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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兽读后感锦集

童年兽读后感锦集

《童年兽》是一本由陆源著作,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9.00元,页数:216,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童年兽》读后感(一):前记

经历长久的冬寒夏热,经历一次次白昼黑夜的交谈,那天下午我坐在地铁里,来到成寿寺站,尘封的久远记忆终于打开。你们将要读到的故事并非全然真实,又绝无虚假,在一枚枚真实气泡之间,是我危如累卵的阅历之膜。有经验的读者应不难理解作者这番表述。 陆源 2017年4月27日于北京 ——【从此,我的生活就一直是春天,是毛毛雨。】

《童年兽》读后感(二):少小已识岁月凶猛

(本文转载自《宁波日报》2019年8月13日B2版,作者:痕墨)

很长时间没有读到像《童年兽》这样用语迅疾、文风恣肆的小说了。这部作品仿佛就是一个充满了诉说欲望的人在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势能进行创作。读者甚至会在阅读过程中,不自觉地被小说里既强势又鲁直的文字裹挟,从而进入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一批棋童的世界中。那个世界有一些小美好,小感动,然而也会时时隐现人生残酷、岁月凶猛的真相。

“我”,陆小风,6岁那年被送进体校学习围棋。彼时,正是聂卫平棋坛封圣的时代,随着中国围棋的强盛崛起,很多地方的体校辟出专门教室,用来教导幼童下棋。“我”的童年就是在体校围棋队度过的,“我”本打算好好磨练棋艺,胜过棋队的队友,然后在市里、省里甚至全国比赛中获得好名次。“我”更希望自己从业余段位上升到职业段位,一战成名,万众瞩目。可“我”骗不了自己,偶尔的踌躇满志之外,是一次次无望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超不过那些更具这方面天赋、更愿意用整个生命去下棋的家伙们。“我”看着他们,他们有着叫我甘拜下风的执着和努力,或者也可以说是癫狂,像一只只小猛兽在拼命寻找生活的出路。

大抵是因为有光明的地方,一定也存在阴影。体校的老师和领导也并非个个是正人君子,他们中有人恃强凌弱,有人蝇营狗苟。大人总是低估小孩,事实上任何东西都逃不过孩子的眼睛。小说中那些野蛮生长的棋童们,无一不在承受枯燥乏味的对弈生涯和这种生活势必会滋生的、和他们的年龄完全不匹配的压抑情绪。于是他们只能找机会反抗,以此彰显体内桀骜蓬勃的力量。可“我”还是败下阵来了。在经历了一次失利的定段赛后,“我”带着无以言表的纠结,离开了围棋队。可以想象:一个孩子一方面对体校严厉无趣的生活已厌烦透顶,希望过一种更加自由随性的生活;但另一方面,此间又是他幼小的生命停驻了足足6年的地方,难免会在离开之际,心绪复杂,频频回首。

这部半自传性质的作品,与其说是记叙了作者的童年,毋宁说是回望了20世纪80年代的人们孩提时代的心灵成长史。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在很多人心目中散发着理想光芒的淳朴年代。那时候,前辈遭遇过的各种运动都结束了,国家拨乱反正,随之百业振兴。也许还有些清贫,但大家的幸福指数蛮高,没有毒奶粉,鲜有人贩子,孩子们唱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茁壮成长。不过,《童年兽》多少有些颠覆了上述怀想。陆源写那些弱小的、离开了父母日常照顾的孩子,怎样在人前摆出一副不惧一切、不可一世的强者面目,事实上,又备受成人世界强迫甚至摧残的现实。尤其是主人公“陆小风”,他的压抑与狂放带有一种漫画般的夸张和惨烈,他诉说自己幽深内心的时候,又让人感到震撼:原来,孩子能娴熟地伪饰纯真和快乐;原来,孩子的世界是这样的!

《童年兽》的文学质感鲜明且别致,作品营造了一种既粗粝又细腻、既悲悯又残酷的氛围。传统小说的章法和规矩在陆源笔下是看不到的,这位年轻作家异常大胆地遣词造句,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其实他的章句段落中融会贯通了不少经典文学手法,且纤痕不露,给人一种“安知清流转,偶与前山通”的感觉。加之,他还有一份生猛的想象力,促使整部小说焕发出耀眼光芒。读来,酣畅淋漓,自在痛快。

《童年兽》读后感(三):《童年兽》创作谈

创作谈是我畏惧的文体,感觉像创作者给自己的作品加研究性注释,多少有点儿疯狂,令人汗出。但这种文字,对某些特定的读者想来不无用处,否则我也没机会收到邀约:请写个创作谈吧。我无法拒绝。 2010年,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祖先的爱情》出版,陆续便有几位约略知道我幼时专门学过围棋的朋友建议,何不把那段经历写成小说?当时我觉得,没什么好写的。这个看法一直延续到2017年4月。其间我主要在写作第二部长篇《范湖湖的奇幻夏天》和一些中短篇,女儿出生后又忙了一阵子翻译。但正如《童年兽》开头所说,关于学棋生涯的记忆始终伴随着我。 早在创作于2007年7月11日的一篇札记里,我写道: “……‘落子如飞!’我因这句奇怪的评语坠入一个又残酷又寂静的世界,多少年惝恍置身于沉闷的梦魇。那时候忧愁很短促,犹如一阵剧痛。岁月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一会儿独自在郑州的大街上晃荡,脑子里塞满火腿肠、烩面、路边的电子游戏厅,一会儿说起荒腔走板的桂林话,一会儿又返回学校应付陌生的男女同学,穿过窄仄得让人揪心的巷子,步入幽暗冷清的百货商店……许多次我梦回童年,那栽满芸香科植物的黑色童年,而这些个童年大杂烩只留给我唯一的——也是深刻的——难忘教训:‘落子如飞’是臭狗屎。” 从上文不难看出我对那段过往的评价是多么负面。 然而,记忆之中也不乏动人片段。在落款时间为2006年3月26日的一篇札记里,我这样写道: “十四年前,我跟随姓吴的教头、姓关的大师兄,以及一位风骚的黑妞小师姐首次来到北京,住在动物园旁边的国家气象局招待所。时值盛夏,每天晚上我们洗完澡,在关门之后颇为静谧的动物园周围转悠,再去一个大礼堂看两场电影,或者去某居民区的露天大排挡吃夜宵。我记忆里,这是一段无比奇妙的时光……” 这篇札记涉及的往事,统统成为了小说素材。无论是当初经历那样一段日子,还是不久之前把这段日子写进《童年兽》,两者都让我感到满足。 此外,在一篇写于2010年7月的游记之中,我记述道: “二十多年前,作为一名缺乏斗志的围棋少年、一位忧愁的专业运动员,以及一个因为离家远游而高兴得要死的小男孩,我跟随教练乘坐绿皮火车,来到杭州参加段位赛。选手们住在九溪附近的一所疗养院里。我记得当时正值潮汛,钱塘江水混浊浩大,广远的对岸曚曚昽昽,终日笼罩在蛮荒雾气之下,仿佛两千五百年前的越王勾践还躲在远处卧薪尝胆,暗自狠笑。九溪一带草木繁茂,蚊子又多又凶猛。我与姓唐的小师兄每至黄昏便关上门窗,专心灭蚊,居然逐渐上瘾,致使它们的尸体多到要用筲箕来盛纳……” 而在另一篇完成于2010年12月的游记里,我这样写道: “十八年前,我不满十三岁,从遥远的兰州坐火车回家,其间在西安停留两日,等候转乘……实际上,这座城市没能给一名在失败阴影中梦游的少年棋手留下太多印象,以致我从来不相信自己到过西安……那年,在兰州,有个深不可测的大胖子荣升为专业九段,前途无量。后来他跑到北大去学历史,从此行踪不明……” 应当说,配合不同季节、地域、生活状态,有关围棋的回忆总是不时涌现。对了,除了多次梦见自己重返高考的考场,我还多次梦见自己重返围棋升段赛的赛场。该如何摆脱或安置这一切?随着时间推移,要动笔写一写棋童生涯的预感日益强烈,且大致觉得我本人的文学训练和准备皆已充足。 写作之外,我是一名出版社的文学编辑。2015年,我编校了法国大作家路易-费迪南·塞利纳的长篇小说《死缓》。这部半自传性作品,叙述围绕着主人公小费迪南的坎坷生活展开。正是塞利纳的《死缓》给予我至关重要的启发。我意识到,如果采用与之相近的叙事语调甚至文字风格,那么我倒也有勇气和兴致来谈一谈自己的童年了。事实上,《童年兽》开头提到的那部“充斥着无数惊叹号和省略号的长篇小说”,就是指《死缓》。 促使我下决心写作《童年兽》的另一个诱因,比策划出版《死缓》更直接的诱因,是与“90后”作家郑在欢的一次深谈。2017年4月,郑在欢把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驻马店伤心故事集》寄给我。我才读了两篇,心中一动,立即联系作者,希望能跟他见个面。实际上,以前我与郑在欢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好几次,只因从未细读他的作品,加之他话也不多,所以我对他印象不深。但《驻马店伤心故事集》让我觉得,他有叙事天赋,童年资源也利用得非常好,非常妥当,在这个方面,我可以向他学习不少东西。那天我们颇为坦率地谈论了关于文学创作的方方面面,以及关于童年往事的方方面面。这次在一间狭小四川菜馆的交流,让我有一种豁然明悟之感,犹如拨云见日,雨过天晴。《童年兽》的《前记》大约正是在当天下午,在一趟乘客稀少的地铁列车里写下来的。从情绪酝酿、精神建构的意义上讲,《童年兽》在那个下午大势已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它一字一句地写出来。 整本小说的实际字数八万有余,我用了九个月写完。这对我来说是很快的速度了。我写作一向缓慢,每天写作的字数很难超过五百,且屡有中断、停滞。但《童年兽》的写作总体上非常顺利,有些日子我甚至写过了一千字。我几乎不必费心去想什么故事情节、什么人物形象,它们全在我的脑袋里,我要做的,不过是挖掘自己的记忆而已。这是我以往的写作不具备的有利条件。创作《童年兽》的过程之中,我偶尔笑,偶尔哭,时时回头修改、增删,完全不担心什么文本结构,不去考虑什么时候该另起一章,什么时候该全书收尾。 《童年兽》于我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它让我体悟到,当初的不幸生活,今天还可以转化为远非那么不幸的生活的一部分。 (发表于《文汇报》)

《童年兽》读后感(四):长夜、窘困、卑微、诗意

对作者来说,这一次书写无疑是艰难的,他在开篇即声称:“你们将要读到的故事并非全然真实,又绝无虚假,在一枚枚真实气泡之间,是我危如累卵的阅历之膜。”“我”在童年遭遇的创伤,构成《童年兽》整个叙事的刺痛点,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刺点使得“我”的童年成为一场漫长的病变,不可避免地规定着小说通篇强烈的、宣泄的语气。不同于一般意义上勾勒由蒙昧到成熟、浸染怀旧与感伤的自传体成长小说,高度风格化的“陆源式”语言、非线性叙事以及经验的密集连缀,不仅在文体层面为读者制造出丰沛的欢愉体验,也能够将更加庞大繁杂的社会记忆不露痕迹地消化在个体的抒情之中。

当我们开始阅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团电影画面般的场景,空间、动作、人物外貌的细节跟随作者的蒙太奇高速运转,逼真的物象令人微微晕眩,但叙事依旧保持着富有节奏感的稳定核心,带领我们的视线向记忆的黑暗深处推进。

更使人佩服的是,在叙事进程中,某种一开始看似轻松、俏皮,但逐渐渗透出反思深度的幽默感漫溢出来。陆源曾在访谈中表示,王小波的作品曾是他作为小说学徒时期重要的影响来源,毫无疑问,王小波的幽默质地也从精神内质的层面进入了陆源的写作。如果说王小波的幽默是有条不紊地释放,那么在陆源的笔下,这幽默则像是被压碎的石榴籽一般纷纷爆裂了,散射出灿烂的汁液,兴奋地戳刺着我们平日里被文学的陈规和平庸的语言弄得昏昏欲睡了的神经。

不单是幽默;他的语言仿佛使人想起史云梅耶、劳尔·瑟瓦斯的先锋动画,乃至《狂人日记》——这些影像、文本诉说的无非是再显明不过的道理和情绪,但他们必须借助变形和荒诞的方式来言说,因为他们所要对抗的腐朽之物是顽固而庞大的。只有这样一种语言,才能够呈现进而腐蚀它所要讲述的东西。

小说主人公陆小风的故事发生在市体校,这个环境多少显得有些特别,或许大部分读者并不熟悉,然而在这里上演的一幕幕戏剧,实际上又将大多数人经历的童年、少年时代的运转机制暴露出来,唤起了我们的共鸣——狭小、封闭的物理空间;在竞技、考试中反复的自我试炼;渴望从师长、社会获得奖励,但又对成人制定的游戏规则抱有敌意的矛盾心理……作为围棋少年,在一次次枯燥而残酷的围棋赛中成长的陆小风,将这些成长过程中的紧张感表现得格外剧烈。

除了体校,叙事空间也在家庭内部、南园小学、市井街巷之间切换,卷入纷繁的社会景观。电子游戏厅见证着八九十年代之交都市角落对孩童散发出的魅力与颓废,因为家在农村而必须承受伤痛坚持训练的体校队员最初向“我”展示了世界粗粝的一面,小学校里的“魔头”、混混也令“我”不无同情和自省地发现了叛逆少年内心的孤独……此外还有铺天盖地的细节,其间显示的社会和时代印记,对于所有生长于八九十年代的中国读者来说,都不难辨认。整部小说仿佛一场惊心动魄但又令人感同身受的倾诉,它有赖于作者与读者之间会心会意的默契。但在聆听之时,我们渐渐发现,倾诉的声音似乎也在我们自身内部发生了;我们遥远的、被成人世界所掩埋了的困惑和压抑,得到了和小说一样肆无忌惮的宣泄。

事实上,故事中略显提前(主人公的年龄跨度是六岁到十二岁)的青春期氛围,映现出的是整个时代的“青春期”氛围。八九十年代,中国社会发生着高速的变迁和演进,国家和文明的神经末梢向寰宇蔓延,人文主义、新儒家等思潮纷纷兴起,青年越来越多地参与、推动着文化和社会的进展。青年症候之一在于,对于不同文化事象的狂热冲动此起彼伏——“围棋热”也是其中之一。

围棋,正如高考一样,推动着“我”的父母为“我”所设计的梦想和希望,先行代替了“我”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格;经济、社会体制的转轨,也令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一辈人在迅疾到来的当下和未来面前表现出茫然和焦虑,于是他们对子女的教育和期待,不免与下一代人实际体验到的处境发生错位。代际之间的冲突和社会内部的困境同步展开,小说主人公就在这样的夹缝中艰难发育生长。

于是,主人公童年世界的主要矛盾,也即叙事的主要动力产生了:一方面,强调个体成功、胜利的教育,以及日益暴露阶层差异、充满诱惑的物质世界,不断地生产出新一代自我中心的、扩张的个体性;另一方面,掌握着权力的家长、教师乃至家庭和学校本身,仍然弥漫着略显滞后的价值观,他们正在不断地压抑、瓦解着这种扩张之中的个体性——我们这代人对这样的童年都不陌生。围棋训练的特殊性,也足以构成这对矛盾的贴切隐喻:这一技艺,对智力、脑力和体力都有相当严苛的要求,然而这些能力的发育,是否能够取代真正的个性、性情的发展?当然,最终将矛盾赤裸暴露出来的,是主人公本不应该遭受的、来自教练的侵犯和侮辱。

小说不仅讲述一场自我觉醒的童年记忆,也展示着将文学作为“志业”的“小说家发生学”,它预示着故事结束之后将要到来的平静、希望和救赎——在内、外两面力量的挤压之下,“我”的心智被迫早熟,“我”终于厌倦和弃绝了围棋队、体校乃至父母传授的生存逻辑,发现了对于艺术和创作的兴趣:

仅仅引用几句,便不难看出,小说的叙事语气显然没有完全平行于童年时间,反而是来自一个阅历颇丰的成年人,因为只有采取成年人的视角,才能够如此自信地表达对那些陈腐臭气和荒谬把戏的蔑视。不过,即便投身文学,对于“文学同道”,他也并未温柔敦厚地掩饰他的讥刺——同时也是自嘲:“哦,无所不用其极的文学同道,你们是一帮磨牙吮血的怪兽,你们风卷残云吃个精光……”叙事者带着痛切领悟到,或许生活的本来面目不过是跳出一个圈子/牢笼,又进入另一个圈子/牢笼。与圈内魍魉共存和独行一样,都需要莫大的意志与勇气。

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们将会渐渐感到,贯穿全篇的、来自成熟心智的蔑视和讽刺如此强劲,以至于它包含了与那些荒谬记忆“同归于尽”式的疯狂,以至于它恰恰向我们透露,即使是成年后甚至步入中年的作者,也依然在心灵深处的某个层面停留在与那些黑暗记忆的对抗结构之中。

他的童年犹如一座切尔诺贝利,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它隐而不见的辐射。正是这种有意无意的回避和对抗,造就了作者人格的基本质地,反向打磨出一个写作者的坚硬、弹性和锐利,塑造出一个对于“燃烧的生命”“永不餍足”的强大主体。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向他面对自我的坦诚与勇敢致敬,他在“抉心自食”的深夜,也没有怠慢书写的伦理,反而将自己的创口和尴尬,也化为令读者沉浸其中的诗意与惊奇。

(发表于“纸城”公众号)

《童年兽》读后感(五):“悲哀的人,大抵是喜欢幽默的”

我上大学时就在图书馆见到过《王小波门下走狗》,但那时候太年轻,在我看来“走狗”这样的字眼令人生畏。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套文学作品集。而到了今天才知道,其中就有陆源的作品。陆源早年的小说结集为《保龄球的意识流》(后浪|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从中还能看到王小波的痕迹。

王小波是一位幽默大师,这一点深刻地影响了陆源。王小波擅长幽默,世人皆知。但李银河说过,王小波和虚无主义时代的各种段子手绝不可混为一谈。他的幽默不是停留在语言快感层面的贫嘴和调侃,而是对世界荒诞性的揭示,蕴含着敏锐的思考和观察,世界并未沦为支离破碎的笑料,相反在剔除了诸多杂质之后,那些本应严肃的更加严肃,本该被珍视的更加被珍视,本来璀璨的在黑暗中更加熠熠生辉。

鲁迅在翻译鹤见佑辅的《说幽默》时说道:“懂得幽默,是由于深的修养而来的。这是因为倘若没有幽默,即被赶到仿佛并不能生活的苦楚的感觉里去。悲哀的人,是大抵喜欢幽默的。这是寂寞的内心的安全瓣。泪和笑之间只隔着一张纸,恐怕只有尝过泪的深味的人,这才懂得人生的笑的心情。”

鲁迅关于何为幽默的这段真知灼见,一样适用于《童年兽》。

《童年兽》的读者会发现,这本书是翻开第一页就可以一直爆笑到结尾的书。只从这个层面上,这本书也让人手不释卷。 比如这样形容过去的电子游戏厅和今日电脑普及化之后的区别:

和母亲发生矛盾时的场景:

作者用哲学式的戏仿,对长得太胖的小伙伴表示叹气:

无论角色地位如何、故事繁简与否,镜头感都非常强:

所有出场的人物都被赋予过特写,通过好奇心强烈、精力旺盛、想象力丰富的儿童视角,哪怕只在小说中出现过一次,也令人印象深刻。

其实从《童年兽》中挑选出这些只言片语并不明智,因为这部小说就像一条翻涌和激荡起无数幽默浪花的河流,从中掬起任何一朵,都会在手心里静止下来。因为这不是脱口秀集锦,而是绵延不绝的文学之河,除了去读小说原著,别无选择。

《童年兽》中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语言策略,从表面上看几乎连爆粗口,但却完全有别于油滑的低级趣味。周作人曾经以鲁迅的小说为例,区分过“幽默”和“油滑”:“有情的讽刺是幽默,而无情的讽刺是油滑”。《童年兽》是一本半自传小说,作者的回顾是极度审慎的,感情也是异常丰富和复杂的。对于一个小说家而言,无论他是否把童年作为写作对象,童年都是无法绕开的存在。陆源在《童年兽》的一开头就写到:长久以来,他对童年的经历保持沉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找到恰当的叙述语调。直至”读完一部充斥着无数惊叹号和省略号的长篇小说,才恍然大悟”。

作为读者,读到这里时,我很想知道这是一部什么样的长篇小说,因为这应该是理解《童年兽》的关键。——然而书里并没有注释。鉴于网络时代的便捷,有些问题很容易找到答案——陆源是我在豆瓣关注的友邻,他很愿意和别人讨论他的作品,于是我很快就从他本人那里得到了确定的回复:这部长篇小说是法国作家路易-费迪南·塞利纳的《死缓》,而塞利纳是一位“能把粗话和脏话变得诗情画意”的作家。 以作家自己的童年生活为素材,其中有大量的省略号和短句,急促的转折和印象式的跳跃,甚至有几分稚气未脱、纯真未泯的感觉。但是从《童年兽》中,你几乎看不到从表面上雷同的东西。与其说陆源学习了《死缓》,不如说是《死缓》激活了陆源潜在的记忆和表达欲望。那是他本来就有的。《童年兽》与陆源之前的小说最大的区别之一,就在于他大量使用感叹词和短句子。我想从《童年兽》中寻找一个这样的片段,无奈就如同我之前所说,截取任何一个片段都不够明智。我引用一段陆源在豆瓣上给自己《保龄球的意识流》写的短评,从侧面来说明他这种语言风格吧:

这种语言里,有一种孩子气的执着、通透和干净,充满了活泼的张力和感染力。当然这背后是他极其优秀的语言功底做支持。就是这种气质,弥漫在《童年兽》里,自始至终。陆源的写作是燃烧和消耗式的。无论如何,他通过这种方式,照亮了自己。

如果稍加留心,你还会发现,陆源在《童年兽》中口语化的幽默几乎没有受到时下流行的网络语言的污染,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是新鲜富有独创性的。从本质上讲,陆源的语言是诗化的——并非古典田园式的诗化,而是语言的“陌生化”:将司空见惯的日常性以陌生的姿态重现,这种原本属于诗歌写作的技术被引入小说,也就成了塞利纳式的“能把粗话和脏话变得诗情画意”。这种语言能力需要天赋,需要良好的自我训练。这样的小说家就是一片沃土,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巫师,语言会从他内部青葱地生长出来,会从四面八方为他的召唤聚拢而来。

这本薄薄的小书,我是读到第三遍,才开始看清楚《童年兽》中那个无法形容的,黑暗的过往,对他来说意味着多么沉重和丑恶。但陆源在小说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今天我写下这段往事,既无意让黑色消弭于红橙蓝绿诸色之中,更不愿意以黑色污染并遮盖其他颜色”。关于《童年兽》中这个话题,我其实不太愿意多说。因为我怕自以为是地去谈论其实我并未真正理解的东西,过于轻率。

只能简单地说,在《童年兽》中,你能读到陆源对成年人世界混乱、平庸的不信任、嘲讽和拒绝:

也能读到他对纯真爱情的懵懂体验:

这应该是《童年兽》中最丑恶和最美好的两极了吧。

直到我重读《祖先的爱情》初版后记,才注意到陆源早就说过自己对“幽默”的看法:

《祖先的爱情》写于陆源二十二—二十六岁时。在这个年龄里,鲁迅写出了《摩罗诗力说》,《歌德》写出了《少年维特之烦恼》,拜伦写出了伟大的《唐璜》。很多人说陆源是“荷尔蒙式”的写作。我也说过。但现在我觉得那过于轻佻。很多人说陆源是“元气满满”的,我觉得这似乎才能触摸到陆源最宝贵的精神力量。现在我更愿意说,陆源其实更接近于鲁迅所呼唤的“摩罗诗人”。他们“别求新声于异邦”,他们的使命是,通过文学使人的创造潜能得到充分的表达和呈现,使个体的精神可以独立而健全地发展。《童年兽》是一部泪与笑之作。它也许不是陆源最好的作品,因为陆源一定还会写出更优秀的作品,但它是一个精神标杆,意味着我们这个时代里,用来抵抗“丧”和“虚无”的东西,理应根植于内心深沉的悲剧性力量。文学在陆源手中,终于战胜了所有苍白、贫血、狭隘的自我怜悯,而成为一种骄傲和有尊严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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