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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精选

《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精选

《犹太警察工会》是一本由[美] 迈克尔·夏邦著作,中信出版社出版的454图书,本书定价:精装,页数:2018-8,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犹太警察工会》精选点评:

●比剧集“真探”更无力的绝望。

●文笔和译笔值回票价

●一个除了设定架空,其它毫无科幻味的小说,拿遍了所有科幻奖,是因为确实是文学超级高手的手笔。

●我们知道一些事实,也明白自己的局限,这就叫选择,但其实我们别无选择。有些事情我们明白,却无法掌控。

●文笔比剧情好 末尾五分之一有点乏力 不要当科幻或侦探看

●确实应该做一些功课再去看这本书,因为对犹太社群(尤其是宗教)不了解,所以看到最后真的有点迷失。但是夏邦的文笔以及翻译真的很妙,阅读过程就不算很痛苦。顺便吐槽一下,塑造一个硬汉侦探一定要写他酗酒、离婚、抽烟很凶吗?

●我努力看了一半,可能还是不太戳我 暂时弃了,看看以后会不会重新读 我应该算是被侦探题材吸引了但是剧情更多在描述平行世界犹太民族的故事,可能我对马洛有滤镜感觉漫长的告别更对我胃口

●又看一遍 太好看了

●还好案子破了

●这书的各种硬核比喻相当赞,黑色幽默+冷幽默十足

《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一):继续读下去

思考灵魂是神明或更聪明灵性的人干的事,对普通人群来讲,从细微文字里汲取温暖解放的力量,获得片刻心灵的救赎,才是最重要的事,很难看到一个知识分子,坐穿无数个白天黑夜,借凭喜爱和热情,一点点探访值得我们去学习的优秀的有影响力的人物世界,神奇地转化成我们自己的语言。去影响一些受众。拓宽我们的边界。令人尊敬。

《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二):“家产在手提包里,世界在舌尖上。”

用阅读通常来讲的科幻小说的心态来阅读这本书是让人失望的。整本书并没有什么新奇的科幻创意,点子。而是用了一个或然历史的假设来书写一个有点严肃的文学故事。但不应该就此批评这本书不够科幻,因为或然历史本就是科幻的元设定之一。(如果细讲这个又要回归到什么是科幻这一经久不衰的科幻爱好者撕逼话题,故暂且不表)

迈克尔·夏邦在书中假设了这样一个历史。二战时期美国在阿拉斯加划出了一片土地来接纳犹太难民。1948年以色列国被阿拉伯国家攻占,大量的犹太难民涌入阿拉斯加,在这片租借地上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城市。而故事发生的时间,正是六十年租借期已到。居住在阿拉斯加的犹太人即将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

而这个设定的最初构想,是来源于作者在书店里所买到的一本书——《开口说意第绪语》。就和《开口说中国话》,《开口说意大利语》一样,是给那些去使用书中所教语言的国家旅游出差的游客的交流手册。唯一不同的是,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是使用意第绪语的。而在夏邦这一代犹太人中,意第绪语也不是他们日常交流的语言。这本语言入门书中详细写出了意第绪语的日常交流对话,似乎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以意第绪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那么这样一个使用如此欧洲气息语言的国家(意第绪语是欧洲犹太人的语言)应当安置在何处呢?夏邦将其放置在寒冷的阿拉斯加。但正如意第绪语在现实中是即将消亡的语言一样,《犹太警察工会》中犹太人的聚居地——锡特卡也即将走向消亡。

试想一下,如果犹太人没有获得以色列会怎么样。犹太人的圣地耶路撒冷被阿拉伯人所占据。那么犹太人中的犹太复国分子会怎么看待中东的阿拉伯人。书中案件的受害人——孟德尔·施皮尔曼被视为“柴迪克”——被视为犹太复国的希望。而复国的手段就是通过一次恐怖袭击。炸毁建立在圣地上的清真寺。孟德尔选择了逃避,最后用死亡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然而书中的复国分子并没有因此放弃。他们通过科学的手段创造出预言中的景象,然后引爆了埋在清真寺地底的炸药。

你可以从书中看到形形色色的犹太人生活在这片即将消亡的土地上。然后通过这些人的过去来带出犹太民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丝毫没有突兀感。或然历史的设定与故事本身结合的相当好,似乎如果以色列国被攻占了,历史真的会按他所构想的路线走下去。而书中角色在时代浪潮中如浮萍般随波逐流的无力感刻画的同样优秀。作者的笔力可见一斑。

在故事的结局,主角兰兹曼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作者用一句精妙的比喻总结了兰兹曼游离的身份。

那么其他的犹太人呢?作者没有写出他们的结局。或许正如意第绪语一样,犹太民族变成流亡的民族。他们从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跳到另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试图能在某一天跳到永不沉没的大船上,前往那片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

《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三):想象一种可能

他们是被历史和命运囚禁的渺小囚徒,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方向。我们,也是一样。

书写另面历史,想象一种历史的可能

《犹太警察工会》不是第一次出版了。2015年1月,九久读书人和黄山书社合作,首次翻译出版了夏邦这本在美国收获诸多科幻大奖的作品,其中,最知名的是四项科幻大奖:雨果奖、星云奖、轨迹奖(Locus Awards)和侧面奖(Sidewise Award for Alternate History)。前两个奖,即使不是科幻迷,也日渐广为人知(雨果奖向全部粉丝开放投票,意味着“叫座”,星云奖则只针对美国科幻作家协会(SFWA)会员开放投票,而入会的条件之一便是发表作品,意味着“叫好”。),《轨迹》杂志订阅用户投票选出的轨迹奖被视为是雨果奖、星云奖的风向标,侧面奖是专门针对书写历史另一种可能性或然历史幻想作品的表彰。

即使有那么多科幻奖项傍身,翻翻读者评论,最大的困惑却恰恰在于此为什么《犹太警察工会》是一部科幻小说?

因为无法转向的“时间箭头”(The Arrow of Time)。

在BBC的纪录片《宇宙的奇迹》(WONDERS OF UNIVERSE)里,Brian Cox教授站在南美洲的冰川旁,看着冰块跌落溅起浪花,讲着“时间箭头”事物永远以相同的顺序发展,不会跳跃,也不会回头,我们被迫走向未来,出生、成长,然后死亡,这就是生命中必须承受的悲喜。宇宙的生命就和我们的生命一样,不可逆转地改变着。热力学第二定律解释了时间只有一个行进方向,万物都从有序趋于无序,而过去和未来的区别就在于此。

Glaciar Perito Moreno(https://www.taringa.net/posts/imagenes/1041489/Glaciar-Perito-Moreno-Imagenes-Espectaculares.html)

在英国科幻作品《神秘博士》(DOCTOR WHO)里,博士的宇宙飞船叫做TARDIS,即Time And Relative Dimension in Space,时间和空间的相对维度,博士和同伴穿梭在时间与空间之中,回到过去或者回到未来,在“时间箭头”的轴线上往复跳跃,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命运、改变历史,也在无法改变的“定点”(fixed point)凝视宇宙和历史的无情。

正如同菲利普迪克(PKD)的《高堡奇人》(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重构的是如果二战的结局是轴心国胜利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犹太警察工会》没有外星人、没有宇宙飞船、没有太空探索、没有前沿科技,而是回到“时间箭头”的某些时刻,重构了一段犹太人的历史—— 如果1940年美国政府开放阿拉斯加接收欧洲犹太难民(在真实的历史上,时任内政部长哈罗德·伊克斯[Harold Ickes] 支持该提案,但之后被国会否决了。),将会怎样? 如果犹太人涌入的是冰冷的岛屿而非中东的沙漠,将会怎样? 如果以色列从未建国,将会怎样? 如果锡特卡这片方寸之地成为犹太人的家园,一片并非流着奶和蜜的土地,却只有三文鱼和森林,将会怎样?

幽灵之地旅行指南

1997年,夏邦写了一篇随笔,名为《幽灵之地旅行指南》(THE GUIDEBOOK TO A LAND OF GHOSTS),见刊之后,随即引来不少讨论与争议。短文的核心是一本实用的旅行必备外语手册《开口说意第绪语》(SAY IT IN YIDDISH),夏邦将其视作“藏书中最为忧伤的一本书”,因为他无法想象,带着这样一本书该去哪个国家,没有一个人去过说意第绪语的国家。于是,在小说《犹太警察工会》中,他就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建构了一个说意第绪语的犹太家园。

也许是夏邦看到的《开口说意第绪语》封面

迈克尔·夏邦出生于1963年,那时,二战已经结束18年,他也已是生活在美国的第四代犹太人,意第绪语在他的生活中早就不是用以日常交流的语言,只有长辈之间,或者长辈要说一些屏蔽小辈的事情时才会说。 意第绪语是留着犹太人血液的夏邦所继承,同时也失落的遗产。在《幽灵之地旅行指南》里,他想象着:

残酷的是,《犹太警察工会》里,锡特卡也不是说意第绪语的犹太人永远的归宿。小说设定的“当下”在2007年10月,一旦2008年的新年钟声敲响,锡特卡犹太特区的管辖权将由美国阿拉斯加州收回。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迫害犹太人的大屠杀席卷欧陆,犹太人流亡各地,1940年,美国开始接收犹太难民,将他们安置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这一被拯救至美国的“阿拉斯加犹太人”被称作“北极熊一代”。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独立,随后,埃及、伊拉克、约旦、叙利亚、以及黎巴嫩向以色列宣战,开始了以色列独立战争。仅三个月后,耶路撒冷失守,以色列国(State of Israel)以战败和独立建国失败告终,传说中的“应许之地”仍然被掌握在阿拉伯人的手中。

与此同时,锡特卡日渐兴旺,大批犹太难民涌入,人口急剧膨胀至两百万,犹太人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也越来越大。美国国会同意给予锡特卡法律上的过渡地位,即暂时成为联邦特区,但其作为美国一个州的可能性被永久否决,永远不会有“犹拉斯加”(Jewlaska)。

锡特卡特区的“阿拉斯加犹太人”就这样在临时的“安身之所”度过了六十年。2008年元旦起,美国将撤销锡特卡特区,把该地区的管辖权交还给阿拉斯加州,锡特卡的犹太人将重新踏上“流亡之路”。

而这时,是萧瑟的2007年冬季,距离锡特卡特区的管辖权收归还有两三个月,是申请美国绿卡继续留在这个寒冷却熟悉的、一度被认定为“家”的地方,还是离开这个“暂居之地”寻找下一个“安身之所”,又或者是“重回家园”?锡特卡的犹太人们面临着各自的选择,摸索着前路的方向。

锡特卡特区的凶案组警探兰兹曼无心关注特区的主权回收问题,他的生活一团糟,婚姻破裂、妹妹空难离世、特区警局即将被撤销,他栖身在廉价旅店,酗酒成瘾。一天,夜班经理发现一名身份不明的住客在房间内被枪杀,请兰兹曼立案调查。主权交接在即,特区警局上峰指令将此案与其他没有了结、没有进展的案件在两个月内迅速处理完毕,例如,做“冷案”处理,就此放弃调查。兰兹曼却对这个案子有着别样的兴趣,与拍档波克谢梅茨一起,慢慢抽丝剥茧地展开调查。他们意外地发现,死者是38岁的国际象棋天才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他更是当地有权有势的既“黑帮”又虔诚的“维波夫派”拉比的独子,更传奇的是,他是黑帽子世界的“柴迪克”(通俗地说,即传说中上帝派来拯救犹太人的“救世之星”)。孟德尔施皮尔曼为何从维波夫神童一路流落到藏身廉价旅馆的瘾君子?他的死与兰兹曼妹妹的死也息息相关,而背后有种种力量在默默地掩盖死亡的真相,隐藏着盘根错节的秘密与犹太人的“重建家园”有关,与美国人的权钱野心有关,与信仰有关,与自由有关,与选择有关。孟德尔施皮尔曼用最后的一盘国际象棋棋局透露了一切内心的绝望和希望。

国际象棋残局

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方向

与难以理解的科幻感截然相反的情况是,读者们一眼就看出了小说的主人公兰兹曼警探,乃至小说的“内核”是雷蒙德钱德勒式的硬汉侦探,当然,还有对《马耳他之鹰》等等黑色电影与小说的致敬。即使《犹太警察工会》只是入围爱伦坡奖、达希尔哈米特奖,一旦进入小说文本,一切都不证自明。

与钱德勒笔下的侦探一样,兰兹曼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桩桩罪案、一个个罪大恶极之人,更直面他人与自己的恐惧和不确定的前路。他面对着天才棋手的陨落,面对着犹太人的家园再一次的消亡,巧合的是,时间箭头理论的重点并不仅仅是“变化” ,而恰恰是“衰亡”。然而,在注定的“衰亡”结局之前,《犹太警察工会》嵌套了太多的主题。“永世流亡的犹太人”对自我身份的寻找,赋予了小说自始至终的悲情色彩。混杂真实与想象的大历史在此处交织,巴以冲突、中东战争、意第绪语在犹太社群中的传承、犹太复国主义,种种宏大却又连细枝末节都紧张的背景让人透不过气。

除却硬汉侦探小说和科幻小说的标签,《犹太警察工会》最为平凡的内核之一,或许是“选择”。

从最广度来看,《犹太警察工会》是关于犹太人历史的另外一种可能以色列国独立失败,阿拉伯人占领圣地耶路撒冷,犹太人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建立了一个临时“都城”,然而,他们连这个临时家园也要失去了,他们面临着是走还是留、往哪里去的“选择”。

天才棋手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的“选择”全部蕴含于国际象棋的意象,他通过棋局里的“迫移困境”表达自己的“两难境地”。他曾选择逃避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婚礼当天消失),但无法继续,最后在“不得不选”中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选择终结犹太人复国希望“柴迪克”的幻象,试图终结犹太人和美国人的共谋计划。这也是一种“牺牲”或者说“献祭”。

主人公兰兹曼警探的“选择”更加游移不定,像是无法摆脱的幽灵。他放弃父亲对他的希望成为职业国际象棋手,悲观地放弃可能存在基因畸形的孩子(“建议”妻子终止妊娠),将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之死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兰兹曼的拍档波克谢梅茨警探的“选择”关乎身份,他父亲是犹太人、母亲是阿拉斯加原住民,因此他是个混血。按照正统的犹太教教义,孩子的血统应当遵循母亲,然而,波克则选择来到犹太世界,选择父亲的信仰,做一名虔诚的犹太教徒。

以及小说中出现的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都在做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选择”,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很难做道德评判,无关对错,只是会导向不同的结局。每当书中人面临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起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COHERENCE),出现无数个选择的结果,电影用彗星影响的科学理论解释了平行宇宙的产生,然而,鲜有人会抵挡住选择的假想:如果做了另一个决定,将会是怎样?无数人患上了“选择困难症”。

《彗星来的那一夜》其中两款海报,是两种选择,两个平行宇宙

马薇薇在《奇葩说》里的一句话,几乎完美解释了生活里“迫移困境”的终极痛苦:

电影《猜火车》(TRAINSPOTTING)由一连串令人难以喘息的自言自语开场:

奇妙的是,《犹太警察工会》里的死者孟德尔施皮尔曼在沉溺毒品的过程中死去(接受或兑现他的“选择”结果),而《猜火车》讲的也是沉溺于毒品和致幻剂的颓废青年的人生,隐隐觉得,这两者中出现的毒品和致幻剂(对兰兹曼而言,是酒精),都是在比喻逃避现实、不愿做选择的逃避,以及自己为欺骗自己而营造的“幻象”,因为直面现实和选择是痛苦和残酷的。

《犹太警察工会》在艰难的“选择”之下,冷酷地埋下了权力的阴谋与阳谋的导火线,也理想化地让兰兹曼警探作出了正义和光辉的“转折”从默认权势的游戏规则,到最终在不断纠结和踌躇之后的“抉择”反转。同样奇妙的是,这契合了《猜火车2》(T2 TRAINSPOTTING)里的一句话“先是有一个机会,而后是反叛。”(“First there is an opportunity, then there is a betrayal.”)人生无常。

奥卡姆用剃刀建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理论体系,米兰昆德拉却说:“每部小说都在告诉读者:生活比你想象的复杂。”每个人都带着枷锁舞蹈,都是被历史和命运囚禁的渺小囚徒,在无法停止的时间之箭上飞奔向前,在分岔的小径中、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着可能的方向。

如果换一步棋,将会怎样? 如果换一种选择,将会怎样? 尽管有无数种可能,最终却只能选择一种。

《犹太警察工会》读后感(四):想象一种可能

他们是被历史和命运囚禁的渺小囚徒, 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方向。 我们,也是一样。

书写另面历史,想象一种历史的可能

《犹太警察工会》不是第一次出版了。2015年1月,九久读书人和黄山书社合作,首次翻译出版了夏邦这本在美国收获诸多科幻大奖的作品,其中,最知名的是四项科幻大奖:雨果奖、星云奖、轨迹奖(Locus Awards)和侧面奖(Sidewise Award for Alternate History)。前两个奖,即使不是科幻迷,也日渐广为人知[1],《轨迹》杂志订阅用户投票选出的轨迹奖被视为是雨果奖、星云奖的风向标,侧面奖是专门针对书写历史另一种可能性——或然历史幻想作品的表彰。

即使有那么多科幻奖项傍身,翻翻读者评论,最大的困惑却恰恰在于此——为什么《犹太警察工会》是一部科幻小说?

因为无法转向的“时间箭头”(The Arrow of Time)。

在BBC的纪录片《宇宙的奇迹》(Wonders of Universe)里,Brian Cox教授站在南美洲的冰川旁,看着冰块跌落溅起浪花,讲着“时间箭头”——事物永远以相同的顺序发展,不会跳跃,也不会回头,我们被迫走向未来,出生、成长,然后死亡,这就是生命中必须承受的悲喜。宇宙的生命就和我们的生命一样,不可逆转地改变着。热力学第二定律解释了时间只有一个行进方向,万物都从有序趋于无序,而过去和未来的区别就在于此。

Perito_Moreno_Glacier_ice_fall (来源:https://www.taringa.net/posts/imagenes/1041489/Glaciar-Perito-Moreno-Imagenes-Espectaculares.html)

在英国科幻作品《神秘博士》(Doctor Who)里,博士的宇宙飞船叫做TARDIS,即Time And Relative Dimension in Space,时间和空间的相对维度,博士和同伴穿梭在时间与空间之中,回到过去或者回到未来,在“时间箭头”的轴线上往复跳跃,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命运、改变历史,也在无法改变的“定点”(fixed point)凝视宇宙和历史的无情。

正如同菲利普·迪克(PKD)的《高堡奇人》重构的是如果二战的结局是轴心国胜利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犹太警察工会》没有外星人、没有宇宙飞船、没有太空探索、没有前沿科技,而是回到“时间箭头”的某些时刻,重构了一段犹太人的历史——

如果1940年美国政府开放阿拉斯加接收欧洲犹太难民[2],将会怎样?

如果犹太人涌入的是冰冷的岛屿而非中东的沙漠,将会怎样?

如果以色列从未建国,将会怎样?

如果锡特卡这片方寸之地成为犹太人的家园,一片并非流着奶和蜜的土地,却只有三文鱼和森林,将会怎样?

幽灵之地旅行指南

1997年,夏邦写了一篇随笔,名为《幽灵之地旅行指南》(The Guidebook to a Land of Ghosts),见刊之后,随即引来不少讨论与争议。短文的核心是一本实用的旅行必备外语手册——《开口说意第绪语》(Say It in Yiddish),夏邦将其视作“藏书中最为忧伤的一本书”,因为他无法想象,带着这样一本书该去哪个国家,没有一个人去过说意第绪语的国家。于是,在小说《犹太警察工会》中,他就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建构了一个说意第绪语的犹太家园。

也许是夏邦看到的《开口说意第绪语》封面

夏邦出生于1963年,那时,二战已经结束18年,他也已是生活在美国的第四代犹太人,意第绪语在他的生活中早就不是用以日常交流的语言,只有长辈之间,或者长辈要说一些屏蔽小辈的事情时才会说。

意第绪语是留着犹太人血液的夏邦所继承,同时也失落的遗产。在《幽灵之地旅行指南》里,他想象着:

残酷的是,《犹太警察工会》里,锡特卡也不是说意第绪语的犹太人永远的归宿。小说设定的“当下”在2007年10月,一旦2008年的新年钟声敲响,锡特卡犹太特区的管辖权将由美国阿拉斯加州收回。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迫害犹太人的大屠杀席卷欧陆,犹太人流亡各地,1940年,美国开始接收犹太难民,将他们安置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这一被拯救至美国的“阿拉斯加犹太人”被称作“北极熊一代”。

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独立,随后,埃及、伊拉克、约旦、叙利亚、以及黎巴嫩向以色列宣战,开始了以色列独立战争。仅三个月后,耶路撒冷失守,以色列国(State of Israel)以战败和独立建国失败告终,传说中的“应许之地”仍然被掌握在阿拉伯人的手中。

与此同时,锡特卡日渐兴旺,大批犹太难民涌入,人口急剧膨胀至两百万,犹太人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也越来越大。美国国会同意给予锡特卡法律上的过渡地位,即暂时成为联邦特区,但其作为美国一个州的可能性被永久否决,永远不会有“犹拉斯加”(Jewlaska)。

锡特卡特区的“阿拉斯加犹太人”就这样在临时的“安身之所”度过了六十年。2008年元旦起,美国将撤销锡特卡特区,把该地区的管辖权交还给阿拉斯加州,锡特卡的犹太人将重新踏上“流亡之路”。

而这时,是萧瑟的2007年冬季,距离锡特卡特区的管辖权收归还有两三个月,是申请美国绿卡继续留在这个寒冷却熟悉的、一度被认定为“家”的地方,还是离开这个“暂居之地”寻找下一个“安身之所”,又或者是“重回家园”?锡特卡的犹太人们面临着各自的选择,摸索着前路的方向。

锡特卡特区的凶案组警探兰兹曼无心关注特区的主权回收问题,他的生活一团糟,婚姻破裂、妹妹空难离世、特区警局即将被撤销,他栖身在廉价旅店,酗酒成瘾。

一天,夜班经理发现一名身份不明的住客在房间内被枪杀,请兰兹曼立案调查。主权交接在即,特区警局上峰指令将此案与其他没有了结、没有进展的案件在两个月内迅速处理完毕,例如,做“冷案”处理,就此放弃调查。兰兹曼却对这个案子有着别样的兴趣,与拍档波克·谢梅茨一起,慢慢抽丝剥茧地展开调查。他们意外地发现,死者是38岁的国际象棋天才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他更是当地有权有势的既“黑帮”又虔诚的“维波夫派”拉比的独子,更传奇的是,他是黑帽子世界的“柴迪克”(通俗地说,即传说中上帝派来拯救犹太人的“救世之星”)。孟德尔·施皮尔曼为何从维波夫神童一路流落到藏身廉价旅馆的瘾君子?他的死与兰兹曼妹妹的死也息息相关,而背后有种种力量在默默地掩盖死亡的真相,隐藏着盘根错节的秘密——与犹太人的“重建家园”有关,与美国人的权钱野心有关,与信仰有关,与自由有关,与选择有关。孟德尔·施皮尔曼用最后的一盘国际象棋棋局透露了一切——内心的绝望和希望。

国际象棋残局

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方向

与难以理解的科幻感截然相反的情况是,读者们一眼就看出了小说的主人公兰兹曼警探,乃至小说的“内核”是雷蒙德·钱德勒式的硬汉侦探,当然,还有对《马耳他之鹰》等等黑色电影与小说的致敬。即使《犹太警察工会》只是入围爱伦·坡奖、达希尔·哈米特奖,一旦进入小说文本,一切都不证自明。

与钱德勒笔下的侦探一样,兰兹曼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桩桩罪案、一个个罪大恶极之人,更直面他人与自己的恐惧和不确定的前路。他面对着天才棋手的陨落,面对着犹太人的家园再一次的消亡,巧合的是,时间箭头理论的重点并不仅仅是“变化” ,而恰恰是“衰亡”。然而,在注定的“衰亡”结局之前,《犹太警察工会》嵌套了太多的主题。“永世流亡的犹太人”对自我身份的寻找,赋予了小说自始至终的悲情色彩。混杂真实与想象的大历史在此处交织,巴以冲突、中东战争、意第绪语在犹太社群中的传承、犹太复国主义,种种宏大却又连细枝末节都紧张的背景让人透不过气。

除却硬汉侦探小说和科幻小说的标签,《犹太警察工会》最为平凡的内核之一,或许是“选择”。

从最广度来看,《犹太警察工会》是关于犹太人历史的另外一种可能——以色列国独立失败,阿拉伯人占领圣地耶路撒冷,犹太人在阿拉斯加的锡特卡建立了一个临时“都城”,然而,他们连这个临时家园也要失去了,他们面临着是走还是留、往哪里去的“选择”。

天才棋手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的“选择”全部蕴含语国际象棋的意象,他通过棋局里的“迫移困境”表达自己的“两难境地”。他曾选择逃避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婚礼当天消失),但无法继续,最后在“不得不选”中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选择终结犹太人复国希望“柴迪克”的幻象,试图终结犹太人和美国人的共谋计划。这也是一种“牺牲”或者说“献祭”。

主人公兰兹曼警探的“选择”更加游移不定,像是无法摆脱的幽灵。他放弃父亲对他的希望——成为职业国际象棋手,悲观地放弃可能存在基因畸形的孩子(“建议”妻子终止妊娠),将孟德尔-梅纳赫姆·施皮尔曼之死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兰兹曼的拍档波克·谢梅茨警探的“选择”关乎身份,他父亲是犹太人、母亲是阿拉斯加原住民,因此他是个混血。按照正统的犹太教教义,孩子的血统应当遵循母亲,然而,波克则选择来到犹太世界,选择父亲的信仰,做一名虔诚的犹太教徒。

以及小说中出现的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都在做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选择”,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很难做道德评判,无关对错,只是会导向不同的结局。每当书中人面临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起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出现无数个选择的结果,电影用彗星影响的科学理论解释了平行宇宙的产生,然而,鲜有人会抵挡住选择的假想:如果做了另一个决定,将会是怎样?无数人患上了“选择困难症”。

《彗星来的那一夜》其中两款海报,是两种选择,两个平行宇宙

马薇薇在《奇葩说》里的一句话,几乎完美解释了生活里“迫移困境”的终极痛苦——“什么叫艰难的选择,一个对的一个错的,不叫选择,你选那个对的就好。两个对的,不叫艰难,你算便选一个就好。最痛苦的选择,是两个都错的选择,那时我们要选择的是我们更能背负的那种错误带给我们的代价。”

电影《猜火车》由一连串令人难以喘息的自言自语开场:“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的一个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唱机,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低卡路里,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运动服,皮箱,选择一套的三件套西装,选择在沙发上看无聊透顶的节目,选择往嘴巴里仍垃圾食物,选择你的未来,选择你的生活,太多选择,你选择什么?我选择不选择。”

奇妙的是,《犹太警察工会》里的死者孟德尔·施皮尔曼在沉溺毒品的过程中死去(接受或兑现他的“选择”结果),而《猜火车》讲的也是沉溺于毒品和致幻剂的颓废青年的人生,隐隐觉得,这两者中出现的毒品和致幻剂(对兰兹曼而言,是酒精),都是在比喻逃避现实、不愿做选择的逃避,以及自己为欺骗自己而营造的“幻象”,因为直面现实和选择是痛苦和残酷的。

《犹太警察工会》在艰难的“选择”之下,冷酷地埋下了权力的阴谋与阳谋的导火线,也理想化地让兰兹曼警探作出了正义和光辉的“转折”——从默认权势的游戏规则,到最终在不断纠结和踌躇之后的“抉择”反转。同样奇妙的是,这契合了《猜火车2》的一句话“先是有一个机会,而后是反叛。”(“First there is an opportunity, then there is a betrayal.”)人生无常。

奥卡姆用剃刀建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理论体系,米兰·昆德拉却说:“每部小说都在告诉读者:生活比你想象的复杂。”每个人都带着枷锁舞蹈,都是被历史和命运囚禁的渺小囚徒,在无法停止的时间之箭上飞奔向前,在分岔的小径中、在选择的缝隙中寻找着可能的方向。

如果换一步棋,将会怎样?

如果换一种选择,将会怎样?

尽管有无数种可能,最终却只能选择一种。

[1] 雨果奖向全部粉丝开放投票,意味着“叫座”,星云奖则只针对美国科幻作家协会(SFWA)会员开放投票,而入会的条件之一便是发表作品,意味着“叫好”。

[2] 在真实的历史上,时任内政部长哈罗德·伊克斯(Harold Ickes)支持该提案,但之后却被国会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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