“要是你问为什么哀伤,哪里来的哀伤,我会说因为曾经深爱”原来人永远有更低的更低可去,到最后什么都舍得 。哀伤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哀伤纪》读后感(三):但愿早点知道,人生可以多么快乐

病中读完了钟晓阳的《哀伤纪》,真的有点哀伤,又不仅仅是哀伤。这本书是她用多年前的旧文改编的,前半部应当是保留了旧作,充满青春气息,爱情,爱情,爱情——好像在高高的旧阶梯坐着,看那无限的海天之蓝间渐渐远去的帆影,花香鸟静,强烈的痛苦一如强烈的日光。因为青春,毕竟是日光。 后半部必须是新作,女作家中年,落魄,罹疾,心中灰败,送走得癌的好朋友,孤独一人,再与昔日爱人重逢。爱人拆分为很多个,那个为成为海上打渔人,放弃当航空公司机械师的恋人,因为环保政策而梦想腰斩,五十岁一无所有,重新开始。许多友谊多了掺杂,许多人死了。那是人生的真面目,你说凄惨吗,有点,但也不全是,算是月光照着的人间景吧。 小说中融入一位大英帝国时期的英国女诗人的诗与生平,真是神来之笔。她说,但愿他(儿子)早点知道人生可以多么快乐。 小说值得一读……但愿我们都能早点知道,人生可以多么快乐, “暂安于随波逐流 在充满爱之欢愉的小小午潮上 在两个夜之间。”

ps英文不好但是爱读那首《The Teak Forest》,韵律好美。

每个人都爱自己的时代,每个都拥有过自己的时代。“去拥有,去保有,然后,有天,——放手!”

《哀伤纪》读后感(四):飞鸟与鱼

看《哀伤纪》会令人怅惘。

因为现在这个年代似乎再也没有人会那么全情投入爱情了,作者的笔调广阔而哀伤,“我曾经把世界上的一切变成你”,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情啊。现代的人忙着旅行忙着看手机里一切简短的东西去耗费漫长的时间,忙着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包括爱情的苦,我们把自己保护得太好,却忘记了人生是多么短暂,而痛苦可能才是人生真味。

书的结构很妙,分为两段,一为《哀歌》,一为《哀伤书》,私以为这两个部分缺一不可,放在一起才是绝配。《哀歌》写于1986年,而《哀伤书》写于2014年,是《哀歌》的续篇,中间隔了几乎20年的岁月,看这两篇,仿佛看到作者的改变,不仅文笔不同了,故事也变了样貌。在1986年,那是一个年轻人如创世纪般的爱情故事,爱情是她的信仰,这样阔大无际的爱情不需要姓名,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根本是以你为中心,在你周围创造了一整个世界。这样的爱情纵然哀伤,纵然是被山与海阻隔着,纵然是飞鸟与鱼的爱恋,却是令人羡慕的,一生只要一次。就可以抵得过之后生命岁月之中的所有平淡与伤害。

而这样爱情故事如果没有之后的续篇《哀伤书》,也只不过是一个爱情故事罢了。之后2014年的故事是在哀伤中夹杂了时间对于生命的领悟,于哀伤中复有一种苍凉,那是关于生命的无奈,告别的痛楚,也仿佛由其中印证出自己的改变。《哀伤书》里,每个人都被赋予了姓名,于是每个人也回归于社会关系之中,郑星光、占、小汶、蒋明经,他们每个人都占据了金洁儿一段美好的时光,又先后离去,有些是生离,却也为时间阻隔,有些是死别,空余无奈。这人世间有多么复杂的情感与无奈啊。生命终会由时间为她披上一层一层的外衣,让情感不再单纯,让所有情绪都更五味陈杂。但是由于衰老,由于别离,有些情感却也更显刻骨铭心,也更绵长,因为那些牵系,不因时光而变淡,不因距离而阻塞。那个人始终还是那个人而已。

读完《哀伤纪》,深感人生的底色是哀伤的,我们会因为飞鸟与鱼的爱情而哀伤,或者即使得到,最终难免失去。那样澎湃厚重的爱,会自然让人产生哀伤之感,因为这爱太好,而更想持久,因为这爱太好,终是不能持久。但是我们总是会去追寻,想要拥那不可能的爱入怀,即使之后像风一般消散。但终是无怨无悔的吧。因为那被吸引的初见面的一笑,一只手,终是无可抗拒的。“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这是人生哀伤底色中的一点光,一口甜。怎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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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纪》读后感(五):唐诺对话钟晓阳:原来是我们忘了,或者不信了,人的情感可以好到这样。

对写小说这件事不死心

联副编辑室(以下简称「联副」):2014年出版的《哀伤纪》中收录了1986年初版的《哀歌》与2014年续写的《哀伤书》,两篇相隔28年。钟晓阳的《哀歌》,28年前是在台湾三三出版社出版,当时的情况您还记得吗?

钟晓阳:记得是在《联合文学》连载。朱西宁老师的《黄粱梦》也刚好这时候要在该杂志发表,《哀歌》的发表因此被推迟,三三众友开玩笑说小羊的小说被朱老师的挤出去了……

联副:台湾重要作家也是您当年的编辑唐诺认为:《哀歌》是您极易被忽略且难以定位的作品,也是他个人很喜欢的作品。您知道吗?以及怎么会决定续写这个故事(而非其他的)?

钟晓阳:那时候大概也知道大家还喜欢这篇东西,但是第一次听唐诺详细说,是几年前天心来香港参加书展、跟朋友在一个餐厅进餐的时候。他说了很多,都是我没听他说过的。

自《停车暂借问》的重版,似乎我一直在做的都是补写、续写。《哀伤纪》最初也是这样,只是想为它的再版写篇序。选择《哀歌》,可藉此处理一下我的美国经验,这是我早就想做的,遥远异国又一直是吸引我的题材。序里写到多年前全家游西岸的一次家庭旅行、大学毕业之后的公路旅行等。此外略谈小说里出现过的一些元素,如海豹人的神话与歌谣、西方文学作品。写过又弃过多稿之后,开始有些接近小说的画面跟对白在脑子里转。比如一男一女在崖边望海、在树下聊天。比如几个好友上山、看国庆烟花。说到底,是对写小说这件事不死心吧,被其中一些材料唤起了想象,忍不住技痒。就这样它变成一篇小说,但是进度非常慢。改写又改写中两三年过去,直到2013年8月我离开香港去美国,小说还没写出来。我可能写不成这篇小说了,我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美国的。

唐诺:我的确是台湾第一个读《哀歌》的人,看的还是手稿,也记得晓阳的字躺在微微透光稿纸上的安静模样,但小说却是惊心动魄的,文字是一波一波绵延不停歇的海浪,可又天地高远洁净,如何能把一种感情写成这样?我当时最接近的阅读经验是读《楚辞》里的屈原。稍后,我负责编辑成书,并设计封面。

《哀歌》是几近完美的作品,今天事隔快30年我以必然更严苛更多疑的眼睛重读,也仍完美无从修改,还很怕晓阳改它。《哀歌》「正正好」,是一个24岁书写者能写、而且把她全部所有恰恰好用到极限的神样作品。

《哀歌》原是小说,但我们看到的却是「赋」,屈原宋玉那时那样情感那样书写的赋——《哀歌》的文字完全是诗的,最简明的白话乃至于小说中的人物对话,都在这样的情感里统一起来,都自自然然回头成为诗,无一物一字浪费。

我们读到的《哀歌》正是这样,它是一次竭尽所能的询问,问情是何物,连续不绝如海浪的文字进行其实就只是书写者(询问者)的专注乃至于执迷向前,眼前世界一分一寸地打开,举凡能得到的知识、传闻、神话乃至于只字词组,有根据没根据的,都不再是事不关己的异物,而是被赋予希望的可能解答可能启示,皆得深深记住。这样的旅程,如屈原,最终一定会上达神前,我们想望中最后一处有全部答案的地方。《哀歌》的开头(其实是已达旅程尽头的温柔回望)和结束之处,说的正是这样神也似的、终于一切可明明白白讲出来的允诺话语,包括可以的和不可以的,是情感的神谕。

原来是我们忘了,或者不信了,人的情感可以好到这样。

联副:关于多年后重新开笔再写小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特别激发了您的人事物甚至是书?

钟晓阳:2008年冬天我去了趟美国。期间去了沙沙里多的旧渔坞。自从我离开那里就没再去过。它成了个泊船坞,旧时的渔港风光不再。当时并没有想写什么,但在次年开笔写《哀歌》序时,我写到那次的重游。我对变迁的原因生出了兴趣,搜集了许多资料,关于鱼群、水流、气候、生态改变。沙沙里多的捕鱼人有个美称叫「海上吉卜赛」,二十年间,这个族群从那个海岸消失了,自第一个渔夫在那一带溪河捕鱼以来的生活方式荡然无存。历史进程原来有着沉重的代价。我不禁问,我经历着青春年少的年代是个怎样的年代?那时的西方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那是个政治和经济上丰繁多姿的年代,二战已结束了37年,社会主义与民主政体各拥半壁江山遥相对峙,西方既享有着西线无战事的相对平静,同时面临着核武竞赛带来的隐忧。隆纳˙里根与撒切尔夫人皆成功连任,带领美英走向强人政治。婴儿潮世代先后进入成年期,走出嬉皮拥抱雅痞,企业王国纷纷崛起,芯片科技突飞猛进,苹果端出第一台麦金塔……我是历经过了那个时代才回头来辨认那个时代。

唐诺:朱天心先我看了这回再写的《哀伤书》,我问她如何(她的直观一直是我信任的,经常帮我开头),朱天心讲,晓阳那黄金也似的东西依然还在,真不容易,整整28年以后。

《哀伤书》改一条路,走的是你我都在、挤满了人的人生现实之路,也是这之后28年在《哀歌》小说中可终止不管、但人活着就还继续进行的路。我自己试着继续这么想,晓阳答应重新出版《哀歌》,也许有点难以说清的不好意思,察觉这仍留有某个疑问,像是——这样的年少情感,不保护不紧紧搋住,放由它穿越过每一天的人生现实,它会是什么模样?还在吗?还成立吗?

28年后,《哀伤书》等于是把已完好的《哀歌》重新抛掷到人生现实里,像是进行或揭示一个更严酷的试炼。《哀伤书》,从原来只是一篇说明《哀歌》的短序,到最终成为一部五万字的彻底小说,于是是一趟负责任的书写,为自己相信过的、做过的(但隐约不放心的)负责,不管人们是否还相信还记得;这于是也是一本很勇敢的书,我指的不是晓阳写它而已,更重要的是它的内容和结果。

这很容易看错,以为是晓阳人到中年,正从时间大河上岸,回头对半生情感的悠悠翻阅和伤逝,由此得到某种制式的人生澈悟及一堆「智慧」话语,晓阳谦和不争的、柔美的文字印象更容易加深误解(你没注意到《哀伤书》文字有着不寻常的速度和急切感,以及某种棱角裂纹吗?)。我得说,我读到的以及我认识的钟晓阳从不是如此,小说中的金洁儿也不是如此,她们都是认真到难以和世界简单和解的人,她们的困难不真的来自生命际遇(这她们能忍能舍,往往比寻常人能忍能舍),毋宁是某种怀璧其罪,身体里多了某个和世界并不很兼容的东西,也从不打算放弃好让自己舒适怡然,即使年纪渐渐大了,用以保卫它的体力和精神必然缓缓流失。我宁可说,《哀伤纪》(最终)是一本言志之书,从歌到纪,时间的痕迹累累,但并没要改变自己,或者说再穿越过这28年人生现实,情感所面对的,也从某种诗的人还原为实体的、会一一磨损的人(星光、占、蒋明经),仍「欣慰的」证实它依然完好,它还成立,仍可以而且值得性命相待。

小说中,金洁儿直直的讲,「二十年没有多长,不够我们脱胎换骨,只够我们世故些、困顿些、幻灭些。」这是不容易错过却非常容易读错的一句话,重要的是前半句的来不及脱胎换骨,加了后半句,只是很礼貌拒绝我们的劝告,她执意如此。但更清楚不过的是,晓阳说了劳伦斯•贺普这位奇异的女诗人,《哀伤书》以她开头并以她结束,抄录她的生平和她那首诗〈柚树林〉作为全书收尾,并定义哀伤。晓阳告诉我们,贺普的丈夫是大她整整22岁的军人,这是人们不容易相信、放心的情感,但却完全是真的(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偷偷在猜贺普那些热情的诗究竟写给谁);贺普只活39岁,那一年八月她丈夫过世,十月她喝氯化汞追随他而去。 从《哀歌》到《哀伤书》,晓阳(或金洁儿)没退回半步,事实上,她似乎还默默做了个新的决定。

联副:关于《哀伤书》,因为时间差距也因为故事的设定,叙事上读来非常不同于《哀歌》,但又可以看成叙写了《哀歌》中未完的情感。可以说说您在决定续写后,怎么考虑如何处理两个故事的关系和区分?

钟晓阳:《哀歌》的感情世界是单纯的一对一,一个少女的情怀的倾诉。《哀伤书》沿用第一人称,重现某些人物、地点,叙事则离开了一对一感情倾诉的模式,而是拉阔镜头,给予人物更多的历史与身世。写的时候是当作新的故事来写,没有刻意让两篇的关系扣得很紧。只要情节上没有大冲突,我觉得已经是照顾了连贯的问题。

唐诺:为什么哀伤?哪来的哀伤?我们会说时间的本质本来就是哀伤的,光阴在我们珍视的东西流逝时流走。但前天晚上我读巴尔札克,看到这么几句,大意是——我们最自然的情感以及我们最炙热的希望,总是遭到社会法则意想不到的反对,哀伤来自于我们想起来自己曾犯下那些最可原谅的错误、那些我们甚至仍不以为是错误的错误。

来说一下世故。一般我们都说张爱玲世故,打从年纪轻轻就世故得不得了。但是,如果世故意指人懂得怎么应付世界,避开伤害并取得可能最大利益,张爱玲的一生,尤其是晚年,却并非如此。我们甚至很惊愕她怎么不懂利用她的声名和地位,那些远不及她而且又没有她聪明的人不都会吗?

我想,世故的确是我们对世界、对生命真相的不断察觉和认识,可以用来有效的保护自己,但保护自己的什么?一般当然是身家性命财产以及各式利得。但张爱玲要保护的东西不一样,小说家阿城曾动容的说,张爱玲的一生,竭尽所能就是要保护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她认知的生命方式。我以为阿城说得对。 也可以用来保卫我们认定的某个更有价值的东西,某种内心纯金之弦一样的更不容易的东西——只是,这当然较困难,也往往狼狈,因为你相当程度得弃守人生现实利害那一面,以至于倒过头来像是个笨拙的人。

最终,我想抄一则《神曲》里的故事来说《哀歌》和《哀伤书》,这是我确确实实的阅读感受,我尤其喜欢弗吉尔(说这故事给但丁听的诗人)那一句:「但是,在这最弱的支点上,却负担了最大部分的重量」——在那大海之中,有一个荒废的国,名字叫作克乃德,那里曾经住着世界尊敬的国王。那里有一座山,伊达是它的名字,从前山上是青枝绿叶,现在却老枯了。……在山中立着一个巨大的老人,他背向达米打,面向罗马,好像是他的镜子一般。他的头是纯金做的,手臂和胸膛是银做的,肚子是铜做的,其余都是好铁做的,只有一只右脚是泥土做的;但是,在这个最弱的支点上,却担负了最大部分的重量。这巨像各部分,除开那金做的,都已经有了裂缝,从这裂缝流出泪水,透入池中,经过山岩的孔隙,汇归地府,直降到无可再降之处,在那儿便成为科西多这一冰湖,成为忘川——大概是这样。

联副:有许多台湾读者等您的小说等好多年了。对这些等着您新作的读者,有没有想说的话?对于那些可能没接触过《哀歌》的新读者,您会建议他们怎么读《哀伤纪》中的新与旧?

钟晓阳:对老读者对新读者,都是同样的话:不必强分新旧。只要喜欢,便是新的。

对老读者我想说:在我写这小说的五年里,我家变动频繁。父亲从在职变成退休,母亲从健步如飞每周去跳舞、到步履迟重不再去跳舞。我家从住了将近十年的住处搬出,租房子暂住,最后搬到了美国。我们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家,漂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异样的生活。一度我以为我已没有力气来完成这篇小说,我以为我已失去写小说的兴趣与能力。如果你确实等待过,你必然也知道,等待从来是,没有必然如愿的保证。最后即使等到了,也未必是你所期待的。甚至可能你会质疑你的等待是否值得。这是等待的本质。因此,非常感激曾经的等待。

对新读者我想说:两篇小说的写作年分相隔28年,既可当作同一个故事的初写与重写,亦可当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不论你是什么年纪,故事里写到的事情,想必你多少经历过一些。想望、受伤、梦想破灭、友情破裂、美好时光。「纪」,即纪年。年华的纪录,生命痕迹的纪录。要是你问,为什么哀伤?哪来的哀伤?我会说,因为曾经深爱。

(2014.9.24台湾联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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