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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设计师读后感1000字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1000字

《众生·设计师》是一本由黄孝阳著作,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223,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一):大千世界人乃主宰——读黄孝阳长篇小说《众生.设计师》

大千世界人乃主宰

——读黄孝阳长篇小说《众生.设计师》

龚军辉

初读黄孝阳的长篇小说《众生.设计师》稍觉文字艰涩,但故事却很是吸引人:一个国有控股集团公司高管因去抓停在窗口的鸽子而不慎摔亡,他的魂灵看到了前来查看尸体的众生相——刘海少女刚掏出苹果6拨打被乞讨小男孩抢走手机,马尾巴姑娘只记得报警却忘记拔打110,清洁女工慌忙中碰落的仙人球花盆砸中尚存一息者的头部,化妆精致的妻子何小婉抱着他号啕大哭……他接而看到了众人的未来与以前——黑脸膛民工模样男子会在57天后“畏罪自杀”,与妻子有着暧昧关系的老男人清醒了而自动离开,妻子陷入与小鲜肉的爱情迷局最终在丽江自杀,买盐水蚕豆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婆马桂花居然就是五十年前“乱杀风”主力、连抚养她长大的姨娘也被毫不留情捅上几梭枪的李秋霞,而李秋霞的杀心萌生是因她被民兵连长等人强奸……

毫无疑问,《众生.设计师》首先勾勒了一张类似《清明上河图》似的社会画卷。在这里,有人性的善恶,有生活的悲喜,有自我的毁灭或创造,也有环境的逼迫与抬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正如作者所言“这是一个舞台,众生在这里演出,唱念做打”。因而,他用冷静客观的笔触去叙说妇人寻找被拐卖的孩子、超市里的踩踏事故、美丽女子的秘密约会、一桩三角恋爱、丈夫给怀孕妻子生日夜的惊喜、为了取悦领导母亲把女儿最心爱的邮集送给领导女儿、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认为儿子没有贪污而绑“冤”字白布到处申诉……生活的悲喜剧每天都在演绎,蝼蚁般的众生为了生活而挣扎,有着各自的向往、迥异的取向。态度决定了其命运,各种各样的人生都值得尊敬,但同归毁灭也不足惜。

其次,《众生.设计师》是一曲感情与理性不停作战交锋的铿锵交响乐,尤其在道德伦理与个性自由的纠葛中,每个人都被撞击得支离破碎,不得圆满。小说第二部分写研究生宁强与大学辅导员王诏如的缤纷如礼花、美丽如蝴蝶的爱情,却在酣畅淋漓之际突地笔峰陡转——王诏如在白血病前倒下,五十万的医疗费摆在了众人面前。这时,众生像的展示作者不遗余力:她的母亲陈三桃寄托于领导的恩德,她的好友张颐和去找微信大V发动募捐,宁强选择以牺牲爱情为代价的交易而换取保她性命的费用……委屈地活着,适时向生活弯腰,强迫自我认同命运的安排,这种众生的选择无可厚非,草芥的自救智慧与清醒认知,谁也无法否认其合理性。作者笔下,这种理性的透明,同时具备幽黑的能量:谁在设计有情世界的规则?它又有什么规律可循?这或许是一个无解但永远为人所探索的话题,作者显示的意义却是:探索这种存在,本身就具有非凡的意义。

再次,《众生.设计师》导向的是作者与读者的互动认同,是强化设计者即人,即自我。宁强就是书写小说者,就是第一部分所讲的那个摔亡者,或者林家有,或者那个小鲜肉,甚至可以是林家生、、、这种指代不明所表现的正是此书的意图:作者可以是主角,也可以不存在,读者也可以是作者。立衣为宁强与王诏如设计的三种结局更表明,故事是可以改变的,人生完全一样。正如书中所言:“若人是对的,这个世界就是对的。一念生,百处光明,千种欢喜。”人在探究大千世界的绵密玄妙,也在主宰大千世界,包括主宰其自身的命运或转折。

可以肯定的说,《众生.设计师》是一本颇值阅读的长篇小说,既有先锋小说的光怪陆离、类科幻,又有现实主义小说的客观描绘、贴切书写;既具博尔赫斯小说的情趣、个性经验,又格拉斯《铁皮鼓》的厚重、沉痛刻骨。作者在小说结构黄金分割线上的把握,更值得细细体味。

《众生.设计师》,黄孝阳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3月第一版,ISBN978750638307,定价36元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二):作为小说家的设计师——评黄孝阳《众生•设计师》

作为小说家的设计师

——评黄孝阳《众生•设计师》

徐忠欣

知道黄孝阳其名久矣,他给我的印象隐秘而神奇。黄孝阳的长篇新作《众生•设计师》于三月份出版的,出来没多久我就从朋友那里拿到了一本。随手翻开,第一句话就把我迷住了,他说:“我的死是一个意外。”文如其人,黄孝阳的小说艺术本身就呈现一种隐秘而神奇的设计之美。不过老实讲,繁杂的设计性诚如黄孝阳自己的玩笑话,“有点烧脑,毁三观。”读着挺过瘾,就是很难读懂。

就像读阿乙让我想起卡夫卡,黄孝阳的小说首先让我想到了博尔赫斯。很多人说中国当代文学的根基是相当薄弱的,也许不无道理。作家韩冬在随笔《长兄为父》中,就说自己的文学写作最初受教于北岛和《今天》,而非现代文学诸家以及父亲方之。除了以兄长为师表,当代作家可能更多地是把目光投向近代以来的西方文学。卡夫卡、博尔赫斯、马尔克斯、萨特、福克纳,这些名字一定渗入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血液中,生生不息。那么黄孝阳的小说究竟让我想到博尔赫斯的什么呢?我觉得应该是对于世界的冥想。黄孝阳的微博简介中,写着博尔赫斯的一句话:世界在变,而我始终如一。这句话取自博尔赫斯小说《阿莱夫》,也是黄孝阳自己的小说《旅人书》标题里的内容,这里面的况味值得推敲。在《众生》中,出现了这样的叙述,“……我看见了万物数万万年的生灭,一帧帧画面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我眼前打开……每帧画面皆蕴含了无穷信息,是N个六角形图书馆组成的球体,是奇点。”“这一团发着光的影像包括了我所见过的所有鸽子的形状……某种意义来说它是一部关于鸽子的百科全书……”“原来的手稿充满大量难以费解的呓语、符号,甚至公式。”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通天塔图书馆”、“阿莱夫”以及《小径分岔的花园》中彭㝡苦心经营的迷宫?

同样带着冥想的姿态,但与博尔赫斯沉静的方式不同,《众生•设计师》的冥想带有强烈的对于现实的介入欲望,这种现实涵盖了过去、当下与未来。而这种介入欲望突出的表现是小说文本布局了大量叙述人或主人公的陈述、论辩、说明性的段落,而论述的对象则不拘一物,生发开去。有些段落的论说确实精彩,行云流水而不故作姿态。小说的艺术设计与观念表达密度很大,这是黄孝阳的独特风格,但是不能保证每位读者都能接受这样一种强烈的表达欲望。这种表达欲望可能体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智慧,然而就艺术本身而言,其得失与否值得商榷。

不过在黄孝阳的论说中,其幽默功力倒是可见一斑,什么绿茶婊、“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等时下话语层出不穷,甚至还对博尔赫斯调戏了一把,这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使人透不过气的高密度。黄孝阳称这是一部关于现实与虚拟现实、人与人工智能的小说,噱头十足。人工智能的问题似乎着墨不多,只在最后杀气十足地亮出,但是现实与虚拟现实是贯穿着整个小说文本,而这一对概念所暗示出的就是设计性,作家对于文本的设计,也如文题“设计师”之名。

设计,可以说是这部小说的一个题眼。我们能从小说中不费力地找出当代文学发展至今所开发出的几乎所有的叙事技术。开篇坠楼事件中的意识流,第一人称向第三人称和第二人称的转换,鬼魂视角,童年视角,生活世界与文本世界的交叠,《众生》本身成为故事世界的一部分,元小说,打破线性时间进程而讲述多种可能性等等不胜枚举。此外,写作者对于叙述人的设计,叙述人对于文本人物的设计,文本人物对于文本之文本中的人物设计都让人对于生活、意外、命运唏嘘不已。

与这种种先锋设计相联系的,我想应该是黄孝阳的知识分子写作观以及严肃文学的秉持。小说中的插科打诨也从另一方面体现出其对于世事体察的透彻与智慧。黄孝阳在文本中引用了大量跨学科的知识,在《现代快报》记者谈到其小说中跨学科知识非常丰富这点时,黄孝阳说:“如果小说家到今天还是一个说书人的姿态,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已经置身一个知识社会的前夜。在我的理解里,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人,他的灵魂里要有四个维度,政治的,经济的,科技的和文化的。”在对于权威和启蒙精神的嘲弄之后,现今的很多写作者重回严肃文学的立场上来,对人性幽微的洞察与人类命运的关怀重新成为知识分子写作的终极追求,尽管很多写作在形式上极尽戏谑调笑。

黄孝阳的写作是一种自觉的艺术实践,他所提出的“量子文学观”与其写作实践互为印证。书中相同的人名在不同时空、不同逻辑层面中出现,彼此的身世相似而又相离,小说贯穿的人物其实屈指可数,但是整体文本结构却相当复杂,似断似连。如其自言:最好的物理学家是那些用试图用一道简明的数学公式表现最复杂的宇宙万象的人,最好的文学家就应该是从一些最简单的关系着手衍生出无数复杂文本的人。一般传统小说的人物关系只会展开在同一时空中,是平面的关系,即使存在历时性的联系也较为稳定。而这部小说的人物关系和事件不仅在平面上交织,而且穿梭于纵向的三个历史时空以及逻辑层次当中,彼此的联系又是变动不居的,是一种不稳定的多面立体化格局。他说,时间始终在起伏摇晃,时缓时急,或轻或重,并不具备一个稳定不变的均质。

过瘾也好,纠结也罢,黄孝阳的《众生•设计师》至少能给我们展现出当代小说的技术水准特别是其量子文学观的理念,以及当代知识分子对于过去、当下、未来社会境况的独特观察与想象。同时,其独有的幽默与古怪亦使身陷庸常的众生脑洞大开,愉悦性情,操练智慧。不亦乐哉!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三):重提小说的现实主义——评黄孝阳《众生•设计师》

重提小说的现实主义

——评黄孝阳《众生•设计师》

宋夜雨

进入黄孝阳的写作首先遭遇的不是小说文本自身,而是作为小说灵魂支撑的文学观念。也可以说,不探清黄孝阳写作路数的观念来源,我们就无法深入小说内在,针对文学世界的复杂与多样报之以理解之同情、同情之理解。小说在文本中的行进实际上遵循着两种路径,一是小说自身内部的逻辑走向,这依赖于作家对小说期待性的整体把握和操作的具体手艺;二是,在小说行进之前、行进过程中,甚至是行进完成之后,小说的织体始终与作家内在的生命经验相纠缠,这种生命经验一部分要从作家个体对世界的认知理解层面转化到小说的文本层面,而这一转化机制的关键在于作家的小说观如何发挥效力,也就是在作家看来,什么是小说?小说怎么写?在黄孝阳的写作时空,他所念兹在兹的是所谓“量子文学”,如他所言:“我深信,只有从各个方面全方位地了解世界,从宏观的经典物理和微观的量子物理角度,从数学和诗的角度,通过各种力、场、粒子,通过善与恶等等,我们才能最终了解文学,了解我们自己,了解我们的家——宇宙背后的意义。”实际上,这触及到小说或者文学的根本问题——小说与现实如何对应。小说选取怎样的视角进而对我们的生存现实进行怎样的审美选择?而视角的选择既反映了写作主体的价值判断与选择,同时选择的发生也隐现了主体参与现实的一种主动姿态。因而,从某种程度上,小说是一种态度。

正如小说《众生•设计师》,“众生”、“设计师”两种形象的并置,我们不禁要问:“谁是众生?”“谁又是设计师?”从最初的写作起点出发,无疑,作家本人就是操作手艺的“设计师”,小说文本就是被“设计”的对象,小说人物就是作家观察与表现的“芸芸众生”。但读完小说,我认为这种并置所含蓄的内容应当更为丰富,不仅仅是“设计”与对象之间的主客互动。作者所要表达的不是人作为个体的命运,不封闭于自我个体,而是从一种更为广阔更为普遍的路径探讨人存在的意义。小说由两部分构成,第一部分讲述林家有如何从乡村步入城市、如何因为婚姻、金钱关系自杀的故事,第二部分讲述天才少年宁强爱上自己的老师,并且设计一个“彼世界”的系统来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两部分看上去既相互对立,又内在关联。独立在于两部分的叙事逻辑不是互通的,关联在于二者形成了一个叙事的“镜面”,从表层结构到细部深处互相“观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生互现。

在小说中,黄孝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破坏者”,他要打破的是秩序井然的叙事规矩,以及这种叙事规矩所对应的尘世之中的生存秩序,从更深处而言,他要打破的是那些植根于我们文化心理血脉中的时空观念。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不是线性的、单面的,而是缠绕的、多维的、立体的,只有认识到世界的多维,并且将这种认知提升到与自我的生命体验相平行的高度,我们才能充分理解人在横向与纵向上的复杂性、深刻性,才能最大程度地对人的行事逻辑及情感需要抱持理解与同情。小说的两部分看似相互独立,却又融为一体,那么小说是如何完成这一形态的内在塑造的?其实,小说的结构可以概括为一个“镜面”,第一部分林家有的故事与第二部分宁强的故事形成互看,每个人物都被赋予了一个主体位置,在小说的表达程序中都拥有了一个话语地位,这既是一种叙事的多维技法,又是借助小说看待他者的叙事姿态、平等观念。第一部分开始,林家有跳楼自杀,而后变成一只鸽子,借助鸽子的视角来讲述林家有的妻子何小碗与领导通奸、王诏如的三种人格。接着叙事视角发生转换,“我”讲述林家有、林家生由不幸到发达的生活经历。小说如抽丝剥茧一般,故事粗糙的外表层层褪尽,人物的面孔与内在越来越清晰和真实。每一次视角的转换既是叙事的位移,又是叙事的补充,而空间位置的改变实际上是内心位置的改变,是不同的观念态度的左右。小说的整体就像一个硕大的俄罗斯套娃,小说的每一部分作为叙事的装置在叙事的程序之中不断显现发生作用。第二部分,随着宁强与王诏如关系的明朗,作家的写作意图也随之清晰可辨。“镜面”的设置不仅仅在于呈现一种生活的多面形态,每个人都处在他人的观照之下,更重要在于通过镜面的反射,我们作为一种存在能够认识到自我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辨证,人既是芸芸众生,又是“众生”一个,在这种辨证之中,人的渺小与伟大就会突显出来,人的真实与虚伪也会随着叙事的不断勾连、补充而浮现,说白了,人是互文性的。但黄孝阳并未让“镜面”的展开线性化、平面化,而是随着“套盒”的层层揭开,叙事的镜头慢慢推向远景,将现在推向过去,又从过去飞向未来,小说的触角逐渐深入,小说的形体也逐渐丰润具体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小说的时空变换频繁,却给人一定程度的可信度、踏实感。第二部分实际上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小说并不落俗套,而是将人物从此在时空转移到“彼世界”,在一种距离感的错觉中对人物的幽微之处进行考察。

“现实主义”从十九世纪产生,此后不断被冠之以各种名目进行演绎,关于什么是“现实主义”,怎样操作“现实主义”,莫衷一是。在我看来,小说的本质就是“现实主义”,小说的唯一主题就是现实。“现实主义”作为美学概念的沉沦不是它自身的落后,而是我们对文学认知的狭隘。“现实主义”作为问题反应的是小说的认识论问题,是小说与现实一致性保持的问题。而我认为黄孝阳写作意义就在于他带给我们一种认识小说与现实的新路径,那就是时空观念的多维与立体。瓦特在讨论“现实主义与小说形式”时认为,“哲学上的现实主义的总体特征是批判性的、反传统的、革新的;它的方法是由个体考察者对经验的详细情况予以研究,而考察者至少在观念上应该不为旧时的假想和传统的信念的本体影响。”说到底,“现实主义”不在于表现的内容,而在于如何去表现。

2016.4.30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四):理念虽好,难于实践——评《众生:设计师》

黄孝阳的小说是目前我唯一愿意去花时间仔细阅读的中国作家的小说。这么说有点刻薄,我读书不多,读的小说更少,也许没有资格对中国当代小说作出什么评价,但正如孝阳老师本人所说,《活着》写得很牛逼,但这个“活着”的实质是很乏味的。同样,苏童的《妻妾成群》再好,范围也没有超出一部宫斗剧。

作为一位女读者,我首先会比较关心一个作家怎样来写女人。特别是在这个“女权”满天飞的时代,看到的大部分小说却还是男权意识中心,女人单纯作为爱情的对象,或作为权利(已经是次等权利)的争夺主角,她们永远是属于过去的女人,我无法像那些作家一样一直怀旧。

孝阳老师被称作是当代小说家中的“异数”,原因可能主要在于他的小说理念,在这本小说里,虽然也写到了“历史、苦难、乡村”,但他更关注的显然是当下和未来。单纯从女性角色的塑造上来看,他清醒地意识到“时代变了,女性从未像今天这样勇于发现自己的天性——就像哥伦布绕过好望角发现新大陆。在这种天性面前,母性与妻性退居其次。”所以在他的小说里会出现“何小婉这种妇人”,与老男人通奸,与长腿男孩玩暧昧,在丈夫死后两年独自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最后选择了伍尔夫式的死亡。当然,要说作者赞赏这种女文青式的活法也是偏颇的,事实上,(可能由于我自身有点女文青的倾向,所以对之较为敏感)他在这部小说里黑了女文青不止一次,比如对何小婉之死,他的评判就多少有点讽刺味道,“对于一个被文艺作品侵蚀了心灵的女性来说,这是完美的结局。”再如那个在购物的路上偶然遇到大学恋人就立马与其私奔、后来大概是由于被抛弃又决心回到丈夫身边的不作就会死的妇人,虽然只是作为一个对全文几乎无影响的插曲而出现,作者还是专门提到了她当时在路上所想起的《威克菲尔德》小说的开头,读者大概很自然地就会将她归于前文提到的,又一个“被文艺作品侵蚀了心灵的女性”。还有一个在图书馆桌上跟男友行周公之礼被抓现形而开除的女生,作者毫不留情地对其评价道“伪文青,中二症患者。尚未成熟的自我意识与爱做梦的幼稚病的结合。时时刻刻都想着‘与众不同的自己’”,另外还有只作为一个姑娘体内隐藏的三个人格之一而出现的“伊人”,“渴望‘再不去西藏就老了’,具有一种典型的伪文艺青年的气质。”文艺并不可厌,可厌的是伪文青。

我喜欢孝阳老师的小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属于我所欣赏的一类智性小说,最终引起的不是强烈的情感反应,作者甚至在每一个分故事结束后主动营造了一种跳脱感——兴许不是故意——他的小说理念本已超出了我们对现实的常规认识。善于联想的读者很容易想起一部奇书《哥德尔 艾舍尔 巴赫——集异璧之大成》里的那只乌龟和阿基里斯,其实这种“递归”手法孝阳老师在他之前的小说里也用到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嵌套故事。但这个技巧的运用却使他的作品遇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其程度近乎于造成一个“悖论”),就是它的小说读完后总欠缺一种感人的力量,倒不是说其中的情感不够厚重,而是由于结构的设置,这种情感没有贯穿始终。激情、感动,是非理性的,是巴甫洛夫的狗,孝阳老师自然是对他的故事倾注了极大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总在一个也许仍算是恰当的时刻为理性所收束,让读者恍然醒悟,故事之外仍有故事,不必拘泥于某一时刻盲目而过分的情感。

另外关于这部作品是否属于科幻小说,我的看法是否定的。虽然在这部小说里运用了一些我们至今所能看到的物理和科技成就,比如量子力学,人工智能,蝴蝶效应等,它基本的叙事手法仍然没有脱离传统小说,科幻只是链接它们的架构,或者说,是这本小说的世界观。里面的“设计”,无论是两个学生设计的宁强,还是宁强对林家有这一层世界的设计,都只是通过“书写”这一行为而达成的。作为小说家的小说文本,把造人的现实等同于描摹,我认为实际上是不能等同的。写出一句话,和说出一句话,是两回事。即便如此,在实践作者本人的文学理念之路上,它已经做出了别的小说家不曾有过的尝试,这是非常让我崇拜的。而且是不是科幻小说,恐怕也不是值得重点关注的问题。正如作者对自己文本的要求从来不限定在传统的文学上,而是广泛借鉴了物理、历史、宗教、心理学、艺术等领域的特长和发现,小说若被加上某种标签,归入到某种体裁之下,自然是悖于小说家的意愿的。

最后,要是让我给这部作品打分的话,满分100分,我会给90分,但这里面恐怕有二十多分是情感分,在于崇拜,在于“别的小说家不曾有过的尝试”。进步的空间仍然是很大的。还是先从角色塑造上来说,我并不反感小说中出现大段大段的“非常规言说”的对话,作为孝阳老师的朋友圈好友之一,我对书中出现的很多观点早已是很熟识了,孝阳老师变个戏法,把自己的话设计成小说中人物要说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但关键是,安置到具体哪一个人身上说,怎么个方式说,我认为还是考虑得不够充分。譬如被安置给何小婉的那段“为什么男人爱说玩女人?许多女人甘心做这被把玩的‘物’,还指天对地向神明发誓这作为‘物’的纯粹性。……一些女人也在‘被窥’中获得自信与存在感,以为暴瘦与锥子脸是性感,是美。”我承认“不是所有的妇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但这样的话经由何小婉、宁强还是作者本人说出,有很高的分辨性吗?至少从故事脉络的发展中也看不出非要说出这么一长串话的必要性。像“你死了,我做和尚。”就没有人会怀疑是从贾宝玉之外的人说出的。王诏如在病中和宁强的对话,到最后我几乎看不出到底哪段是宁强、哪段是王诏如说的了,而在前文中也丝毫没有透露出王诏如擅长讲故事和耍嘴皮子的特长,似乎只是为了显得能和宁强(作者的青春版)在交流中势均力敌,王诏如的口才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再从故事结构上来说,我认为小说的后半部分是略显仓促的,还是王诏如,突然就得了白血病,没有任何预兆,我承认现实生活中也的确有不少狗血事件发生,但小说里这么突然一下显得操之过急,最后的收尾也像是有点尴尬。而关于两个学生那一层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既少,又显得很草率了,还是大段的借由书中人物之口阐述的作者本人的观点。

理念虽好,难于实践。孝阳老师在书里也写道:“耐心点,再耐心点。”足可勉励自己。也愿我这篇书评不算过分刻薄和草率了。

《众生·设计师》读后感(五):一部精心设计的小说【现代快报2016.4.17】(未删节版)

我跟孝阳的小说观和写作实践,是全然不同的。正因为这样,我特别尊敬和欣赏他的写作。他有异数的刺目光芒,高热高寒的金属意味,特别挑战阅读者的智力与能力。目下众多小说,面目接近,赛如近亲或堂兄妹。《众生•设计师》这样的作品,却是独门孤子,只会出自黄孝阳之手。 ————鲁敏

读品周刊:《众生设计师》是你的长篇新作,可否介绍一下这部新作?

黄孝阳:首先,它是关于时间的书。时间不再只是一个箭头,也不是一个循环往复之物,它是一个由过去、现在与未来构成的漩涡。三者互相影响渗透,很难说谁决定了谁。从时间轴来看,这个故事发生在未来一个人工智能崛起与人类为敌的时代。两个学生为找到人类情感模块(它可能会成为打败人工智能的病毒,也可能赋予人工智能灵魂),设计了一个叫“彼世界”的系统。这个系统里有一个少年天才,他爱上了美丽的女老师……噢,两个学生为了说好这个爱情故事,绞尽脑汁,设计了很多桥段,包括狗血鸡汤与哲学思辩等,试图来探索人性的幽微处,了解人类的各种基本情感,发现那个遁去的一。而这个天才少年把自己对彼世界的观察与经历(某种意义上说,他只是被两个学生输入这个系统的初始条件),又写下了一篇小说,即我们所熟悉的日常生活,每天挂在嘴边的现实,来观察人性,反思存在。这个现实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死者魂灵化成的鸽子导致坠楼事件,让生者成为死者。当然,它是真实的,我们所熟悉的那个真实。死者“我”,叫林家有,是一家集团公司不受领导待见的业务骨干,他有一个做生意被人坑的哥哥林家生,有一个杀过人的母亲马桂花,还有一个与他的领导通奸的妻子,领导因此打算把他当替罪羊……他在一片灰色泥泞中努力挣扎。在少年天才笔下出没的人物,与另两个空间的人物有一个对应,或为隐喻,或为投影。

其次它应该还是一本道德之书,对什么是公平正义善恶好坏等命题,通过故事与人的命运展开其内在结构,让读者在一个新的维度重新审视这些古老又年轻的命题。明辨是非或许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吧。很多东西,可能只是系统里的一段冗余程序,或补丁。小说里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人都有他行事的逻辑及内心情感的需要……这样说下去就没完没了。总之,我在这里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如大家去掏钱买一本,看看这三十多块钱能换来什么。也许会有一个深藏于你内心深处的声音。

读品周刊: 你小说中跨学科的内容比较多,涉及到物理、历史、宗教、人类学、心理学等等,这似乎是你写作上的特点?

黄孝阳:如果小说家到今天还是一个说书人的姿态,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说书人不是不好,但不能只是说书人。我们说互联网精神,说它是对人的解放。解放在哪?就是对人的重新连接,人不再是一个单维度的人。

我们已经置身一个知识社会的前夜。在我的理解里,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人,他的灵魂里要有四个维度,一个是政治的,一个是经济的,一个是科技的,一个是文化的。

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才丰饶。当然,我们不可能成为各领域的全才,起码可以去了解一下其他学科的一些基本常识,那会成为启发与暗夜里的星辰,让视野与心胸不那么狭窄。比如在经济学里,适度的通胀不是坏事,但在文学里,我们看到的更多是“通胀猛如虎”之类的控诉。再如比战争,它是不好的,但哪个国族的形成没有通过战争?而今天被人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互联网,也是根源于上世纪的冷战。恶事亦有其积极一面。

对各学科抱着一个打开的姿态,去看对人类精神的河流与高地,看那浩浩荡荡与草木葱郁,越能感受到人这个物种的了不起,是奇迹,是造物赐予这个广袤又荒凉宇宙的光。

余华写过本《活着》。

书写得很牛逼,但这个“活着”的实质是很乏味的。我们的小说要从这个乏味里走出来。人类史并没有在福贵与那头老牛相依偎处,就到此终结。

读品周刊:你好像特别喜欢“杀死自己”,你有一部短篇小说集《是谁杀死了我》,《众生设计师》这部小说的也是以主人公摔死为开头,然后化身为一个上帝的视角在叙述。为什么要这么写?

黄孝阳:我出过十几本小说,自己相对认可的有《旅人书》《乱世》《人间世》《时代三部曲》《网人》《遗失在光阴之外》等。你说的“杀死自己”,就我的写作里,也就这本《众生设计师》与一个中篇而已。所以不是我特别喜欢这样,只是你刚好看到这样——这很有意思。骰子在桌面缓慢地滚动,甲路过时看见它是五个点,乙路过时看见它是三个点……然后甲乙打起来,因为他们对骰子的观念不同。这没有什么不对,因为我们都是这样有限,何其有限啊。

为什么这样写?

杀死自己,首先是一个自我否定。我对自己常多否定。把我打死了,才有可能破了我执。人要认识自我,也得摆脱自我,这样我们才可能更好地理解他人与这个社会,才能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只有“我执”的社会很糟糕,至少不有趣。

读品周刊:有人批评你的小说设计感太强,你如何看待这种批评?

黄孝阳:这本书里有个女主角,叫立衣。她说了一段话,我觉得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人,就是一个被设计的结果,人类历史的进程说到底就是由一小撮‘不自然而然’的天才所推动改变,某种意义上说,大多数人只是这一小撮人涌现的土壤,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高天才出现的概率。至于道德,那是一个时间概念,还是一个被不断误解的地理名词。这人眼所望处,无一不是设计,建筑、桥梁、音乐、书本。就是那自然界的山川与河流,也是因为人的注视有了喜怒哀乐,否则它们就不存在……”

读品周刊:对于这个时代,你一直有种介入的立场,比如这部小说就探讨了时下很热的“人与人工智能”的关系问题,这是一部科幻作品吗?

黄孝阳:有一些科幻元素。可能不算是通常意义上的科幻作品。我只能说可能这两个字。话语权不在我这里。

是什么好像不那么重要。是什么有个前提,即它不是什么。把这个问题再往前推一下。这本书是小说吗?去年,有个朋友就问我,你写的是小说吗?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如果它不是小说,那它是什么?

读品周刊:你曾说过,作为一个当代小说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写什么,能具体谈谈吗?

黄孝阳:我前面提了一个词:知识社会。知识自信息社会中脱胎而出。它强调人的主体性,使人能够占有今天的海量信息,而不至于被海量信息淹没。

主体性即你要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如果不知道,那么你书写的其实跟你毫无关系。哪怕你写出一部《红楼梦》,你也只是无尽的时间长河里,那个随机敲击着键盘的幸运猴子。

曹雪芹是知道自己写什么的。说零度写作的罗兰巴特也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

当然,阐释很重要,经典形成的关键就是阐释。但这些都是别人给的,你自己与作品本身并没有建立起那些联系。你仍然是匮乏的。

尤其是在这个知识社会里,主体有,万物才有。如果说主体只是一个语法虚构(这个小说里第二层与第三层的主体即是虚构),那么人类的目光就不应该穿过大气层,大家仍然在月光下说着嫦娥与后羿的故事。

要区分小说与当代小说,像区分亡灵与生者的容貌,要有这种愿望去不断探索,充分借鉴电影、摄像、雕塑、音乐、绘画等其他艺术门类的理念与形式,以及科技进步带来的众多启迪,用一个《千年文学备忘录》的视野,写出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学,写出IBM电视广告里那个“智慧的地球”。

当代小说并不等于小说的当代性。当代小说是在“大海停止处,望见另一个自己在眺望大海”,它强调:深度,广度,维度,高度。深度是说“我的每一次触及都在打开更深远之门”。广度是说“我的履痕及对世界广阔性的赞叹。”维度是说“我看见银幕这面,也看见了银幕的后面”。高度是说,“我在月球上望见地球是圆的这个事实。”

我,这个主体始终处于第一位。

读品周刊:作为一个小说家中的异数,别人关注、写作的是“历史、苦难和乡村”,而你总是在关注未来,这是为什么?

黄孝阳:这本小说里有“历史、苦难、乡村”,也有未来。

我对未来更感兴趣。那是我们可能要去的地方。历史很难激动人心,有很多脏东西。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愿意回到历史里。前段时间,穿越这个词挺热。问愿意穿越到哪个朝代。

一些知识分子说想回到宋朝——不杀士大夫。

很多愤青说想回到汉唐——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但,如果在这中间拉起一道罗尔斯的无知之幕,我猜想他们多半还是觉得今天这个地球好,起码有马桶。

忘记历史无异于背叛,这话不错,要看放在哪个语境里说。全球化就是在“忘记历史”。

其实我写的许多书都是关于历史的。比如光写《乱世》,我起码看了近千万字的民国资料。不能说“我总是”,——虽然近年来写了几个。而且我所看见的未来,也必定有历史在场。

读品周刊:70后作家的面孔在文学界一直是模糊的,不像60后早已功成名就,也不像80后年少成名,是“市场的宠儿”。70后作家在两面夹击中,走出了一条怎样的路?如何评价70后这个群体?

黄孝阳:再过二三十年,70后应该会被视为一个群星闪耀时。从未有哪个代际作家群能像他们一样,蕴有如此多的可能性,50后60后不行,80后90后同样不行,民国“三千年未有大变局”时代的那个作家群也不行。

为什么?因为70后承上启下,尤其是这个“下”。

这个“下”不是一个上游到下游的关系,而是突变,是在中国从一个古典农耕社会到一个现代知识社会的大跃迁背景下的地震与海啸。

突变正在进行时,让他们面庞模糊,难以辩识与归类。在古典与现代性的双重挤压下,在国族复兴与全球化浪潮的双重冲击下,在传统道德体系崩解与技术伦理体系崛起的双重撕裂下,这个70后肩膀上伸展出带血的羽毛,那个70后已经潜入海底深渊,而另外一个70后已藏身于沙漠里的万千砂粒。

相对于其他代际的作家群,70后作家群同时面对着两大命题:

一个是民族秘辛、唐诗宋词、新中国文学遗产、风俗与劝诫、日常经验等等的总和,是一条经常被命名为“中国故事”波光粼粼的河流——狭义来说,即对国族的叙事;另一个由互联网打开的富有科(魔)幻意味的对未来的诸多想象,是蝴蝶效应、量子理论、大脑上传、人之不死等等山峰——狭义来说,因为科技进步所推动的全球化浪潮打开的景深。

河流与山峰加在一起,便是70后作家要处理的现实。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过的现实。

这也是一个未必会再有的现实。

读品周刊:人们常常拿你的作品与卡尔维诺相比,甚至称你为“小卡尔维诺”,你受他的影响有多大?

黄孝阳:那是因为我写的那本《旅人书》,它们看起来有相似性,都是在说“看不见的城市”,但是两回事。我喜欢卡尔维诺,显然我受他的影响并没有受中国现实的影响大。

我现在对外国文学没早期那么喜欢了。它们的好,我看得见;它们的傲慢,我也看得见。

过去我们要向他们看齐(昆德拉说,小说是欧洲的传统),现在大家都来到知识社会的前夜,来到“技术奇点”可能爆发的前夜,都面临着同样的新问题与新困惑。又或者说,在世界文学谱系里,中国文学只是一个地方性知识的范畴,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有我所熟悉的人与故事。如果说我是条鲤鱼,那么他们就是我离不开的淡水——把我放海水里恐怕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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