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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1000字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1000字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是一本由[古罗马] 奥古斯丁著作,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9.00元,页数:352,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一):神权政治的根基(下)

卷十七讲列王到先知的历史,基本还是圣经叙事。卷十八有意思了,以双城结构讲神学眼中的世界史,气魄宏大,兼容并包,将各民族和帝国的历史按神意编排,超越了前几卷的犹太圣经叙事。P73是著名的ιχθυξ藏头诗的由来。

卷十九探讨双城的结局,是全书中政治学气味最浓的一卷。奥古斯丁分析哲学各流派,指出其最高价值是和平,但真正的和平只有在神中才能找到,人间的和平也有价值,但共和、人民、正义等概念也只有在神中才能真正实现。这个话头自然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和约瑟夫那里了。

卷20论末日审判,原来耶稣做主统治一千年对应的是安息日,按一日当一千年计,奥古斯丁认为他所在的是第六千年。P185以“捆住壮丁,抢夺家财”论对魔鬼的审判,让人想起亚里士多德的“农牧渔猎抢”五种职业!

最后两卷分别论地上魔鬼之城和天上上帝之城的结局。卷21非常恶毒地讨论异教徒“永恒的折磨”为什么可能。奥古斯丁甚至现身说法,声称自己吃过凤凰的肉。结论是不信的人无论善恶都不能得救,将入永火。P236信徒中的恶人也不可以,只有信基督又活出生命来的才可以,这就跟中国人的观念大相径庭了,可资对比。

第22卷讨论上帝之城的情形,为了证明神迹并不罕见,列举了一大堆希波周围的例子,丛中可知圣徒司提反的圣龛当时曾频频显灵,吸引了大批民众。关于身体复活的讨论亦见于别处,新鲜的是p328提出了上帝的两种善好,一是繁衍,二是型塑(conformatio),是将哲学神学化了。P325列举人间各种苦难,语带悲悯,是宗教家胸怀。但与佛教扎根于人间苦难不同,基督教起于神话,终于幻想,讨论苦难只有宣教的功能。卷末提出天国来临相当于第八日,届时工作不再是必需,也不再让人疲惫。人那时仍有自由意志,但他将不能犯罪。“最初的自由抉择使人能不犯罪,最后的自由抉择则使人不能犯罪”。貌似与《理想国》一样,启发了后世各类异托邦的幻想吧。

全书译得颇靠谱,给出的拉丁文和古希腊文基本都对,很不容易。就是将natura译作“自然”读来颇不“自然”,其实大部分地方可以译成“性质”和“本性”,少数地方译成“质料”比较好。不必硬要追求全文统一。

P44 mente amente的语言游戏,似乎可以译作“失心疯的心灵”。

5.11p189最后一句貌似多了一个“不”字。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二):上帝之城(下)思考笔记

卷十七

13

“凡事在这个世代和这个地上追求那巨大的好处的,都是不智的人。”

卷十八

49

“他们当中有一个是坏的,耶稣却用于好的目的,靠他来完成了自己的受难,也向他的教会立下了忍受坏事的例子。”

“物质繁荣使上帝之城得到安慰,所以她不会被对手击败,对手的存在又训练了上帝之城,使她不会因繁荣而腐化。”

卷十九

17

“天上之城也在她这羁旅之中利用地上的和平,利用那些维持必朽之人的自然的事物,维持人的意志之间的平衡,只要他们服从救赎的虔敬和宗教,对地上和平的维护和追求,也指向了天上的和平”。“因为城里的生活必然是社会性的生活。”

19

凡是追随那让人走向上帝的信仰的,只要不违背神圣的诫命,他生活的形象和道德不论怎样,都和上帝之城无关。

21

“共和就是人民之事。”

按照西庇欧的定义,人民是“共同认可什么是正义,并且是利益共同体的大众的团体。”“没有正义就没有共和;而在没有真正正义的地方,不会有权利。”

24

另一种方式定义人民:“人民就是众多理性动物的集合,这些理性动物因为热爱的事情相和谐而组成社会......所爱的东西越好,人民就越好;他们所共同爱的东西越坏,其和谐就越坏。”

25

“在没有真正的宗教的地方,就不会有真正的德性。”

26

“不认识上帝的人......也热爱自己的和平,这种和平是不该责备的。但是他们不会拥有终极的和平......而这些人在此生拥有和平,对我们也有益;只要两个城相互错杂,我们就可以利用巴比伦的和平。”

前面推导个人的自省,这里,作为社会,似乎有点孤立主义的意味。当然两个层面都不绝对,也说了很多爱。

“为他们的国王和在位者祈祷,并且说,使我们可以敬虔端正、平安无事地度日”。耶利米论巴比伦:“因为那城得平安,你们也随着得平安。”

“在短暂的尘世中,好人和坏人共享和平。”

“信仰若没有事功,就是死的。因此,这祈祷不会在没事功的人身上起作用,而是在信仰引发了爱的人身上起作用。”

卷二十

1.2

“如果没有神助,没人能行正义;如果没有最正义的神圣审判的默许,也没有鬼怪或人行不义。”

2

“不能得到......永恒的好的人,会享受尘世的好,这要么来自他的罪恶,要么是上帝用悲悯对他的安慰。而那些不会遭受永恒的折磨的人,遭受尘世的折磨,要么是因为自己所犯的哪怕很小的罪过而被惩罚,要么是用坏事来锻炼他们的德性。”

“即使那些不清楚的,也是正义的。”

9

“与好斗的罪过战斗。”

这话好像有点别扭。

总之,这个末日,是实际的还是心理上的,这里似乎有点含糊。

卷二十一

10

“地狱之火是物质的。”“鬼怪也有某种身体。”“灵即使没有自己的身体,也会被烧。”

13

柏拉图学派认为,所有的惩罚都是为了矫正。所以,死后只有用来炼净的惩罚。

但是,神意不受此限。有些处罚如此,有些不如此。“并非所有在死后遭受暂时处罚的人都进入审判之后的永刑。有些人在此生不得赦免,但在未来会得赦免,即,未来的世代不会遭受永刑。”

15

“凡是被神的灵引导的,都是神的儿子。但这是恩典,不是自然。”

“人被造时,自然的自由意志是朝向正直的......他不愿意在与上帝的和平中获得幸福,于是就要与自己作战,变成不幸。”

27.3

关于善事:“上帝不关心给了谁,只关心是带着什么心灵给的。凡事通过爱基督徒来爱基督的,其心灵中所想的都是,通过做善事来亲近基督,而不是如果免罪了,他们就会离开基督。所以,越是热爱基督反对的事物的人,就越是远离基督。如果不能成义,洗礼又能使人得到什么?......很多人为什么出于恐惧跑去洗礼,却没有多少人出于恐惧关心成义?”

27.5

“那些罪究竟是怎样的,从而阻挡人们进入上帝的国,但还是能因神圣的朋友的品性而得到宽恕,是很难发现的,要定义也有极大的危险。我自己当然花了很多时间来思索,但还是不能得出结论。”

这似乎算不上本书讨论到的最复杂问题之列,何以如此危言耸听呢?为修道院的业务留个口子?

卷二十二

8.7

“从朋友那里要来了从耶路撒冷带回的一块圣土......挂在他的卧室里......于是,他的房子里的那些毒害都被清除了。”

后来教会发展旅游业的始作俑者啊。

20.3

“在肉身的复活中,身体将永恒地拥有该人青年时曾经拥有或按照道理可能拥有的完美身材。”

时空之外的上帝的思辨论述,和这里形而下的描绘,之间的紧张是难以调和的。

22

人作为孩子所遭受的家暴。当然孩子的恐惧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无知,所以被吓着了。如果不害怕,即心理上克服了,其实也就是个成长的历程。

“我说的不是那些邪恶的人由于坏和野蛮而受的惩罚,而是人类在共同的悲惨处境下受的惩罚。”

24.2

上帝的两种善好:第一种是繁衍,工作了七天后休息。第二种是塑型,一直在工作着,如果“撤除这作用力那么万物就不能继续。”

24.4

“在身体的状况中,尊荣比必需更重要。”

24.5

大自然就是上帝给人的免费的恩典。只要我们把注意力转向它就会发现许多美。而蝇营狗苟的生活使人注意不到它。

26

无论是基督教,还是异教,都包含有神话的因素,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因此,互相批判对方的超自然现象或者迷信是没用的。最多说谁的超自然更可信。

28

不止是神话。哲学有些也超自然了。

29.1

未来的灵性与不朽的生活,很像是消除了异化之后的自由王国乌托邦。

基督教在与希腊罗马对辩之中的磨砺与交融。

29.3

看到上帝,是用内心的眼睛。因为上帝是非物质的存在。

29.6

但是,很可能,将来会用肉眼看到上帝无处不在、掌管万物。因为将来的身体是灵性的身体。

30

“既没有疲乏使人中止工作,也不再有工作的必需”。

30.3

那时自由选择但却不会犯罪。从心所欲不逾矩。

“人们要得到更慷慨的恩典才能解救,才得到了不能犯罪的大自由。”

“犯罪使我们无法保住虔敬和幸福,但在丢失幸福时,我们并未丢失朝向幸福的意志。”

30.4

“在那个城里,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不可分的自由意志。”

听着有点怕怕。理想国啊。

Collective soul. 这个意象在各个民族、各个时代一再出现。如果说其具体内容中的缺陷体现了人的缺陷的话,这个意象的形式却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与人的本质定义中的某些因素是否有关联呢?也就是说,它其中必有可取之处,而其内涵却是在不断界定和修正的。

这个意象遭遇的最大挑战可能是在二十世纪。这百年是否对于几千年的人类历史构成方向性的转折?换言之,这是体现了进步的历程呢,还是说只是个波折呢?

天上之城,毕竟还是座城,而非一个个孤立的个人。但是它是建基于人的,而非相反,这或许便是和其它观念最根本的不同了。后世,由自然状态、尤其是具备了自然法则和道德的自然状态,来推导社会集体的价值和准则,或正是这种思路的延续。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三):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De Civitate Dei Contra Paganos)》内容提要

【按语: 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讨论的主题包罗万象(吴飞的中译本洋洋洒洒100万字):自杀(卷1)、古希腊罗马神话和诸神崇拜、上帝的前知(foreknowledge)与自由意志、自由意志与罪、审美神义论、三位一体、目的论的世界历史观(卷5)、至善、原罪与人性、比较历史与世界历史、圣经诠释(卷11-卷22);最后3卷(卷20-卷22)完全陷入了宗教的狂迷,对现代的心灵具有难以容忍的不宽容和狭隘气质;另外卷16-卷19中蕴含着毫不含混的排犹色彩,在奥古斯丁这个年代排犹仅仅表现在基督教对犹太教进行切割,并将后者从正统中驱离出去,虽然奥古斯丁还不至于说犹太教是异端或邪教。

虽然常常被淹没在复杂的细节中,全书整体结构却极为简单:为了回应410年罗马城被蛮族劫掠而基督教受到的指责【基督教似乎使得武勇的罗马人变得纤弱了;那些被禁戒的异教徒乘机攻击基督教】,奥古斯丁起而为基督教辩护:1-5卷论证说,罗马诸神崇拜没有带来现世的益处; 6-10卷论证说,罗马诸神崇拜也不能带来灵魂和永生的好处;11-22卷分别论述了上帝之城和地上之城的起源、发展和结局,其实是陈述了以《圣经》为依据的整个的基督教的世界观念。奥古斯丁的天才和渊博是毋容置疑的,所涉论题往往极深刻——譬如他对Cicero在自由意志问题上的驳斥——而且他的论述深深铸就了后世基督教的基本概念:天堂、地狱、炼狱、原罪…

就是奥古斯丁的不宽容也是能够得到理解的:奥古斯丁是连接古典与中古的中间站,他所处的正是基督教开疆拓土,将种种异教消灭殆尽、给罗马帝国施洗的时代,那个时代本身就是独断的,而且真理或许就是那么残酷和刚强。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暗示了他对罗马帝国的衰落并不放在心上,事实上罗马帝国也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几个世纪后“神圣罗马帝国”来临时,至少是奥古斯丁的某种胜利。

本书中似乎有三个城邦(Civitates):第一个是上帝之城,有虔诚者和天使组成的城邦,他们在信望爱中生活;第二个是地上之城:由堕落的人类甚至堕落的天使组成,自爱、骄傲和纷争是其基调,最终变成“魔鬼之城”,永罚是其未来的命运;第三个是古典的地上之城,主要反映在第19卷:是Varro所说的学园派的伦理观念构成的地上之城,是奥古斯丁从古典中借来的,并将之基督教化了。奥古斯丁没有区分后两个“地上之城”,但我感觉确实存在某种的区分,尤其是古典的地上之城,思想气质和溯源于基督教观念的地上之城完全不同。

在“译者说明”中,吴飞澄清说,《上帝之城》不是一部讨论政治哲学或政治神学的专门著作,其主题是“人的美好生活”,这是因为,“正是在奥古斯丁这里,政治问题失去了整全的视野;正是在奥古斯丁这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可以在城邦之外实现。”【“译者说明”,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版,上,第6页,下同】另外两个值得注意的特点是:在奥古斯丁那里,对心灵的研究变成了一种心理学研究,而自由意志成为人性善恶的决定性要素。

在“译者说明”中吴飞还认为,此书中奥古斯丁的主要意图是“全面树立基督教在罗马帝国的合法地位。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他一方面要前面清理和批判罗马的古典宗教,另一方面要相对地肯定罗马的政治(因为基督教不会取代这个政权,反而要依靠它的保护)。”【上,3】这两点奥古斯丁做得非常优雅,他既极为从容地批判了希腊罗马的诸神崇拜,同时又对罗马帝国给予了一种神学目的论的相对肯定(这应该是承续了尤西比乌斯在《教会史》的路径)。不过,这一意图的另一个维度似乎被忽略了:奥古斯丁似乎还有另一重的作为,那就是在犹太教面前辩护基督教的正统性。因为基督教发源于犹太教,两者关系千丝万缕,相对于异教诸神,犹太教对基督教的正统性构成的威胁远难应付。奥古斯丁的这一辩护也困难得多,且不那么成功(主要内容见卷16、17、18):这不但涉及到对《圣经》文本的某种偏执的寓意解释,而且蕴含着某种反犹主义色调。】

卷十七

本卷继续诠释圣经中记载的上帝之城的发展历程,直到耶稣诞生时,涉及整个先知时代。特别强调了比喻意义中对耶稣基督的预指,涉及赤裸裸的反犹太主义和非理性。

“在这个女人身上(哈拿,先知撒母耳的母亲,意思就是恩典),正象征了基督宗教,即上帝之城。基督正是这个城的王和建立者。”【下6】哈拿预言说旧的祭司制度将要发生变化。奥古斯丁说这预示着旧约的废除,和耶稣基督新约的建立。“哪个信仰者没有亲眼看到此事的实现呢?在犹太人当中,已经不剩下帐幕、神殿、祭坛、祭司制度了…再以后的话,谈的就是基督耶稣,新约中真正的祭司。”【下14-5】

扫罗王被废,而奥古斯丁说“扫罗这个人就象征了以色列民族,主耶稣基督来临后,这个民族就丧失了王国,那时候,按照新约,基督将要统治。”【下20】

卷十八

本卷借助尤西比乌和哲罗姆(Jerome)的历史著作,进行了一个比较历史学论述,在其中,天上之城和地上之城的历史逐渐走到了一起,奥古斯丁强调罗马对世界的征服是为基督教的兴起做准备。虽然颇多牵强之处,却从基督教的视角给出了世界历史的一个总体观念。

与亚伯拉罕以来的圣徒同时的地上之城中,“众多的王国是从共同的集团为追求地上的功利或欲望分裂出来的。”【下48】两个比较长久而辉煌,那就是在前的亚述(Assyrian)和在后的罗马。“上帝之城是这个世界上的过客,先是在巴比伦,即第一个罗马,与她平行发展。要在这部著作中比较地上和天上之城两个城的事,我们应主要讲希腊和拉丁,而罗马就如同第二个巴比伦。”【下50】

雅典的命名源自Minerva(密涅瓦)的希腊名字。Varro讲了个命名的故事。在以色列出埃及到约书亚之间,希腊国王创设了诸神崇拜的仪式,“用严肃的典礼来纪念洪水、人类的拯救、以及人们移居高处,又回到平原的艰难生活。”【中60】;Aeneas到达意大利时,押顿做士师统治希伯来人。

相比亚述的征服异族,罗马人的征服要艰难得多,因为别的民族逐渐开化。Sibyl占语提到了耶稣。Romulus为王时,正是希腊七贤辉煌时;罗马废除王制,恰逢犹太人结束了七十年之囚。以赛亚、弥迦、约拿等先知的预言与新约相合。

先知书的作者都比异教哲学家出现得早。教会没有把太古老的书籍当做圣经,唯恐真伪难辨。借着神意的安排,Ptolemies国王安排把旧约圣经从希伯来人翻译成了希腊文,得以在异教徒中传播。“Ptolemies送皇家礼品到上帝的神殿,请求当时的大祭司Eleazar给他一部圣经。…这位祭司给他送来了希伯来文的经卷,他以后又寻求译者;于是他得到七十二人,十二个部落中每个六个人,都精通希伯来和希腊两种文字。他们的译本习惯上被称作‘七十子本(Septuagint)’。”【下101】除去原来的希伯来本外,七十子译本的权威性在所有译本中权威性最高,甚至高过Jerome的译本。

耶稣诞生时代以色列的政治形势,“犹太人罪有应得地得到了一个外邦人做国王,就是希律王,基督就在他在位时出生。”【下107】而这时候,“凯撒奥古斯都成了罗马皇帝,在全球实现了和平。”【下107】

哈该语言将来圣殿荣耀更大,奥古斯丁说这不是神殿的重建,指的是在基督的教会中实现。在教会的增长中良莠不齐,在此世中,罪人和被拣选者杂乱共处。“在邪恶的此世…众多的罪人和好人共处,双方都被收进福音的网里。在这个世界中,如同在大海里,双方虽然都被收在网里,却没有分别地共同游泳,等到上了岸,坏人才会和好人分开。”【下111】异端反而使得大公信仰更强大。迫害不止。

最后奥古斯丁结束了关于两个城在必朽的世界中的发展过程。“地上之城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造出了伪神,向他们献祭;而另外那个天上之城,是地上的过客,不制造伪神,而是自身由真正的上帝造的…在尘世中,两者都运用好的事物,都遭受坏事的折磨,但有不同的信、望、爱,直到在最后的审判中分开,各自到达自己的终点。”【下122】

卷十九

最后的四卷讨论了两个城的结局。本卷被认为是研究奥古斯丁政治哲学最重要的文献。讨论了终极的好坏问题以及相关的附带的政治含义。首先批判古典的尘世的目的论,代之以基督教的目的论。在这个框架下,讨论了从个体、到城邦、世界、以及上帝之城几个层次的生活。和平是普遍目标,应该作为工具利用之,朝向上帝之城。在21章后,还讨论了共和(Res publica)的问题。

首先要解释“那些必朽者用来在不幸福的此生追求幸福的道理,从而把他们那虚妄的希望与我们的希望分开。…终极的好(supreme good)就是做别的事情所追求的目的,而它自身就是自身的目的。”【下124】

Varro说有几种目标:享乐、安宁、两者兼备、自然的最初目标;德性(virtue,是后来学来的)。自然的最初目标(pirma naturae)可以包含享乐和安宁,因此Varro将诸多选择简化为三种:“于是就有了三个学派,要么是为了德性追求自然的最初目标,要么是为了自然的最初目标追求德性,要么二者合一,即分别为了德性和自然的最初目标追求它们。”【下129】

Varro说要解决选择哪一派,应该这样考虑:“哲学的至善不是树的善、不是野兽的善,不是上帝的善,而是人所追求的善。首先应该问,人是什么。他认为,人的自然中有两方面,身体与灵魂,在二者之中,无疑灵魂是更好的,在所有方面都宝贵得多。…人不仅仅是灵魂,也不仅仅是身体,而是灵魂和身体的结合。…于是,自然的最初目标是以自身为追求目标的,同时,德性,即生活的技艺,灵魂的善好中最优秀的部分,要靠教育追求。…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幸福的:安享德性,也安享心灵与身体中别的善好。…如果人能安享所有的好,心灵和身体中的任何善好都不缺(德性、安宁、学问、身体的美丽等等),那就是最幸福的。”【下,129-130】这种幸福生活还是社会性的。奥古斯丁说,Varro认同的这种观点被归诸于老学园派。【下131但看起来跟Aristole的《尼各马可伦理学》中的观点完全类似】

奥古斯丁不满足古典哲学家关于至善在于自身的论点,而采纳了基督教的论点。“上帝之城如何看待终极的好和坏?那么,她会回答,永生就是至善,永死就是至恶。而要追求永生,躲避永死,就要正确的生活。”【下131】

奥古斯丁的论证:此生悲惨。自然的最初中有不确定性、痛苦、纷扰、疲弱。德性“虽然是人自身的至善,但所能做到的不过是与罪过进行长期的战争。”【下133】明智、节制、正义等都不能从此生消除坏:“灵魂越是缺乏对上帝的认识,越是少服务于上帝;肉身的欲望越是多对抗灵性,肉身越是少服务灵魂。只要我们当中有这种软弱、这种疾患、这种疲倦,我们怎么会得救?如果不能得救,我们又怎敢说得到了终极的幸福呢?”【下133】“德性并不能帮助我们避免承受悲惨。”【下135】

社会生活是值得追求的,但是也经常为各种冒犯阻挠。“不是在人间事务的每个角落,我们都能感到伤害、疑心、敌意、战争,以及各种必然的坏事吗?和平是好的,但只是不确定的好。”【下137】城邦中的审判也可能常常失误,这不是智者的恶意造成的,而是“我们所说的人间必有的悲惨。”【下138】

国际社会是人类的第三个阶段了,“人类从家庭开始,随后发展到城镇,然后发展出现整个世界。”【下139】语言的分化导致分裂,战争悲惨,哪怕是正义的战争。

就友谊而言也不可靠,还让人战战兢兢;还有鬼怪的欺骗。甚至圣徒都要承受诱惑,不过最后,“我们成为终极的幸福,与之相比,此世的幸福其实是悲惨。”【下142】

天上的永生是和平,必朽者也追求和平,所有人都希望拥有和平。自然法规定了宇宙的和平和秩序,上帝根据自己的意志,使得万物各得其所,到达应该达到的秩序。“身体的和平,就是各个部分按照其性情获得秩序…理性灵魂的和平,在于认识和行动按照秩序得到协调…必朽的人和上帝之间的和平,就是按照秩序,在信仰中遵从永恒的法律;人们之间的和平,就是和谐地维系秩序。…城邦的和平,就是公民之间有序地命令与和谐地遵从;天上之城的和平,就是结成安享上帝的最有序,最和谐的团体。”【下146-7】

在地上之城,尘世之物的功用是安享地上和平。和谐秩序。“而‘因信称义’的义人还在走向上帝之城,在他的家里,即使发命令的人,也是那好像被命令的人的奴仆。他们并不是因统治欲发命令,而是出于助人的指责。”【下150】 在这里,奥古斯丁对尘世的论述似乎脱离了从天使堕落开始的神学调子,而是采取了古希腊哲学中最好的那一部分,并予以基督教的洗礼,因此,似乎本卷关于政治的论述,是古希腊精神或异教色彩最强的一卷。“天上之城也在她这羁旅中利用地上的和平,利用那些维持必朽者的自然的事物,维系人的意志之间的平衡,只要他们服从救赎的虔敬和宗教。”【下154】

按照Cicero的论述,Scipo说罗马从来没有过共和(res publica)。因为“共和就是人民之事,…而人民定义为,共同认可什么是正义,并且是利益共同体的大众的团体。…因此,在没有真正的正义的地方,就不会有因为认同正义是什么而形成的大众的团体,因此就不会有西塞罗严格定义的人民;…只有某种大众,他们是不配有人民之名的。”【下156-7】奥古斯丁补充说,在上帝之城那里,有真正的共和,因为“在那里,每个正义的人,以及正义者组成的人民都在信仰中生活,信仰靠爱起作用。”【下164】

不过,奥古斯丁也放松了对人民的定义,使得王国们也符合标准,“人民就是众多理性动物的集合,这些理性动物因为热爱的事情相和谐而组成社会。…爱的东西越好,人民就越好。”【下164】

在尘世中,好人和坏人共享和平。此世的和平,“都是悲惨中的慰藉,不是幸福的享受…我们的正义,虽然因为朝向真正终极的好而是真实的,但是只要在此生,就更多的是赎罪,而不是完美的德性。”【下166】

卷二十

本卷讨论了两个城的分离和末日审判。神的审判涉及如何理解现世中普遍存在的不公,主题是:在末日审判时,所有人都会因为神的意志各得其所,而现实中的不公只是表面现象,来自人对神的隐秘意志的无知;援引圣经论证末日审判存在。

两次的复活,第一次的复活是“信了使不敬的人称义的神,就会走出不敬,得以称义,也就是从死亡复活,这样我们就是获得第一次复活。”【下178】第一次是基于怜悯,第二次复活是因为审判。第二次是肉身复活,“通过最后审判,把有些人送往第二次死亡,有些人进入没有死亡的生命。”【下179】

约翰的《启示录》描写了两次复活和千禧年。

卷二十一和卷二十二

本卷讨论坏人在末日审判后遭受的责罚,其中涉及的几个方面开启了后世对地狱、末日、死亡的各种讨论。奥古斯丁认为“永刑是确实存在的,并不仅仅是威胁,圣徒的祈祷无法改变应该受罚者的命运,仅仅仪式、信仰、祈祷都不足以成义,持久的善工也是必要的。”【吴飞注,下232】

“耶稣基督审判活人死人的时候,上帝之城和魔鬼之城会各自到达终点。”【下232】身体能受永久燃烧的火。奥古斯丁坚持永刑。这里奥古斯丁的顽固令人吃惊,或许需要解释原因?

本卷讨论上帝之城应有的结局,就是圣徒们的永恒幸福。解释了身体复活。

“身体上的所有缺陷,在此生破坏人们的美丽,在复活的时候就会消失,剩下的只有自然的物质,但是在质上和量上都会变得更为美好。”【下318】

江绪林2012年4月15日星期日

《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读后感(四):魔鬼之城的结局——永恒的责罚

魔鬼之城的结局——永恒的责罚——《上帝之城》卷二十一读书报告

文本梳理

《上帝之城》卷十九到卷二十二谈两座城的结局。其中,卷十九主要讨论何为终极好与终极坏,从中引出了基督教目的论、人的社会性、国家起源、正义与共和等问题。卷二十聚焦耶稣基督第二次降临及末日审判与好人和坏人的分离;卷二十一讨论魔鬼之城的结局——永恒责罚;卷二十二讨论上帝之城的永恒幸福。奥古斯丁强调,之所以先讨论魔鬼之城的永恒责罚,再讨论上帝之城的永恒幸福,是有原因的:一方面,说身体会遭受永罚好像比说在永恒的幸福中没有悲哀更不可信,因此证明了前者,人们就更容易相信后者;其二,这和圣经里的说法并不矛盾,因为圣经也经常先讲惩罚后讲幸福。[ 详见【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3页。]

一、身体是否及如何能永远承受燃烧的火

在末日审判之后,魔鬼之城的居民要下到永火中遭受永罚。但此时他们灵肉结合,如何能承受永恒之火的烧灼?《上帝之城》卷二十一第二节到第八节试图在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其中涉及到奥古斯丁对奇迹的看法。

第二节中,奥古斯丁举出一个例子:能在火中生存的虫子。虫子是必朽的,尚且能在火中无痛苦地活着;奥古斯丁由此推断:“在火中痛苦地活着是奇怪的,没有痛苦地活在火中是更奇怪的。如果他们相信后者,为什么不相信前者?”[ 同上书,第234页。]但这毕竟不是一个正面的回答。第三节,奥古斯丁首先扮作自己的对手对自己发难:经验告诉我们,所有身体都会因痛苦而死;推论就是,没人能承受永恒的痛苦。对于这个观点,奥古斯丁认为:首先,从人的感觉经验得出的结论是有限的:“他们的全部道理就是,凡是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他们就不能认为是对的。”[ 同上书,第234页。]基于此,所有常识性的反驳(the commonsense objection)都不严密。因为我们至少能够推测邪恶的精灵遭受着永久的惩罚。(The commonsense objection that there is no body that can endure unending pain without dying may be countered by speculating that demonic bodies do so.[ Gerard O’Daly, Augustine’s City of God:A Reader’s Guide, Clarendon Press, Oxford,1999,p.218.])其次,痛苦恰恰表明了生命的存在,而非死亡。再次,末日审判之后的肉身和现在的肉身不同,(彼时)身体与灵魂的结合更加紧密,灵魂无法因忍受不了痛苦而逃离身体:“第二次死亡把她约束在身体里。”[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5页。]“死亡不再作为一种逃避而随后发生。[ Gerard O’Daly, Augustine’s City of God:A Reader’s Guide, Clarendon Press, Oxford,1999.p.218.]”最后,身体的痛苦其实源于灵魂,因为“如果身体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带来痛苦,灵魂就在哪里伴随身体痛苦。”[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5页。]既然灵魂的痛苦无法杀死灵魂(这个论证是借助柏拉图学派的灵魂轮回学说来证明的),又为何认为身体的痛苦会杀死身体呢?

从第四节到第八节,奥古斯丁引入自然与奇迹证明身体能够承受永恒之火的灼烧。4.1中奥古斯丁讲了四个关于自然的例子:1、蝾螈生活在火中;2、西西里的火山始终燃烧却一直保持完整;3、凤凰肉不腐;4、麦壳具有温暖的力量。需要注意,奥古斯丁并未清晰阐明这些例子和人能忍受永恒烧灼之间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他只是说,这一切神奇各异的大千世界都是上帝创造的,那么上帝尽可以创造能够承受永恒责罚的身体。在没能出合理解释的情况下就去相信自然的奇迹,与此同时却否认死后永罚的可能性,这两种观点看起来是不一致的(inconsistent)。[ Gerard O’Daly, Augustine’s City of God:A Reader’s Guide, Clarendon Press, Oxford,1999.p.219.]4.2,4.3,4.4中奥古斯丁分别讲火的奇迹、石灰的奇迹、钻石和磁石的奇迹。这些奇迹实际上证明了一个命题:“有的事物是理性不能认识的,但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9页。]第四节和第五节所讲的奇迹证明,人的理性软弱而必朽,无法认识所有事情背后上帝的安排,但是上帝所昭示的,我们都要相信,因为上帝是不会骗人的。

第六节延续了对奇迹的讨论,认为前面提到的奇迹都是自然;而有些奇迹经过人力改造,有些则是魔法造成的。这些奇迹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世界本身:“世界本身就是个更大更优秀的奇迹。”[ 同上书,第243页。]所有奇迹都是它们的自然力量。而上帝是世界(自然)的创造者,因此,上帝的意志是所有奇迹的真正原因:“他要做那看来不可能的事,就是因为他预言了他要做。”[ 同上书,第245页。](第七节)但是,既然所有的奇迹最终都归于自然,而人身体的自然构造明显无法承受永恒之火的燃烧,那我们如何相信末日审判之后的罪人被投入永火之中呢?在第八节中,奥古斯丁回答这个问题:届时罪人的身体构造将与现在不同。并由此引出了一个普遍性的结论:“有些事情可以变得和最开始自然所确定的特性不同。”[ 同上书,第246页。]自然可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变得和人们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他以预兆举例:预兆并不违反自然,只是违反人们所知道的自然。“没有什么是自然法禁止的。”[ 同上书,第249页。]这些关于自然与奇迹的讨论无非是想证明,上帝的意志是不受限制的,他完全可以创造能够承受永罚的身体。

二、地狱及永刑的特性

第九节到第十二节,奥古斯丁从不同方面讨论了永刑的性质及特征。在那里,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心灵和身体都要遭受煎熬。奥古斯丁否认那种认为地狱之火完全指代心灵惩罚的说法。但是如果地狱之火是物质的,它如何燃烧没有身体的鬼怪呢?10.1奥古斯丁认为有可能魔鬼也有某种类似空气的身体;或者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没有身体的鬼怪仍然能被物质的火烧灼。10.2中奥古斯丁提出新的假设:火焰可能不是物质的,但还和物体相似,而灵魂虽然没有身体,但“也要这样看到,即如同看到自己的身体那样看到,好像无法区别二者”[ 同上书,第252页。]。奥古斯丁没有给出明确回答。11节讨论永刑时间比罪的时间长,这是否有道理。首先,奥古斯丁列出西塞罗所述的八种惩罚:罚款、监禁、斥责、赔偿、羞辱、流放、死刑、奴役。其中只有赔偿持续时间和罪一样长,其他惩罚持续时间都要远长于罪。斥责要持续数个小时,长期监禁、罚款、羞辱、流放、奴役都可以施加很长时间以至无法消除。这些此生中的惩罚很像永刑,却因生命必死不会延长到永远;而最像永刑的惩罚就是死亡——永远将罪人开除活人社会。“既然必朽之人的城邦可以用第一次死亡来开除,不朽之人的城邦也可以用第二次死亡来开除。”[ 同上书,第253页。]归根结底 ,人之所以会遭受永刑,还是因为初人僭越导致的原罪——“人越是能安享上帝,他离弃上帝就越不虔敬,因而就应该遭受永恒的坏事;因为他毁掉了自己当中可以永恒的好。”[ 同上书,第253页。]人遭受永刑是上帝正义的体现;而有些人得到救赎,又是上帝悲悯的恩典的体现。

三、炼净

第十三节到第十六节,奥古斯丁讨论了炼净问题。柏拉图学派认为所有惩罚都是用来炼净灵魂的罪责的;奥古斯丁反对这种说法。一方面,奥古斯丁承认,此生遭受的惩罚,有些是用来炼净的;甚至人死后遭受的某些惩罚,也是用来炼净的:“并非所有在死后遭受暂时处罚的人都进入审判之后的永刑。”[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55页。]另一方面,末日审判之后的惩罚没有炼净功能,只有处罚作用。除此之外,上帝的惩罚还能锻炼和检验人们的德性。奥古斯丁认为,必朽的人生本身就是对人的惩罚,只有靠着上帝的恩典,靠着对死后幸福生活的信仰与盼望,人才能最终获得救赎,进入天国享受永福。在此之前,人生总是不确定的,无法肯定自己遭受的惩罚是否是用来炼净的:“除非在最后的巨大审判之前,他不能认为惩罚都是用来炼净的。”[ 同上书,第258页。]

四、反驳各种关于永刑的谬误

第十七节开始,奥古斯丁一一陈述并反驳各种关于永刑的谬误。其中,第十七到二十二节逐一陈述谬误,从第二十三节到第二十六节又逐一反驳。1、有人认为,没人会遭受永刑,所有人都要或早或晚被解救入永恒幸福;(17)2、还有人认为,坏人遭受永刑罪有应得,但等到末日审判来临,圣徒的祈祷会起作用,罪人将遭受长时间折磨,但最终会从所有坏事中被释放。他们认为,上帝虽然向人展示出严厉的一面,但最终上帝的悲悯将赦免他们。(18)3、有人认为只要参与了圣餐礼,进入了基督的身体,就能免于惩罚,进入永生;(19)有4、人认为所有大公教徒都能获得永生;(20)5、有人认为只要坚持大公信仰,即使在生活中很坏,也能获得救赎;(21)6、有人认为,善工能够赎罪,使人在审判中能不遭受惩罚。(22)所有这些观点都是错的,奥古斯丁一一予以反驳。

1、反驳:无论魔鬼还是坏人,都不会遭受永罚。

首先,奥古斯丁提到《马太福音》6:14—15和《启示录》20:9—10的说法,认为圣经说的“永火”和

“世世代代”明明白白指施加在魔鬼身上的永罚。等到末日审判,他们就遭受永火,昼夜悲哀,直到世世代代。我们如果认为所有人或有些人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会脱离永刑,那就会颠覆我们认为鬼怪们会遭受永刑的信仰。为什么鬼怪会遭受永刑,而人却不会呢?或者说,上帝关于魔鬼和人的说法,针对前者是真的,针对后者是假的?这就像在说,上帝所说的还不如人所想象的更有价值。奥古斯丁告诫人们,那些想摆脱永刑的人,不应该捏造反对上帝的言论,而应遵守上帝的诫命,尽早忏悔,才得宽恕。其次,基督在同一个地方提到永刑和永生:“这些人要往永刑里去;那些义人要往永生里去。”[ 同上书,第264页。]我们不能认为永生是没有终结的,而永刑却是有终结的。因此圣徒的永生将没有终结(关于这一点,奥古斯丁在17节谈论奥利金时有所证明。奥利金认为,幸福和悲惨会在若干世纪的轮回中相互转化,没有停歇;而奥古斯丁认为,如此一来圣徒也将遭受真正的悲惨,“他们的幸福是虚假的,没有真正和安全的幸福,即脱离恐惧的确定的幸福,不能因享受善好而永远快乐。”[ 同上书,第258页。]),罪人遭受的永刑也没有终结。

2、反驳:在上帝的审判中,一切都会因为圣徒的祈祷而赦免。

有些人承认经上说的关于永罚的话,但认为这只是罪人应该遭受的惩罚,而不是实际遭受的惩罚。因为圣徒在脱离一切罪名之后的祈祷更加神圣,因此更加有效,更值得上帝倾听。他们为罪人和堕落天使祈祷,使上帝减轻他的刑罚。但是,现在的教会不为魔鬼和堕落天使祈祷,而为人类当中的敌人祈祷。奥古斯丁解释说,这是因为,这些敌人还有悔改的时间,还有可能悔改。如果教会确切知道那些人绝不会悔改,那就绝不会为他祈祷,正如不为魔鬼祈祷一样。但是教会并不那么确定最终谁将得救,因此他为所有人祈祷。但上帝并不听取所有人的祈祷:只有那些注定成为教会儿子的人,上帝才会听取对他们的祈祷;而只有内心忏悔的人才会变成教会的儿子。因此祈祷只对那些内心忏悔的人有效。

因此教会不为遭受永火之罚的人祈祷,也不会为死去的不信者和不敬者祈祷;但会为虔敬的死人祈祷,上帝也会听取这祈祷。祈祷只适用于既不活得非常好,又不活得非常糟糕的人。这些人暂时不得赦免,而将来会得赦免。

有人拿“神何曾忘记了悲悯,何曾因自己的愤怒而排除对他们的悲悯?”这一句来说明上帝对人的悲悯会将所有人都救出永罚。奥古斯丁的解释是,上帝的愤怒表现在人拥有必朽的生命;而他的悲悯则在于雨水降给所有人,日头照耀所有人。上帝在愤怒中并未将悲悯排除在外。这段经文有另一种理解方法:上帝的愤怒还表现在不敬者所受的折磨,而悲悯则表现在上帝让人民遭受不如他们本该遭受的折磨剧烈的惩罚。两种理解方法都认为,上帝的悲悯不会被排除在愤怒之外,上帝的愤怒中体现着悲悯。

上帝的话也不仅仅是威胁,上帝预先给的命令也会实现,但是实现方式可能和人的预期有所不同。上帝不仅靠愤怒,也靠悲悯来摧毁敌人。比如尼尼微人通过忏悔免除了上帝的惩罚,这表明坏的尼尼微被摧毁了,好的尼尼微建立了,上帝通过悲悯完成了这一任务。奥古斯丁强调,“不存在既不受永刑,也不进入神的国的中间位置。[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70页。]”

3、领受洗礼的异端,后来堕落,或作为大公教徒受洗,后来转为异端而分裂,能否得救?

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接受了基督的洗礼,是否就必然能够获救;以及大公教徒是否必然获救?奥古斯丁的反驳分为四点:首先,他引用使徒的话说:“情欲的事都是显而易见的;就如奸淫、污秽、邪荡、拜偶像、邪术、仇恨、竞争、忌恨、恼怒、结党、纷争、异端、嫉妒、酗酒、荒宴等类,我从前告诉你们,现在又告诉你们,行这样事的人必不能拥有神的国。”奥古斯丁强调不存在既不入天堂又部下地狱的中间状态。因此,这些人只能下地狱接受永罚;其次,这些异端和分裂者会被认为犯了更重的罪,而不是在更长时间后得救,因为他们不用和平彼此联络,而这才是圣事带来的结果;再次,不能认为这些人比从未成为大公教徒的人处在更好的状态,前者不仅抛弃了信仰,而且与信仰为敌,因此比后者还要坏;最后,奥古斯丁重申使徒的话:“行这样事的人,必不能拥有神的国。”

4、作为大公教徒受洗,但不思悔改,坚持作恶的人能否得救?

奥古斯丁认为这些坚持作恶的人无法得救。因为“他们坚持生命的邪恶,抛弃了生命的正义,即基督,陷溺在奸淫或使徒不愿看到的别的污秽行径中,在身体中作恶,放僻邪侈,无恶不作。所以使徒说他们:‘行这样事的人,必不能拥有神的国。’”[ 同上书,第271页。]随后奥古斯丁讨论了什么叫“在基督中”,即圣餐的真正含义。他认为,所谓在基督之中,就是坚持对基督的信仰,从而生发出爱,不去加害于人。圣事只是表面现象,奥古斯丁强调:“不是参加圣事,而是真正吃基督的圣体,喝他的血;这就是在基督里面,基督也在他里面。”[ 同上书,第272页。]

5、以基督为根基究竟是什么含义?(反驳:只要坚定坚持大公信仰,即使生活中很坏,也能得救)

有人认为大公教会的基督徒以基督为根基,因此虽然末日之时可能会因建筑于其上的东西不牢固而遭受惩罚,但最终能够获救。因为使徒说:“因为我们已经立好的根基就是耶稣基督,此外没有人能立别的根基。若有人用金、银、宝石、草木、禾秸,在这根基上建造,各人的工程必然显露,因为那日子要将它表明出来,有火发现;这火要试验各人的工程怎样。人在那根基上所建造的工程若存得住,他就要得赏赐。人的工程若被烧了,他就要受亏损,自己却要得救;虽然得救,乃像从火里经过一样。”[ 《哥林多前书》,3:11--15,转引自【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62页。]奥古斯丁举出了另一种说法:“若有人说自己有信心,却没有行为,有什么益处呢?这信心能救他吗?”[ 《雅各书》,2:14,转引自【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72页。]这两句话好像表达了相反的含义,前者说只要有信仰就能得救;后者却说只有信仰没有行为无法得救。对此奥古斯丁给出自己的解释。

首先,奥古斯丁用建筑的比喻澄清何为“根基”:“在建筑里,没有什么先于根基。”[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72页。]因此,那些以基督为根基的人,是不把地上的、时间中的、哪怕是合法的和被允许的放在前。那些行非法之事的人蔑视拯救的信条,乐于放纵肉欲,违背基督的命令,就是把基督置后。而后奥古斯丁设想一个按照尘世的方式生活的人,他陷入肉欲的病态中,像外邦人一样不认识上帝(奥古斯丁本人),但是他仍虔诚信仰基础。“因为,如果有迫害者让他选择是放弃这些还是放弃基督,他不会把这些放在基督前面。[ 同上书,第273页。]”这种不恰当的爱就像是茅草建筑的房屋,在火(代表惩罚)中必然被毁坏,人也将遭受惩罚。但是他终将因这根基而获得拯救;而人若心里总是挂虑上帝,想叫上帝喜悦,他所建的就在永火中存得住,就要得赏赐。但两者都将得到救赎。

其次,奥古斯丁反驳了对圣经的错误理解。有人认为主所言“你们这被诅咒的人,离开我!进入那永火里去。”[ 《马太福音》,25:41.]说的就是这些经受惩罚而后得到拯救的人。但奥古斯丁认为,以基督为根基的人,都要受到火的试炼,不论是建筑得好还是建筑得坏;而且他们最终都要获得拯救,因此,那试炼他们的火并非永火。在末日审判中,他们都将站在右边。主这句话说的并非是以基督为根基的人,而是坚持作恶,抛弃基督的人。

最后,奥古斯丁讨论火的试炼。他认为,有这么一段时光(要么完全在来世,要么既在此世也在来世,要么完全在此世),人将会遭受火的燃烧和考验。遭受燃烧的人将会有三种结果;那些不以基督为根基的人将会和他的建筑一起烧毁;那些以基督为根基,但在其上建筑茅草的人将有所亏损,然后得救;而那些在基督这一根基上建立金银的人根本不会有所亏损。然后奥古斯丁教导我们如何在基督这一根基上建立良好的建筑:那就是按照基督的方式爱父母和儿女,和他们一起爱基督、爱上帝,将其当作基督的肢体来爱。换句话说,只要爱亲人不胜过爱基督,并且对亲人的爱也是为了基督,这样人就是在基督的基础上建筑了金银和宝石。

6、反驳:如果谁做了善事,那么哪怕坚持犯罪,也无伤害。

持这种看法的人通常以为,人能通过做与罪匹配的善事来赎任何罪,从而免于永罚。奥古斯丁认为这完全是谬论。首先,他举出富人捐除十个儿子来赎去其杀人、奸淫等罪的例子,来说明靠善事赎罪的荒谬性。其次,奥古斯丁解释了“你们要结出果子来,与悔改的心相称”这句话。奥古斯丁认为这句话并不指那些在每天的罪行里毁坏生命直到死的人。因为,第一,这些人的索取大大超过了给与;第二,他们将这种给与看作是一笔交易,向基督购买做坏事的权利。他们在做善事时并未充满善心,做的也就不是真正的善事了。故此,这些人无法通过做善事赎罪。奥古斯丁强调,只有遵循“爱人如己”的诫命,出于灵魂去做善事并为自己的罪加以祈祷(用善事辅助祈祷),上帝才会听到我们的祈祷,从而赦免我们的罪。奥古斯丁说,耶稣将要计算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告诉人们,善事足以减免过去的罪,但不会永久免除所有的罪。如果人不愿意从习惯犯罪转变为更好的生活,就不能说做了善事,也就无法获得救赎。只有那些通过爱基督徒来爱基督的人,才是真正做善事的人。行善行恶成为一种习惯:习惯作恶的人就是犯罪的人,只有习惯过更好生活的人才是真正做善事之人。

除了做善事,每日的祈祷也可以消解每日的罪。但奥古斯丁认为,首先,我们不能只说不做——为了上帝免除我们的债,我们也要免除他人的债;其次,我们祈祷并不是为了将来有权犯罪,而是为了免除已犯的罪。救世主想通过祈祷告诉我们:无论在尘世人过得多么正义,都不会完全摆脱罪的深渊;因此要时时祈祷上帝来免罪。而要想上帝免除我们的罪,我们也必须免除他人的罪:“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 《马太福音》,6:14.]奥古斯丁认为,天父所饶恕的只能是小罪;因为其中“你们的”这几个字指的是已经成义和成圣的人,他们不会犯大罪。奥古斯丁想借此说明,无论是做善事还是忏悔,只能赦免人的小罪,而无法赎免人的大罪。而人要想赎罪,就要怜悯他人,免除别人的罪;正如上帝按照恩典向人施以怜悯。奥古斯丁强调,那些获得救赎的人,并非靠自身道德获得赎免的,而是靠着圣徒的介入,才解脱出永死。“因此,在他们身上,‘怜悯原是向审判夸胜’这句话才尤其正确。”[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80页。]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没有过上好的生活并帮助圣徒,因此无法获得永生;而靠做善事获得永生的人,他们是处在中间的一类人:没有那么坏,以至于无论做多少善事都无法升入天国;也没有那么好,以至于不必依靠朋友的品性就能获得永生的幸福。但是圣经中并未写明好的生活方式究竟如何,更未说明哪些罪是小罪,哪些是大罪。奥古斯丁认为这或许是上帝有意为之,为的是让我们更加努力通过各种方式避免所有的罪,永不停止。

综上所述,奥古斯丁反驳了各种关于永罚的错误说法,认为永罚必然存在并且是永远的;只有靠着对上帝爱和上帝怜悯的恩典才能够获得救赎,进入永生。本卷最后,奥古斯丁告诫人们,要努力活的更好,这样才能在世界末日之中做别人的种子,帮助别人得救,使更多的人获得拯救。

问题探究

一、永死与永罚

《上帝之城》整个二十一卷都在讨论地上之城的结局,即永恒责罚。而永罚问题又和第十三卷讨论的死亡问题紧密相关。根据十三卷的说法,人有两次死亡:“当上帝抛弃了灵魂,灵魂就死了;同样,当灵魂抛弃了身体,身体就死了。”[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第152页。]这是人的第一次死亡;第二次死亡发生在末日审判之后,那些未获救赎的人灵魂受到审判和惩罚,进入地狱的永死状态——“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 同上书,,第152页。]”,这就是第二次死亡。但二十一卷开头,奥古斯丁并未讨论永死的问题,反而讨论的更像永活的问题:“我们怎样证明,从而说服不信者,人那有灵魂和活着的身体,不仅不会随着死亡消解,而且还会承受永恒之火的折磨?”[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3页。]这需要我们重新思考死亡问题。

《上帝之城》卷十三中,奥古斯丁对死亡有不同的描述。其中第六章总体描述了何为死亡:“灵魂与身体本来是结合的,其分离就是死亡。”[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第156页。]奥古斯丁并不像伊壁鸠鲁那样,认为死亡与我们无关;而是认为死亡有巨大坏处:“灵魂与身体本来一直在亲密地共生共栖,而今被一种力量撕开,就产生了一种绝望和违背自然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直到因灵魂与肉体的结合产生的感觉完全被褫夺。”[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第156页。]死亡带来的坏处就是这种感觉被褫夺的巨大烦恼:“死亡既是对最大痛苦的感受,又是任何感受力的消失。垂死者之所以能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就是因为他的感受力正在被褫夺。”[ 吴飞:《心灵秩序与世界历史:奥古斯丁对西方古典文明的终结》,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2月北京第1版,第191页。]这是一种最本己的焦虑感——不是焦虑有什么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将会发生;而是焦虑自己的消失,届时什么都不会发生。奥古斯丁的描述非常符合人的在世体验。但问题旋即产生:死后的人究竟有没有感觉:若没有感觉,人如何能够承受永罚的痛苦;若有感觉,又如何说他已经死了。卷十三中奥古斯丁对此做了简要回答:“在最后的责罚中,人不会失去感觉,但是因为既不能感觉甘美的享受,也不能感觉宁静的拯救,而是感到痛苦的责罚,这时候与其说是生,不如说是死。”[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第153页。]这种说法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死了之后怎么还能有感觉?

卷二十一重提死亡问题,旨在解决这个问题。在前十章的讨论中,奥古斯丁并不刻意把末日审判之后的永罚刻画成人死后的状态。恰相反,奥古斯丁所要驳斥的一种观点就是:“所有肉身,都不能痛苦而又不死。”[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4页。]即,他想证明:人在末日审判后肉身能够活着遭受痛苦。奥古斯丁多次强调,末日审判之后:“身体与灵魂以这样的方式结合,它们之间的纽带不会因时间的长度而遭到破坏,也不会因痛苦而断裂。”[ 同上书,第234页。]换句话说,末日之后灵肉结合,人的肉体必然活着。但届时人却死了——以不同于现在死亡的方式:“那时候死亡不是什么也没有了,而是永恒的死亡,因为灵魂没有了上帝就不再生存,死亡也并不会逃脱身体的痛苦。”[ 同上书,第234页。]这和第十三卷中关于第二次死亡的描述是一致的。

总体来看,奥古斯丁强调了死亡--分离--痛苦之间的一致性。第一次死亡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灵魂悖离上帝,也即灵魂与上帝的分离,这种分离带来的结果是肉体的死亡。而当肉体和灵魂都死亡,这就是人的第一次死亡:“当上帝抛弃了灵魂,灵魂又抛弃了身体,灵魂和身体就都死了,二者都死了,整个人也就死了。”[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第152页。]第一次死亡带来的痛苦,就是前文所讨论的一种感受力及其褫夺。第一次死亡本身虽然是痛苦的、是坏的;却有可能被上帝用作好的目的:“第一次死亡是好人的好事,坏人的坏事;”[ 同上书,第153页。]而第二次死亡则完全是坏的,好人并不经历第二次死亡。这次死亡伴随的痛苦就是地狱之火的永罚。经历过第二次死亡,人的灵魂因背离上帝而完全进入永罚,人的身体却仍然活着——这使人遭受永罚成为可能,这也是卷十三的逻辑:“当身体尚能从灵魂获得生命时,何谈死亡?否则,将来复活时,人就不会感觉到身体的折磨了。”[ 同上书,第152页。]但是卷二十一并不满足于这种逻辑。奥古斯丁认为,将感受力归于身体,这是一种不精确的说法。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所谓身体的痛苦,更多属于灵魂。我们身体某处感到痛苦,其实是灵魂在那里感受到了痛苦。痛苦的感受力并不源于身体,而是源于灵魂:“如果不来自灵魂,就不会有身体的痛苦。”[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5页。]换句话说,任何惩罚真正施加并惩罚的是灵魂而非身体。彼时灵魂仍然不朽,但并非不死。

二、自然与奇迹

1、奇迹的最终来源

在第四章中,奥古斯丁举了动物的奇迹、火的奇迹、石灰的奇迹和钻石的奇迹等例子来说明末日审判之后的身体能够承受永罚。但是除了动物的奇迹与永火相关,其他例子似乎和奥古斯丁的论题并不直接相关。奥古斯丁如何通过对奇迹的讨论,迂回证明人能够承受永火的惩罚呢?

让我们先来关注奥古斯丁对奇迹与自然的论述。

奥古斯丁承认世界上充满奇迹,但是并未对奇迹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他只是说:“日常发生记录的事情,摆在我们的眼前,虽然也许同样神奇,但是因为习以为常,就不注意了。”[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38页。]换句话说,世界上不缺少奇迹,只是缺少发现奇迹的眼睛。以这种观点看,即使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可以被看作奇迹:比如水往低处流,重物往低处落等等。有时候,奥古斯丁偏向于认为,奇迹是那些理性无法解释的事情:“现在就有很多事,同样无法解释。”[ 同上书,第239页。]在这一点上,奇迹和神迹非常相似:神迹也超出了人的心智能力,无法为人的理性所解释。奥古斯丁说,人们不倾向于寻找能够看到和已经看到的奇迹背后的理性解释,却向人要求诸种神迹的理性解释,这是对待同类问题的不一致态度。因此神迹类似奇迹,都不必也不能寻找到一个理性的解释。换句话说,人们对待神迹,只能抱持信仰的态度,而不能产生理性的疑问:“我们的理性软弱而必朽,被上帝的这些和别的作品所击败。”[ 同上书,第241页。]

奥古斯丁区分了三类奇迹:自然的奇迹;经过人力改造的奇迹,以及魔法造成的奇迹。卷二十一前五章中举到的都是自然奇迹;经过人力改造的奇迹就是人用技术完成的事;魔法造成的奇迹比如维纳斯的长明灯。奥古斯丁强调,无论是自然的奇迹、人力的奇迹还是魔法的奇迹,最终真正的原因都在上帝那里。我们先来关注人力的奇迹和魔法的奇迹。奥古斯丁说:“上帝的造物可以运用人的技术,完成很多神奇的事情,……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就是神圣的。”[ 同上书,第243页。]但是人并不是他自己的产物,不是自生自有的,而是上帝造的。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将各项能力赋予人,人才有创造奇迹的机会。况且,在完成该这类奇迹时,人也并非无所依凭。奥古斯丁举了让铁漂浮的例子:“比如有人这么做过,在一个神殿的屋顶和地上方上同样大小的两块磁石,中间放上一块铁,铁就悬在了空气里。”[ 同上书,第243页。]这种奇迹只是借用了磁铁吸附铁的自然奇迹来完成的。上帝“自己给了石头和别的事物这种力量,也给了人各种天赋,让人们能运用这些魔法。”[ 同上书,第243页。]从中可以看出,人实在无法无中生有地创造奇迹,人所创造的奇迹,无论是利用某种技术,还是利用自然奇迹,都应归因于上帝。

再看魔法的奇迹。奥古斯丁认为魔法的奇迹是鬼怪或天使造成的。但是他们也并非无所依凭:“鬼怪靠人执行,或亲自来施行魔法,制造很多奇迹。”[ 同上书,第242页。]而肮脏的鬼怪能做的事,神圣的天使会有更大的法力。而万能的上帝有更大的力量,因为“上帝制造了天使的自然,超过了地上所有的生灵的力量。”[ 同上书,第243页。]

最后看自然的奇迹。奥古斯丁认为,自然中所有奇迹都是自然的力量。一切事物之所以发挥作用都是由于其自然禀赋。甚至有些看上去和其自然禀赋相反的事物——能点燃火的水;在水里燃烧、火里融化的盐等等——也只是因为它们独特的自然在发挥作用。这些事物都是奇迹,而最大的奇迹就是世界本身——“比起所有这些事物来,世界本身就是个更大更优秀的奇迹。”[ 同上书,第243页。]但是,自然并非奇迹的最终来源。上帝是万物的自然的创造者,因此万能上帝的意志,才是奇迹的真正来源。奥古斯丁认为,这是人对自然奇迹的解释所能给出的最强理由:“说万能者能够制造和将要制造这些,还有什么有更好和更强的理由呢?”这种说法的革命性在于,奥古斯丁完全颠覆了古典哲学自然正当观念中的自然,自然本身完全缺乏合理性。可以说,上帝的意志取代了古典的自然,成为合理性的最终来源:“他要做那看来不可能的事,就是因为他预言了他要做。”[ 同上书,第245页。]在这种思路下,自然=奇迹=上帝的意志。

2、可变的自然

奥古斯丁看到有些事物的自然最初是这样,后来仿佛变成了那样。这种可变性也体现在人的自然身上:现在的人身体不能够承受永火的烧灼,何以末日之后的身体就能够承受永火?这只能说明人的自然发生了变化。奥古斯丁承认自然的可变性,并认为:“有些事情可以变得和最开始自然所确定的特性不同。”[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46页。]但是,自然的可变性背后隐藏着一个矛盾:上文中我们谈到,事物的自然是上帝意志的体现,是上帝造就了事物之所是的自然。如果自然是可变的,是否上帝意志也是可变的呢?在二十一卷中,奥古斯丁并未明确提出并处理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早就隐藏在上帝创世之中了:不变的上帝何以创造可变的世界?或者说,如果上帝的意志创造世界,他如何将不变的意志参与到可变的世界之中?这个问题抽象成哲学问题,就是时间与永恒的关系。前面几卷已经探索过了,这里我不再赘述,只是做一个总结:上帝的意志是不变的,他凭借圣言创造世界。在上帝那里,只有永恒的现在,上帝的言永永地言说;而受造物的存在方式就是时间。受造物只能在时间中存在,承受低于永恒的可变性。上帝在创造之时就已经前知到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依照上帝不变的意志在发生、在进行。奥古斯丁在永恒与时间之间做了绝对的区分:永恒不是时间的无限绵延,而是根本没有时间。[ 详见《忏悔录》第十一卷。【古罗马】奥古斯丁:《忏悔录》,周士良译,商务印书馆,北京,1963年8月第1版。]永恒的现在中的上帝在永恒的现在中创世,他在永恒的现在中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奥古斯丁用预兆来说明自然的可变性问题:预兆看起来都是自然的一些例外。但是奥古斯丁认为,预兆既然是上帝的意愿,就不会违反自然,反而是出于自然;预兆所违反的,充其量只是人所知道的自然。在这层意义上,奥古斯丁极其鄙视人的经验:“对于自然事物的知识,不信者不必自我作践,好像除了人能靠自己的经验认识的之外,不会因神力而发生什么事。”[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47页。]在他看来,人的经验是有限的、低下的,不能以此揣测上帝的旨意。那些囿于经验之人,“他们的全部道理就是,凡是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他们就不能认为是对的。”[ 同上书,第234页。]这往往让我们想到庸俗的实证主义者。但是不要忘记,近代自然科学恰恰是在重视实证经验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种对经验的鄙夷注定了奥古斯丁和自然科学距离遥远。

3、奥古斯丁与近代自然科学

有些学者认为基督教的基础教义——独一真神论和神超越自然的思想为近代自然科学奠定基础:“基督教一个突出的预设是,上帝创造了世界,并独立和区别于世界。……只有在基督教的观念中,即视上帝和自然为决然分开的实体时,科学才成为可能。”[ 李建珊,罗玉萍.再论中世纪是近代科学的摇篮——基督教文化与欧洲近代科学产生的关系[J].晋阳学刊,2010(01):55-59.]这种观念的理由在于:如果像古代泛神论那样认为一切自然事物背后都包含了各种祖先或神明,那么对这些事物进行纯粹自然的研究而非宗教的祭拜就不可能。只有当上帝独立于自然时,自然才完全能够作为独立自存的实体成为人的研究对象。除此之外,“相信上帝的理性不仅推导出归纳法,也得出宇宙是由可发现的规律性控制的结论。这个假设对科学研究至关重要,因为在异教或多神教的世界里,神在无理性的世界中,常常做出嫉妒的、非理性的行为,对这样的世界进行任何系统研究都是无效的。[ 同上。]”根据以上两条原因,有些学者认为可以从基督教中找到近代自然科学的根基。

但是基督教是一个教派繁多、思想系统而复杂的宗教,能否从基督教中找到自然科学的根基,还要具体分析。在奥古斯丁这里,笔者认为,他恰好缺少以上两点因素,无法为近代自然科学奠基。

先看第一点,奥古斯丁的确认为,上帝是独立和区别于自然之上的存在。但是,在前文的分析中,我们已经指出,奥古斯丁相信,自然=奇迹=上帝的意志。奥古斯丁笔下的自然,的确没有祖先神、自然神作祟,但也仍然没有独立存在的自性。从创造论上讲,万物的自然本性都是上帝意志创造的,因而都是上帝意志的体现。因而追寻自然最终要追到上帝的意志。虽然我们的理性能够极为有限地认识自然,但是上帝的意志终究是不可捉摸的。奥古斯丁承认有些事实是人的理性无法解释清楚的。对于这些事实,奥古斯丁将其和上帝的神迹做类比,我们对此只需要相信,不需要探究。换句话说,泛神论中,自然与神的同一性导致对自然的研究变为对神的宗教性祭拜;而在基督教一神论中,对自然的研究等同于对上帝意志的探索;然而在人的理性达不到的地步,我们只需要相信,从而转向对上帝的宗教性服侍。关于这一点,奥古斯丁的《论信望爱手册》中讲得非常清楚:“就自然界而言,基督徒只须知道造物主的仁慈是万物之源。”[ 【古罗马】奥古斯丁:《论信望爱》,许一新译,何光沪主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8月北京第1版,第32页。]这些足以让人获得救赎,多知无用。

再看第二点,奥古斯丁的确不认为上帝会做出非理性的、嫉妒的、不道德的行为。但奥古斯丁同样不认为世界的规律性是恒久的、稳定的。这仍然是由奇迹=自然=上帝的意志这一等式决定的。在《上帝之城》卷二十一第八节中,奥古斯丁反复强调,自然是绝对可变的:“有些事情可以变得和最开始自然所确定的特性不同。”[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46页。]归根结底,这是因为上帝意志不可揣测,不受任何既定规则的限制:“只要他想改变他所建立的事物的自然,就不是不可能的。”[ 同上书,第248页。]面对上帝绝对的意志和人有限的理性,自然本身即使不是不可理解的,也在很大程度上是神秘的。

综上,在奥古斯丁这里,基督教的核心教义和自然科学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对自然本身的探究受到上帝意志的无限性和人的理性有限性的制约;除此之外,自然规律本身并不稳定,上帝的意志不可揣测导致自然秩序时刻会发生变化,人无法从中寻找规律。而即使人有幸认识了某些自然规律,他们对人的重要性比起对上帝的信仰来也是微不足道的。自然纵有千般奥秘,作为基督徒只需要知道造物主的仁慈是万物之源,这就足够了。

3、奥古斯丁与自然法

“没有什么是自然法禁止的。”

三、以基督为根基——信仰、善行与救赎

有人认为,只要坚持大公教会的信仰,就是以基督为根基;只要以基督为根基,无论做什么坏事,都将得到救赎。奥古斯丁并未简单肯定或否定这种说法。在卷二十一种,我们看到,奥古斯丁将这种说法分成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只要坚持大公教会信仰,就是以基督为根基;另一方面是,只要以基督为根基,无论做什么坏事,都将得到救赎。奥古斯丁讨论了什么叫以基督为根基。从他的讨论中我们能看到:一方面,奥古斯丁肯定所谓以基督为根基,就是坚持对基督的信仰;另一方面,如果人们以基督为根基,就不会做很严重的坏事。那些看似坚持对基督的信仰却行大恶之人,实际上并未以基督为根基。

以基督为根基这种说法,来自《哥林多前书》,3:11--15:“因为我们已经立好的根基就是耶稣基督,此外没有人能立别的根基。若有人用金、银、宝石、草木、禾秸,在这根基上建造,个人的工程必然显露,因为那日子要将它表明出来,有火发现;这火要试验个人的工程怎样。人在那根基上所建造的工程若存得住,他就要得赏赐。人的工程若被烧了,他就要受亏损,自己却要得救;虽然得救,乃像从火里经过的一样。”人们往往容易误解为,只要有了对基督的信仰,无论犯多大的罪,都能得到救赎。无非是犯罪之人在救赎前会经受火的考验。为了破解这种误读,奥古斯丁以建制的类比来澄清何为以基督为根基:“在建筑里,没有什么先于根基;谁在心中有基督,不把地上的、时间中的、哪怕是合法的和被允许的放在先,那里就有了基督为根基;如果把这些放在先,虽然看上去有对基督的信仰,其实并没有把基督当根基,因为这些放在了基督前面。”[ 同上书,第272页。]以基督为根基不仅仅需要表面的信仰,更需要把基督放在世俗追求的前面。那些违背基督命令的人,不但没有将基督放在世俗追求前面,反而放纵肉欲,行各种罪恶,他们必然不会得救。而另一人,无论他多么沉迷肉欲,当人们让他做出选择,究竟要选基督还是世俗生活时,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基督,这就是将基督放在了前面。由此,奥古斯丁区分了三种人:一种是将基督完全放在后面的人,他们违背基督教诲,耽于世俗欲望,将在末世时堕入地狱,受到永火的惩罚;另一种是坚持基督教信仰,但却无法抵制世俗诱惑之人。他们在选择时都会选择基督,但是却无法完全摆脱世俗生活;这些人就是在基督的根基上建立柴草的人,他们在末日中将受到惩罚,他们所建造的——也即他们所珍爱的世俗生活——将被火损毁,他们为此痛苦不堪,最终却能够得救;第三种人是最高尚的:他不但坚定基督教信仰,而且严守基督诫命,看淡尘世生活,一心盼望永生。这就是在基督上建造金银的人,他们也将经历永火,但其建筑却不会被损毁,他们也将得到永生。

这里的困难在于如何理解第二种人。问题点在于:既以基督为根基,人又如何会犯错?奥古斯丁在第二十六章举的例子不但没有澄清这个问题,反而使它成为了一个疑难:奥古斯丁假设有这样一个人,他“陷入肉欲的病态中,就像外邦人一样不认识上帝……这样的人都可以把基督作根基 。如果他不把这样的情感和欲望放在基督之前,虽然他把建筑置于草木和禾草之上,但还是以基督为根基了,因此,他就像‘从火里经过一样’,得救了。”[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73页。]这无疑是《忏悔录》中所呈现的奥古斯丁早年的状态。在哪一点上能说明他以基督为根基了呢?奥古斯丁回答,只要让他在基督和尘世生活之间进行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基督,这就足以说明他以基督为根基了。这个例子给的非常极端。奥古斯丁确信,以基督为根基的人仍然会作恶。不认识上帝无疑是大罪。但是他在最终的选择中选择了基督,这人就能得救。反之,即使并未作恶,而且遵守人类道德,但是“将人类道德放在基督之爱前面的人”[ 同上书,第275页。],他们也并未以基督为根基,他们也不会获得救赎。这种看法好像恰恰印证了奥古斯丁所反驳的那种观点:只要有对基督坚定的信仰,即使作恶多端,最终也能得救。奥古斯丁好像并未否定这种说法。这就使得辨识第一种人和第二种人成为难题:第一种人是貌似有信仰但却将世俗追求放在基督之前的人,他们有可能作恶多端,也有可能遵守人类道德;第二种人是坚定地爱者基督的人,他们也有可能做出极恶之事。疑点在于,仅凭信仰而不做善事,难道人就能够得到救赎吗?——从奥古斯丁所举的例子看来,的确如此。只要人在关键性的选择——基督还是世俗——面前做得好,那他在世俗中的表现就另当别论。

但是另一方面,奥古斯丁又引用《哥林多前书》中的话明确说:“若有人说自己有信心,却没有行为,有什么益处呢?这信心能救他吗?”[ 《哥林多前书》,3:11--12.]看起来,仅有信仰而没有善行,人最终无法得救。那么,信仰和善行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呢?善行又如何能使人得救呢?

笔者认为,第二十六章中奥古斯丁举的例子过于极端,但是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体现对基督的信仰在拯救中发挥的核心作用。上文所述的第二种人的确极有可能作恶,但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理解他们所作的恶。是像《忏悔录》“偷梨事件”中所体现的那样“为恶而恶”,还是由于某些错误陷入了恶之中?在《论信望爱手册》中奥古斯丁有一个具有启发性的区分:罪与恶。[ 【古罗马】奥古斯丁:《论信望爱》,许一新译,何光沪主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8月北京第1版,第43页。]奥古斯丁在讨论谬误问题时,谈到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谬误,人们若由于无知犯了就是作恶,但却不是犯罪,他们做的是小恶,而不是大罪。但是奥古斯丁又明确说,第二类人不只犯小罪,更会作大恶——像异邦人一样忘记了上帝。就此看来,奥古斯丁所描述的第二种人更像是“为恶而恶”的意志犯罪之人。但是在第二十七章中奥古斯丁又强调,那些通过善行赎罪的人,不应该被认为是会犯大罪的人,他们只会犯小罪。因此关于第二类人作恶的问题,更好的理解是,他们通常不会犯大罪,只会犯小罪。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虽走错了路,却没有离开通往上帝之道……这道就是有‘仁爱功效’的基督之信仰。”[ 同上书,第43页。]换句话说,他们即使没有众多善行,至少不会犯很大的罪。那么人的拯救是否就完全不需要善行了呢?善行在人的拯救中发挥什么作用呢?

有些人认为人能够通过善行救赎罪过,获得拯救。对此,奥古斯丁在《论信望爱手册》中的回答比任何地方都决绝:“绝无可能。”[ 同上书,第48页。]奥古斯丁强调,人因自由意志陷入罪后,就为罪所胜,绝无可能再出于自由意志而作善事:“一个被罪捆绑的奴仆,除犯罪的自由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自由呢?……罪的奴仆只有犯罪的自由,没有行善的自由。”[ 【古罗马】奥古斯丁:《论信望爱》,许一新译,何光沪主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8月北京第1版,第49页。]但是,善行并非毫无力量。奥古斯丁认为,善事会辅助祈祷,能够帮人减免过去的罪。但善事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其一,善事无法减免所有的罪,只能减免小的罪行;其二,善事并不会永久免除所有的罪,只有转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从罪的生活转入更好的生活,人才能最终得到救赎;其三,善行并不能给人日后犯罪的权利,只是减免已犯下的罪。如果人在做了善行后继续犯罪,仍然得不到救赎。归根究底,得救的力量并不来源于人的善行,而是来源于神的恩典。人所做的恶就像人欠下的债,这种债如此巨大以至于人永远都还不完,只有上帝的恩典帮助人免除债务,人才能获得救赎:“神称罪人为义,按照恩典施怜悯,而不是按照所欠的债,于是那些人都因怜悯得救。[ 【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第280页。]”

参考文献

1、【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中)》,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3月第1版。

2、【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下)》,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1月第1版。

3、【古罗马】奥古斯丁:《忏悔录》,周士良译,商务印书馆,北京,1963年8月第1版。

4、【古罗马】奥古斯丁:《论信望爱》,许一新译,何光沪主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8月北京第1版。

5、吴飞:《心灵秩序与世界历史:奥古斯丁对西方古典文明的终结》,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2月北京第1版。

6、李建珊,罗玉萍.再论中世纪是近代科学的摇篮——基督教文化与欧洲近代科学产生的关系[J].晋阳学刊,2010(01):55-59.

7、Gerard O’Daly, Augustine’s City of God:A Reader’s Guide, Clarendon Press, Oxford,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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