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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读后感精选

《沉吟》读后感精选

《沉吟》是一本由[西班牙] 梅尔塞·罗多雷达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258,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沉吟》读后感(一):夜碎成了雨

“一日成永别。永别。永别之日。”永别一般深重的痛苦,在梅尔塞的笔下开出绝望的花:爱,未来,希望,回忆,世界的面目,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刚刚吹出晶莹剔透的肥皂泡,下一秒就被七彩泡泡的爆裂声吓哭。或许没有马尔克斯,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女作家。她时而用真切、透彻的眼光细细描绘这个世界,时而陷入半明半暗、飘忽朦胧的意识之行。

我一向认为,一个作家的短篇集最能反应他/她更为全面的面貌,在《沉吟》里,梅尔塞展现出了非常丰富的表达:现实主义,印象主义,象征主义。故事各异,不过结尾总是唱起挽歌,对象有时是生命,有时则是不同的人心中“咔嚓”一声就碎裂的梦。她是个喜爱悲剧的女作家。

或许与题材有关,这些短篇作品中,梅尔塞主要讲述了在现代化和传统夹缝中的女性的生活和内心世界,还有战争中人们的痛苦,脆弱,流离失所。她几乎过分的敏感,笔触的精巧,既能勾勒真实又能飘忽不定的想象力,她对亲人和邻里生活的热爱,这种爱,会化成更加透明缥缈的东西,在人们的呼吸,皮肤,血液中自由穿行,而最易令人心房颤动的大喜大悲,则化成她笔下的文字,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我也是钟爱悲剧的。像是《血》中猜忌丈夫的惶惶不安的妇人,在她眼中,象征着爱情开始的大丽菊最终还是成为了她曾经不喜欢的发臭的花;《镜子》里的老妇人一心爱着罗赫尔却与不爱的丈夫结婚,不忠,折磨,她除了糖尿病什么都没得到,还丢失了世上唯一一个爱她的男人,只得偷偷吃着消耗生命的甜品,继续着朝向死亡的生活;《狂欢节》中偶遇的陷入困境的男女互相欺瞒着,安慰着,在碰到抢劫事件后互相坦露伤疤,互相舔舐伤口,然而“狂欢节”总会结束,分别才是永久;《阿妲·丽丝》中从水手们的吻中逃离的阿妲·丽丝打算以赤裸的心追随曾被她拒绝的爱她的领事,却因为在错误的时间碰到错误的爱慕者而导致梦碎,她的眼睛“被暴风雨变得绿而蓝,像海水一般变幻”,“船长……你夺走了我的梦……”。她的悲剧,她们的悲剧,她们带来的悲剧……如同《沉吟》中无法再次触及的淡蓝色连衣裙,灰蒙蒙的,像是被回忆的陈旧光线晒褪的蓝色,只能用力呼吸着旧日的美好和伤痛,继续着由谎言编织的生活或是裸露灰色原貌的真实。

而关于对战争中人们的惶惑的内心和流离失所的生活,《奥尔良,迢迢三里路》表现得很细腻:灰头土脸的奔逃,突发状况的迷茫,互相猜忌、提防,却又渴望着互相依靠……而印象深刻的《夜与雾》,讲述的是集中营的故事。在那个残忍而非人的地方,连生命的意义都比不上一个病人尿床带来的愤恨,哪怕是杀人者的生命。同为受害者的人死亡,带来的只是可以喝他的汤这样令人战栗的简单理由,而流泪则是无法从死者身上刮除好处的遗憾。毕竟,一个无辜者的内心已经成为被打时“开始两下最疼。蜷起脑袋,藏好脸。然后,管它呢……”。梅尔塞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一种冷静而精确的世界,细节的真实拉扯出真实的悲凉,化作了人物的一句句叹息。

她离我们忽远忽近,用最深沉暴烈的情感来展现我们的过去,又用最沉郁灰寂的现在和漫无边际的直线般的无望的未来使我们叹息后麻木地前行,像是在孤寂幽深的黑夜里行走,冰冷细密缠绕心绪的雨丝落下。

“夜碎成了雨。”

《沉吟》读后感(二):遥不可及的梦

最近看西班牙作家梅尔塞·罗多雷达的《沉吟》,短篇小说集,每个故事不长,但是看着特带劲,故事似乎都没有交待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述清楚了。意犹未尽,给你一颗糖来着,尝了一口,嘿,告诉你,行了,没有了。但是味儿一直在舌头打转,欲罢不能啊,看的过程想拍大腿。这就不难理解马尔克斯一直推荐她的文字,他认为梅尔塞·罗多雷达的经典之作《钻石广场》是“西班牙内战后问世的文学作品中无出其右”,之前尚未接触罗多雷达的长篇小说,但是从这本30个短篇的合辑来看,她的文字很有韵味和灵性,在特殊的时代背景构筑下,每一个角色鲜明活跃,隐忍又雀跃着,朦胧的黑暗之中,透着微暗的光,每个人在绝望和惶恐之间徘徊着,用微弱的光抚慰着某个角落里游离地内心。

罗多雷达的文字细腻真实,夫妻之间,亲人之间,为了钱和遥远的梦想,为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为了向往另一个空间的生活,女人的心理刻画丝毫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的一笔一划之间,勾勒了这样一个荒诞但又真实的世界,淡淡的忧伤充斥其中,每个人挣不开,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是一副巨大的网,梦醒了,依然要遵从现实,步履不停。有时候觉得,作者就是一面镜子,克制冷静地观望着周遭地一切,这人世的浮云,来来去去,这一日的繁荣,不过是一厢情愿地臆想。有关西班牙内战的文字,之前看过门德斯的《盲目的向日葵》,四个短篇,阐述的另一个有关战争背后的故事。同样是令人绝望的窒息,塑造的意境都很美。罗多雷达的笔下,通过大多数的女人,爱做梦的女人,年轻的和衰老的;还有不安分的男人,极度渴望年轻鲜活的女人。这一系列对比,只觉得生活被剥离得支离破碎。战争的背后,每一个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家庭主妇,每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有妇之夫,每一个苦苦挣扎的边缘人,都在历史洪流的裹挟之下,不堪一击。但是偏偏这些正在讲述的故事,正是当时大多数流离失所人群的真实写照。

婚姻中的琐碎,工作中的枯燥,抱着孩子走向河水中的女人,拉着陌生青年狂欢的漂亮小姐,在异乡求助电话机的男人,如此种种,优美的语境和苍白的生活,每一篇好似一个自言自语的女人,在向读者诉说着自己的种种遭遇,突然,铃声响起,语言戛然而止。留给读者是无穷无尽地想象和猜测。一幕收尾,一幕又揭开。那些凋零的花和褪色的爱情,总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宛若黑夜的雾气,散不尽。罗多雷达的笔是一面镜子,折射出不同的生活百态。这些人在特定的环境下被掰开、揉碎,臆想是揉碎后的生活境遇。作者再重新组合,从臆想中拽回现实,恢复到原来的轨道中。一旦情感拐了一道弯,生活似乎变了味儿。人的心不在这里,院子里的花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花了。

《沉吟》中可以看出作者语言和文字简练、优美。虽是短篇,故事、情节、人物和小说中的灵魂世界构筑地很完整。作者通过这30个短篇,截取西班牙内战背后小人物在时代的洪流中,茫然失措。作者通过各种人物的命运,对于战争寄予了一种同情,亦有一份反思。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或许那些梦想会成真,或许生活不至于这样艰难,或许女人不至于因为一束花而出卖灵魂,或许一个快要临产女人的老公不至于要到处求医生。自由,遥不可及。困顿中的不安和纠葛,萦绕在每个人身边。

《沉吟》读后感(三):夜曲,十八岁

关于青春惆怅似乎总应有一个柔光长镜头,聚焦于人潮之中某把透明雨伞,伞下有目光穿过雨水、北风和人声嘈杂,望见期待和期待落空。而光阴流转间,仿佛一切都在行走,都在远离,唯有青春留在原地,形色朦胧。

一如梅尔塞·罗多雷达在某篇序言中写道,“我走在经过装饰的街道上,失魂落魄。”

这简单的场景竟能在心中激起那样悠远的回响。一时间,文字有了色彩,梦境也有了回声,几乎能够看见一个满心想要跳舞的女孩,在彩纸屑飘飞的街道上痴痴地怀恋她被丢弃的红色舞鞋。而这正是梅尔塞·罗多雷达给我的最初印象:一个内心仍是少女的作家,因她提笔写作的原动力正是少女时代被压抑的起舞的热望。

如此一来,在《沉吟》这本短篇小说集中,或许最贴合作者那“原初矛盾”的正是描述舞会之夜两个年轻人的邂逅的这篇《狂欢节》。狂欢节之夜,变装出游的两人和无人的提比达波大街,邂逅因姑娘的一句“后天,我就要去巴黎了”而有了完美的氛围。谎言老套,情怀陈旧,可是你依然会沉浸到这明知不会有结果的夜游中去,为其中灿烂炫目的颜色所迷醉:丝绒般的夜色,皮革般光滑的沥青路,七彩灯光的游戏,恍如栀子花的芳香……

仅仅“十八岁”这个词就能唤起多少热情和梦想呵。在梅尔塞·罗多雷达笔下,似乎只需要一句“十八岁”就能组合起千万种思绪,每一种都敏感得如同老处女悠悠的绣针,织织补补间透出一阵阵刺痛。还有回忆,更多是回忆,千丝万缕在指间滑过留下恋恋不舍的轻柔。而最细碎的念想也能包裹住最深沉的爱意,在不断绵延的意识中,愁绪仿佛永无尽头。

同样是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写下的青春耀眼,罗多雷达对少女心事的把握却使我在回忆起初读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的短篇集《星期天》那份感动的同时,亦为其中精致的惶惑不安所淹没。流亡中的内米洛夫斯基以二十岁少女的恋情构想青春力量的胜利,而罗多雷达笔下,十八岁牵引着破碎的未来,呼啸而过。这两种自下而上的对比却又印证了同一个观点,韶华易逝,真情难留。年华是何等的易碎品,终将为俗世烟云所淹没。

除了在《幸福》、《狂欢节》、《玫瑰冰淇淋》等篇章里将思绪游移的少女时代描绘得晶莹剔透以外,在《线已入针》、《夏日》、《镜子》、《沉吟》等篇章里,罗多雷达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也同样让人惊叹。在这个风格多变的短篇小说集中,她既以这份敏感捕捉到人类无意识的脆弱本质,也通过诸多对意识流动的抓取将战争背景下人们的惶惑与绝望摊晒在读者面前。极为典型的便是《夜与雾》一篇,以不带感情的口吻讲述二战期间的集中营生活,在那里生生死死皆为“它”,情感的麻木仿佛已经深入到万物生息之中,甚至对于主人公而言,“想起树林间逆光下显得透明的嫩叶、照在水面的阳光、花朵、爬在草茎上的蓝金色的小虫以及湿软的苔藓,我觉得全都无用、油腻不堪,像一场热带的疫病,像雪色一样灰白,随即一阵恶心让我嘴里充满口水。”在这疲惫不堪,万事皆定的人间地狱里,人的思想中遇到的一切都将一同沉沦下去,仿佛所有知觉都罩上一层油腻,腥臭又冷硬。

“……为她的作品中所弥漫的敏感而沉醉,为字里行间所浮涌的奇光异彩而赞叹”——马尔克斯如此描述自己对梅尔塞·罗多雷达作品的喜爱。的确,她的文字是如此迷人,以至于她笔下的每一个段落每一个句子几乎都能构筑起一个精确到指间的场景,焦距准确无误地放大着人物的内心波动。是人们在俗世中挣扎,将十八岁珍藏于回忆之中。是一首夜曲溜入酒杯,便酿成了逃离的热望。黑夜,玫瑰,狂欢节,老态,战火,午后阳光与十八岁,这一切都是那样鲜明而刺眼,而这一切动人的意象,似乎又都可以用罗多雷达的一个极简单的句子来形容:

《沉吟》读后感(四):流亡者的沉吟之歌

流亡者的沉吟之歌

文: 平方

如果不是99短经典系列推介,我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位西班牙作家,如果不是马尔克斯极力推崇,或许我们的兴趣也没有这么强烈,这位坚持用加泰罗马尼亚语写作的作家——梅尔塞·罗多雷达——她的代表作《钻石广场》曾引起广泛关注,反映了西班牙内战给人们带来的影响。短经典系列之一《沉吟》,是一本短篇小说合集,从不同时期的作品中可以看得出梅尔塞·罗多雷达的写作轨迹,个体经验之内的关注点,以及细腻的情感轮廓和她的精神诉求。

梅尔塞·罗多雷达善于从人物的心境入手,铺展敏感的触觉,让一个个人物打开自己的内心。她们往往都是孤独的主人公,常常对着虚无的对象喃喃自语,念叨着什么,长篇累牍的呓语就能成就一篇小说。处于困境中的人,心情苦闷,找不到情感出口,闷在心底难以抒怀,才有了自言自语的絮叨式叙述。

这本小说集其中很多篇都有共性,人物“她”仿佛是一个人,或者是作者的各种心灵体现,演变成不一样的角色,就成了有故事的人,需要倾诉的叙述者。人物有时会产生臆想,制造一些幻觉,迷惑了自我;敏感的人物有时会哭泣,而描写哭泣本身,是一个表面化符号,哭泣的原因和诉求是需要挖掘的深层意义。也就是说,梅尔塞面对了广大的女性角色,或者自己就是她们中间的一员,体会着这些痛苦记忆,精心书写着自己。

梅尔塞的小说沾染了太多的苦难,这些深陷苦难的人物因为身处绝境而尤显鲜活,或是深陷悲戚的人,或因战争受到伤害的人,或为疾病摧残的人,但他们的精神是难以屈服的,不管是在爱情中受伤,还是处在生存的难关面前,这群挣扎的人,好像燃尽的蜡烛,仍将微光拼命地摇晃,她们想要在最后一刻继续跳舞,即便最后熄灭了光亮,也是那么坚决凄然。

她好不怜悯,将苦难摆放在显微镜的下面,仿佛这才是世界的常态。所以梅尔赛的小说总能捕捉到死亡的气息,有一些宿命的、刻意的凛然气质,一丝丝人物经历着、体验着濒临死亡最后一刻的心境。在梅尔赛笔下,我们见证了各种死亡,犹太人忍受迫害而死;《六月八号星期五》有一位绝望的女人;《人之将死》是为爱情而死;《沉吟》中深陷感情泥潭的男人,最后想到“即使是在十八岁时最糟糕的日子里,我也从未如此迫切地向往——死”;而《一瓣白色天竺葵》开篇即是“巴尔比娜死在一个和煦的夜晚……”仿佛这是死神在召唤着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面向死亡?是不是梅尔塞看到了人间更多的苦难,她的触角也伸向了苦难的最深处,为此她一直在无畏地呐喊,一次又一次,终于开出了重生之花。

小说《血》便有些“沉吟”的意味,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讲述,使人联想到余华的作品《活着》:“富贵”叙述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在小说《血》的文本里,倾听者是隐蔽的,这意味着我们每一个读者都是倾听者。关乎女人的情感诉说,与丈夫的情感变化,成长和衰老令她一次次审视自我,关于父亲的过去以及那个梦,都是在凭吊过往,寻找一种慰藉,而丈夫似有似无的“出轨”事件,被作者刻意地屏蔽掉了,显得模棱两可,神秘气息的小说才是好小说。这或许只是一个女人敏感的内心世界,世界里的风云变化,丈夫一直还是那个丈夫,父亲一直是逝去的父亲,而女人在成长,衰老,无休止的絮絮叨叨……

小说《血》的虚幻部分和真实相叉,亦或全都是女人的一面之词,她的“幻觉”塑造,这样的小说是漂浮的,散发迷惑性,也是沉重的,回味沉重。再回到“现实”部分,在对比中显露生活的本质,赤裸裸的真实。《黑夜中》讲的是痛恨战争的战士臆想出一个姑娘,现实却是惨痛的,他死了仍在想象,漂浮的虚幻,残酷的现实,两者的反差使得人物的精神诉求更深刻。

梅尔塞的小说异常冷淡,笔调缓慢,缠绕着心理波动痕迹,小说《镜子》即是如此,心理描写交代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一个得了糖尿病的老妇回忆着倔强的青春往事,她爱的人离去了,对此念念不忘,与不爱的人结婚,半生牵绊,一把镜子代表了她的过去,但是砸碎了它就会好吗?梅尔塞的叙述戛然而止,思绪仍将绵延不止。

梅尔塞的小说都有一种自我抗争的精神,流亡国外的身份遭遇,同胞被纳粹迫害,这些历史记忆正是她控诉的一种素材。她将苦难赤裸裸呈现,正是最大的悲悯,她面对了一个苦难的群体,或者每一个苦难的个体构成了整体体现,她用自己的文字,发出每个自我的呼喊和抗争,她想要的精神出口,就在小说的更深处。

《沉吟》读后感(五):《沉吟》| 琐碎剖面的永恒伤痛

摄影:老糊涂仙

《沉吟》是西班牙小说家梅尔塞·罗多雷达的短篇小说集。这位擅长花卉种植的女作家以西班牙内战为背景创作的长篇小说《钻石广场》,被马尔克斯誉为“在西班牙内战以后问世的文学作品中无出其右”。马尔克斯对梅尔塞作品的倾倒之情,堪比当初遇见胡安鲁尔福。《沉吟》里的三十个短篇小说有一个共同点,每一个短篇的择取点来自生活中正在流逝的琐碎。她用细微的笔触,精巧地剖开琐碎,窥见内里永不见天日的细微血管,行文叙述中的冷静将蜷缩于琐碎中的伤痛无声地铺到眼前。那些无可逃亦无可躲的伤痛原本就长在生活中。

梅尔塞出生于1908年,在1983年去世。在她的生命里经历两次世界大战,以及西班牙内战。直接或间接写过与战争有关的文本的作家,有属于书写者自身特性的视角和切入点。印象深刻的是以色列作家大卫·格罗斯曼在谈到《到大地的尽头》这部长篇时,他有意放慢写作速度,习惯在电话中与身在前线的二儿子聊写作进展。他觉得似乎惟有如此,儿子会平安归来。小说写完的时候,二儿子在前线阵亡,那个时刻黎巴嫩战争刚刚签署停火协议。梅尔塞用两个发生在夜晚的故事《夜曲》、《奥尔良,迢迢三里路》写出的不止于残酷战争下朝不保夕的惶恐和流离。对于经历过战争幸存下来的人说,那些被黑夜吞噬,消失的人们,如同一幕幕醒着的梦。取材于二战集中营生活的《夜与雾》 ,小说中人称指代的“你”“我”“他”、“你们”或“我们”这些词语,作者在这个短篇中用“它”和“它们”指代集中营的所有人。战争蹂躏生活,蹂躏人性。肉身与情感被活剥和抽离,使人之不为人。

这本短篇集还涵盖了独居、夫妻、情侣、儿童和衰老等蜂拥于生活的琐碎。每个短篇小说的开头极有特色,梅尔塞善于用文字描述出一个立体的氛围,如同被风鼓起的口袋口,让人忍住不往里瞧,忍不住朝里走。《珍珠鸡》中家里刚迁新居的孩子,他对视线内的街市充满好奇,他关心手里的饼干和巧克力。直到他目睹五只珍珠鸡在摊主手中被杀,有东西进到他的身体里。杀鸡的场面让这个孩子心生恐惧,作者笔锋一转,被恐惧撅住的孩子被迫顺从摊主的要求捡起掉在地上的珍珠鸡,并获得一个苹果的奖赏是这篇小说的核心点。小说的结尾,孩子扑在母亲身边哭,他说“我是这样痛苦……”痛苦,是什么在人身体里生根发芽的?

佛理中有个词叫“放下”。《镜子》里背着家人和医生偷吃甜饼干患糖尿病的老人,她恐惧的不是死亡,她甚至期望死亡来得更快。生命所剩无几,回忆往昔,满是遗恨,独自暗暗咀嚼,被痛苦啃噬。一去不返的岁月中,没能与自己嘱意的人结婚,缄口沉默婚姻中可能不是丈夫的儿子。小说中的细节如新滴落的鲜血,醒目,红。埋进岁月的遗恨并不会因死之将至而放下。

密度,时间密度和空间密度也是这本短篇小说集的特点。因而《线已入针》、《电影院的下午》、《狂欢节》等小说题目,如音符里的符头,准确地刻在准确的位置。在不长篇幅中窥见的是剖面下缠绕的细微。被放大的细枝末节有无数呼吸被隐匿于生活,藏身琐碎。《沉吟》的文字极短,小说中有句话似曾相识,“那天是夏天最炎热的日子。一种似龙胆花般悲苦的蓝色。”小说中的男人回忆情人提出分手那天的记忆,蔓延在身体里的苦涩奔向一个密道:“即使在十八岁最糟糕的日子里,我也从未如此迫切地向往——死。”彼时彼刻,男人怀抱娇嫩的小女儿。婚姻中两人之间的暗隙,如此无声地分裂,如海沟,海面平静有时,而沟在那儿。回头再看这个短篇的开头:一日成永别。永别。永别之日。无由想起另一个故事,以“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命运”为开头,以“一生一世。他说。”作结尾。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短篇集中译者的译注很有意思。《蝾螈》的标题有句注文:本篇看似奇闻,然而主人公的经历、孤独和恐惧离中国人并不遥远。或许就在五六十年间。另一篇,名为《瘫痪》题注较长,最后一句是:读者若能超越客我,勿作局外之观,便可体察文中之人心意。

像是与读者的隔空聊天,亦能感知译者对作者作品的喜爱之情。

促使我写完这篇读后记的是其中名为《六月八号星期五》的一篇。一个女人将正在吃奶的婴儿捆上石头抛入水中,然后自杀。小说中散在河面的光影,幽暗、有金属气息。梅尔塞冷静、疏离的笔触观照的深幽洞见之下是她隐匿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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