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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之谜》读后感精选

《抵达之谜》读后感精选

《抵达之谜》是一本由[英] V. S. 奈保尔著作,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9.50元,页数:335,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抵达之谜》读后感(一):永远无法抵达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奈保尔暂居索尔兹伯里山谷的那段岁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同于美国西部的狂野和地中海沿岸的明媚,英国内陆的标志是充斥着凄风苦雨的荒原。《抵达之谜》更明确了这种印象:阴冷的天气、高大的山毛榉、消失的玫瑰花。迷离的气候,也给这片英国荒野平添了神秘的情调。

书里都是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描述:杰克曾经郁郁葱葱的花圃,随着养花人的逝去,逐渐沦为荒草丛生的野地;奈保尔用来散步的小径被人为树立起栅栏,仿佛硬性将人类的蛮力插入自然的和谐中;庄园早年精心设计的房屋,由于缺乏打理,在年复一年的寒冷潮湿中变得破败。

庄园的一切都在走向衰落,终有一天会变得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或者被人们改造成另外一种存在。时间在细碎琐事中体现着无穷的力量。这些微小改变,从某一方面来看,充满着灰暗和令人丧气的感观。却不知为何,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让人进入一种恬静生活氛围。这是繁忙粗暴的生活中忽略的变化,那些带着美与静的力量的细节,在恍惚间流走。唯有通过文字,才能传达给人那种由衷的喜悦。

书并不是按照中国古人喜爱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来写的,即使远离尘嚣的乡野,也会因为人的存在而暗涌流动。庄园主、经理、园丁、帮工、自由租车人布雷以及照顾农场主的护士一家,构成了庄园简明扼要的人际关系。由于生活的相对简单,他们之间并未过从甚密,反过来,人们在其他地方、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掩盖的性格,也在此暴露无遗。

庄园里的人自动分成了从小就住在这里和临时帮工,一方带着对这片土地历史的了解而俯视众人,比如租车人布雷;另一方带着城镇居民的新潮和短暂停留的念头快乐的开启乡野之旅,比如被谋杀的布兰达、暖气设备维修工等;护士夫妇完全是没有规划的城市人做派,因为职业来到这里,需要的是一间屋子,而不是一个家,庄园主一旦死去,他们立刻会不带着一点感情离开。

真正对这里有感情的,可能只有杰克和园丁皮通,还有写作者本人。杰克不嫌麻烦的在小花园中种植花草树木;园丁按照自己的节奏,修剪草坪,种植蔬菜,打理花圃。奈保尔写道,每当旅行归来,看着小屋及通向小屋的树林,就会感到温暖;但源于无根移民的本性,他仅以一种超脱生活在此:“我至少拥有了他一年”、“我至少拥有了他两年”,仿佛随时准备离此而去。

我想,奈保尔并未和书中的人物真正产生感情,否则不会如此刻薄的点评他们,他的文字,只是一个旁观者看待一群未来无望、无规划,浑身充满激情、奴性、做作、虚荣特质的人。他只是在为数不多的与人的交往中,准确的感受到了他们的性格。能做到这一点,与其说是具有天赋,不如说是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以耐性和坚持,日复一日的践行着对这个世界的观察。

在如此的远离尘世的野外,奈保尔依然从自然风光和人类行为中读出了如此多的含义。我再次确认,好的作家并非一个现实生活中好的人,他们大多敏感脆弱、多疑内向、刻薄恶毒,但又同时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冷漠的疏离感:一边要善于观察,能够同别人感同身受;一边又要抽离,不能被那种悲伤或者喜悦掩埋。就如同一个天赋异禀的恶棍,不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愿意亲近的人。而所谓的抵达之谜,不过是在现实世界和精神生活中永远的找寻和漂泊。

《抵达之谜》读后感(二):《瓦尔登湖》的《抵达之谜》

1845年7月4日,28岁的梭罗开始了在瓦尔登湖的独居生活,历时两年两个月又两天。梭罗生前出版的两部作品都写就在这离群索居的两年多时间,一部是悼念亡兄的《在康科德河与梅里麦克河上的一周》,另一部就是闻名世界的《瓦尔登湖》。

奈保尔的《抵达之谜》完成于1986年,被认为是现代版的《瓦尔登湖》。与梭罗只有44年的短暂一生不同,奈保尔创作《抵达之谜》之时已经年过半百,踏遍半个世界,以锐利的眼光和犀利的文笔将眼前的一切描画之后,隐居在英国威尔特郡山谷中的奈保尔已是身心俱疲。灵感的火花时而迸发,却写不出心中的故事,在这田园山谷的幽僻中,一幅出自意大利超现实主义画家基里科的画作启发了他。画作的名字就是《抵达之谜》,来自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

28岁就能写出《瓦尔登湖》的梭罗无疑是早慧的,虽然他那偶尔会令人感到偏激的观点也会让人稍稍反感于一份他身上隐隐的世故和做作。《瓦尔登湖》写于美国南北战争的前夕,独立于英国不久的美国亟待在自己的土壤中孕育出独有的文化。富有反抗精神,曾写了《论人民的不服从》的梭罗亦是倡导人人平等的代表。

与梭罗终生坚持内心所向不同,半百的奈保尔是一位无根的作家,他毕生都在追寻一个温暖的源头,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家?特立尼达?印度,还是英国?才华盖世、目空一切的奈保尔收获了太多荣耀,却从未在内心里真正感受到一份认真而深沉的接纳和包容。

1845年已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尾声,梭罗居住的康科德镇已因铁路的修建变得异常喧嚣。国家的强盛促进了民族意识的觉醒,而产生的变革也让人们在物质富足的同时,面对着精神世界的空虚和匮乏,功利主义的大行其道也令人们忘却了生命中的信仰和珍贵。

奈保尔在《抵达之谜》的第二章《旅程》中去不断追溯了那个当初不满18岁就仓皇离开家乡的青年。曾经年少志高的奈保尔用尽气力去争取一个可以改变身份的契机,不料当飞机划过家乡飞向远方以后,他的内心深处却鲜有真正的改变。

年轻时的梭罗和奈保尔都有着有志青年的骄傲和自负,不屑于平庸,常常通过某一种可能的方式让自己变得与世俗格格不入。而偏执的行为总会让人觉得暗含了不少自卑的成份,因为那多少都反映了其人对于现实的一种无力。年轻时的他们都有那种想要成就一番抱负而固有的克制,但在之后的路上二人分道扬镳,一个毕生都像个清教徒般过活,另一个则在放纵中寻求可以平静下来的良方。

梭罗和奈保尔都是那种勇敢的人,面对现实中的不公和不满,他们都能坚决地走出来,不屑地说一句:“嚯,你看这个丑陋的世界。”但梭罗的方式是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和信念,就像他在《瓦尔登湖》中所表现出的态度:你瞧,这也没什么不好。而奈保尔却很少在作品中明确地表现出某种倾向,他只是在用对现实的刻画对你说:世事如斯,不过就是个轮回。

这份相同与不同都与二人的出身和经历有关,虽然都是移民的后裔,但前者已然收获了一份认同,并参与了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而后者始终处在弱势的群落中,一生都在寻求认可和包容,强悍着,虚弱着。

《瓦尔登湖》更着墨于对周遭景致的描写,从梭罗自建的木屋,到湖边四季的变换,火车偶尔路过的咔嗒声,飞鸟鱼虫的活动,偶来的访客……细致入微,这是梭罗的独居见闻,其实也是他内心的世界。而奈保尔更长于对人的描摹,从虚构到非虚构,奈保尔更懂得的道理是,一切精彩皆成于人。所以对比《瓦尔登湖》,《抵达之谜》还是一部关于人的书,虽然也有着大块大块的景物描写去应和山谷庄园的变化,但书中更多的是庄园里的人和每个人背后的故事。

你可以说梭罗的初衷是为了逃离现实的独居,他想写的只是自己向往的世界。而奈保尔的隐居是为了躲避他所经历过的嘈杂,眼前庄园里的小世界可以让他难得清净地去反思外面的大世界,包含众生的大世界。

他们都未曾彻底地断绝和外面世界的联络,无论是梭罗的两年两个月又两天,还是奈保尔的归隐十年,无论是身处其间,还是最终离开。他们最后都还是挥别了那处无争之地,走向了曾无奈过的现实,带上了一份豁然,和他们那充满智慧的作品。

就像基里科成谜的画作一样,海岸,船桅,神秘的人物,没有表意的氛围,寻求抵达的人们究竟想要去往何处?最终又是否如愿抵达?

《瓦尔登湖》在春天的到来之际迎来了全书的尾声,奈保尔也在庄园的变迁中领悟了生命的轮回,或许,抵达之地之所以成谜,只是因为每个人的心知肚明和不可言说吧……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人们在他人他物的轮回里隐隐觉察着自己的归期。有人将一份生命的本然面貌寄托于一份信仰,当面对抵达之地也便不会惶恐和遗憾;也有人在对世事无常的领悟里收获着坦然,豁达于世,不究过节……

《抵达之谜》读后感(三):以笔做桨,抵达内心

V.S.奈保尔是一位著述丰厚的作家。《抵达之谜》并不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但却是有着独特地位的作品。

奈保尔被人称为“无根的作家”,而《抵达之谜》恰恰记载了奈保尔“寻根”的心迹。文学评论家弗兰克•克默德说,《抵达之谜》蕴藏了奈保尔对他居于其间的威尔特郡的深情,他已把索尔兹伯里平原上那一处乡野当做了自己的家园;这是一位已经同化的移民对生活的动人描述,“一位殖民地居民在压迫者古老的土地上扎下根来,与那位压迫者残存的荣光共度余生。”

翻开《抵达之谜》,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大段大段的英伦乡村景色:湿草甸、山丘、雾气、河谷、小屋……奈保尔是任性的,一部小说开场的十几页就把笔墨播撒给了风景,细致入微地描摹看到的、嗅到的、摸到的、碰到的,一点一滴、一丝一缕,考验读者的耐心,唯其等你进入了这个世界,你才方始能够靠近奈保尔。我想起乔治•奥威尔,他将自己置于巴恩希尔沼泽的石砌茅屋之中,荒野放肆的环境和他笔下的灵魂,彼此影响,奥威尔写出了他最具预见力的小说《一九八四》。我相信环境对小说家的创作有着很重要的影响。像《抵达之谜》这样一种审视内心的作品,它的确需要静谧的、安详的,可以与自己展开对话的场所。

1932年,奈保尔出生在特立尼达。写作《抵达之谜》时,1987年,他已经在英国生活二十多年了。奈保尔一直在观察、思考,特立尼达、印度、非洲、加勒比、西班牙和英国等,纷纷涌入他的笔下,他在《我们的普世文明》中说道:“我不打算去定义这种文明,只想以一种个人的方式谈论它。首先,是这种文明让我有了关于写作这种志业的概念。也只有在这种文明当中,我才能成为作家。”所以,对于“压迫者”如英国,奈保尔表达了和解的姿态,他的作品如“印度三部曲”等都以反映殖民地独立后面临的种种问题而闻名。萨义德因此激烈地批评奈保尔,说他以助西方中心论为孽,对第三世界实际上根本没有兴趣。

《抵达之谜》包括五个章节,第二部分“旅程”发生地不在英国,这是处于更阔大的、更开放的精神区域里的奈保尔的内心独白。在200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奈保尔引述了普鲁斯特以探讨“作为作家的作家和作为社会存在的作家之间的区别”。他说,我们要明白,作家的传记、包括自传,永远存在不完整性。“生活、怪癖和友情的所有细节可以为我们展开,但是写作之谜依旧。文献资料,不论多么迷人,都无法解开写作之谜。”而在《抵达之谜》中,奈保尔说:“常人与作家原本是同一个人,但这是作家的伟大发现,认识到这一点,要花去多少时间——进行多少创作!”

奈保尔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旅行家,“我为了写作旅行,关注体验、渴望经验,但我把自己抽离,将体验从记忆中抹去。”我们的确可以发现,在离开某地之后,奈保尔才能自如地进行关于某地的创作——在他和他的经历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感是奈保尔创作的前提。我想这是奈保尔一种无声的自我辩护。不管在西印度群岛还是英伦三岛,他都深切意识到自己活在“借来的文化”里,与其因失落的认同感而徒生“乡关何处”之叹,他更愿意在写作中自由切换几种文化身份,这也是他的作品给予读者的复杂体验。

刚开始写作时,奈保尔使用第三人称叙事,作家的自我并不出场,但在后来的创作中,奈保尔逐渐让“我”恰当地融入文化,同时隔出距离,审视自我和世界。在《抵达之谜》里, 奈保尔将“杰克”作为切入点,而不是将自己作为主角,便是要刻意地制造出人为的疏离,在我者与他者的变动视角中让作品具备多重意象化。《抵达之谜》打破了虚构与非虚构、小说与散文的边界,它甚至有时显得逻辑失序,但这种失序本身是否正可以表明现代社会的急剧变动?小镇传统伦理的丧失,乡村在工业化面前的溃败,致最后的最大的帝国,致所有逝去的旧时光。如果说奈保尔失根无着,那么,这就是更广大意义上的人们的共同的失根。

PS:奈保尔作品,一角风景。

《重返加勒比》尚未翻阅,其余已读,借我时间~

《抵达之谜》读后感(四):《抵达之谜》:目光、足迹与无处不在的告别

V.S.奈保尔《抵达之谜》——目光、足迹与无处不在的告别

如同携带着一只轻便的摄像机,在固定的横移镜头中,我们跟随着英国印度裔作家V.S.奈保尔,一同经历了一次缓慢而安静的旅程。这趟旅程自阴雨绵绵的天气始,以“令人失望和疲惫的梦”作为收束,于一片雾霭茫茫中,试图辨认出人生的来路与归处。

2011年8月出版的《大方》杂志曾经刊登过奈保尔的一篇随笔——《非洲的假面剧》。这也是笔者第一次读到久闻其名的奈保尔的文章。长达25页的随笔,可以归为散文式游记的典范之作。奈保尔以其从容不迫的叙述语调、精准俭省的用词和全方位的立体化视角,为我们素描了一幅深陷文明冲突之中的南非的前世今生。

从五十年代中期到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奈保尔创作了为数可观的游记和小说。一方面,这来源于他定居于英国的印度裔作家的边缘身份,让他能够以相对“置身事外”的目光看待祖国的传统与文化被殖民宗主国的控制与破坏;另一方面,他出生的族裔——印度的最高级种姓——婆罗门家庭,也让他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滋养,从而为他的“无国界”书写开辟出一个广阔的领地。

《抵达之谜》是奈保尔写于1987年的长篇小说。笔者以为,这部作品在写法上,或许更接近于一种“散点式漫游”的长篇散文。翻开小说的第一页,“迟滞”与“阒寂”的感受同时袭来。对景物的孜孜以求的描绘、对细节的值得玩味的推敲与对过往的难以割舍的怀恋,共同凝结成这部作品的氛围和基调。在阅读的行进中,我们几乎自动隔绝了一切嘈杂的声响,屏气凝神,生怕外界的纷乱干扰了此番安宁而笃定的旅程。

在不断变幻的景色里,奈保尔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干净和透澈。这种清澈,仿佛大雪过后,山峦银装素裹,不掺杂任何杂质,始终以恒定的巍峨和高耸挺立在遥远的某处,向读者发出微弱却坚定的讯号,召唤心灵之塔的感应。无论是踏访繁花似锦的庄园,还是深入疏阔高朗的庭院,抑或从景物凸显的蛛丝马迹中追寻荣耀已逝的历史,奈保尔都以其一贯的温润,赋予他理想中的世界以别具一格的诗意。他于看似漫不经心的观察中,一点一点,将内心的“异乡人”、“边缘人”的孤独注入情绪的“储存器”中,再将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外界接收到的景物的信号,进行“混合”“提取”与“重组”,酿成一杯具有多元味道的潘趣酒。微抿一口,五味杂陈的情绪因子迅速在体内合成并分解,最终,彻底与作者的行文和思路融为一体。

“抵达”——对应着“出发”。奈保尔笔下的“出发”似乎是由一个不确定的机缘促成的一种全凭内心的推助,他的足迹完全循着内心的韵律而进行。他以文学之眼观照周遭的一切,对古老的感受、对土地年岁和人类占有它的悠久的历史的感知总是跟随着他。而他足下的每一寸土地,不仅凝聚了自我目光的发散,更渗透了过去的时光。奈保尔说:“我所肩负的历史,以及教育和抱负带来的自我意识,把我送到荣耀已逝的世界。”他由对外部世界的细腻体察,进入到对自我人生道路的反省、思考与总结。或者说,他借助自己对现实世界的诗意化的的重塑与改造,不仅扩出了一方自足而丰裕的精神空间,也在很大程度上,平息了他内心对于“边缘”的焦虑,尽管他将一直与身份的焦虑共存。他在探求的足迹中进一步总结道:“我曾觉得,因为我缺乏安全感的过去——印度农民,被殖民的特立尼达和家庭的境况,殖民地的狭隘满足不了我的志向,我把自己连根拔起,追求写作事业,带着微薄的资源来到英国,如今我仍旧必须依靠这份微薄——我曾觉得正是因为这样,我对这个不通融的世界有着一份特别温柔或者原始的感觉。”把自我与母体的血缘依附连根斩断,是需要毅力、智慧与勇气的。难能可贵的是,奈保尔在这个不近人情的世俗世界里,依然怀有一种温柔的依恋之情和原始的素朴之爱,这大概就是身为享誉世界的“无国界”作家的无限包容的襟怀。

在奈保尔的足迹遍布之地,实际上,他每迈向一个未知的远方,他的思绪总会将他带回那个昔日的荣光之所。某种程度上,他无法完全抛开自己的过去,或者说,他的事业、他的焦虑、他的人生、他的收获,都无法与他的祖国完全割断牵系。而正是因为这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文化基因,才成就了奈保尔深沉、内敛、诗意与幽微的写作风格。

而这个谜底,究竟是什么?究竟以怎样一种面目呈现于我们眼前?在《抵达之谜》的最后一章《告别仪式》里,奈保尔其实已经向我们透露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个答案关乎生命的母题:关于追忆、关于远行、关于死亡与如何面对死亡。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在命运的旅途中,都是殊途同归。而这相同的归属,也正在以无处不在的告别形式上演着。

《抵达之谜》读后感(五):漂泊与抵达

1950年即将满18岁的奈保尔开启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旅程,他先乘飞机从西班牙港到波多黎各,再乘船从纽约到南安普顿,离开了出生地特立尼达岛,到达了助他达成作家夙愿的英国。1986年,他写下了自传体小说《抵达之谜》。时年54岁的奈保尔已出版了15部作品,无论是使之声名鹊起的虚构小说《米格尔街》,还是奠定了其独特非虚构写作风格的《幽暗国度》,都已全面勾勒出了他的写作和人生,也为他带来了一定的认可与口碑。可是隐匿于文字背后的漂泊与惆怅,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地侵蚀着奈保尔的内心,他开始“被死亡和终结的念头惊醒”。

此后,他一边继续着固有的写作模式,为了某一主题,去旅行,去查阅大量的资料,丰富着自我的认知,也疲惫不堪。在此过程中,他开始构思一部类似《抵达之谜》的作品,它本来应该是一本有关地中海的小说:旅行者的故事、陌生的城市、精疲力竭的生活。可是那构思一直在变化,他最后放弃了幻想和古老世界的背景,在移居英国的20年时间里不断地迁徙,直到落脚索尔兹伯里小镇的日子,奈保尔最终确定了《抵达之谜》是一部有关他自己的旅程——个被写作中的发现与看待事物的方式所限定的作家的旅程的故事。

与以往的游记不同,他不再只是置身事外地观察世界和他人,不再是那个超然的记录者,而是回归内心,敢于直视自己过往的羞耻之心,并开始懂得凝望身边的美好。这样的奈保尔在写作上变得非常缓慢,缓慢地观察,缓慢地书写。在《抵达之谜》中以纯粹的散文体开篇,他用大量的笔墨描写山谷、河流、小路、木屋、森林、山丘、农舍等自然景物,以及挤奶工、租车人、农场主、勘测员、园丁、房东、农夫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这种任性既彰显了奈保尔不凡的写作功底,也对读者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对于阅读的进入多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随后他笔锋一转,又回归到惯用的记述方式,极为写实地书写内心的自省之旅。如果你读过他的一些作品,就知道这部分的文字多么可贵,作为一个常以冷漠、刻薄面貌示人,一贯任由他人评说的疏离者,他终于打破了内心的藩篱,坦承“充满了羞耻和屈辱,作为殖民地的人和作家的我”是如何训练自己面对它们,并让它们成为其写作主题的真实心境。

这种真实心境源自于在文明之上的漂泊——出生在殖民地时期的特立尼达岛,成长于努力想复制并保留印度社区习俗的家族,同时接受着英式教育,最终成为英国公民。这种复杂的经历也成就了他凌驾于一切文明之上的文学体系,他的写作范围横跨欧亚非,他的文体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任意游走。在《抵达之谜》中,他甚至尝试打破虚构与非虚构、小说和散文的写作界限,这也就出现了前面提到的章节间转换的“生硬”性。其实,想要模糊虚构与非虚构边界的作家不只奈保尔一人,比如被称为非虚构小说鼻祖的杜鲁门的《冷血》,比如写下了虚构色彩的非虚构自传的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但是其他作家的非虚构充满着浓厚的故事色彩,而奈保尔却放入了更多的思想,又因为跨越了文明和历史,使读者有了一种难以亲近之感。反倒是这本难得一见讲述自身经历的《抵达之谜》能够超越国家和身份的认知,与所有在精神上历经漂泊之感的人达到某种共鸣。当然,这首先还是需要以一种静谧的心态读完第一章的散文,读过,并反复阅读,将会发现这是一篇奈保尔甚少书写的极其精致和出色的随笔。

由此看来,《抵达之谜》似乎有一种断裂之感,其实并非如此,小说始终充满着内在的牵引。奈保尔的写作总会在时间和空间里自由地跳跃,但是并没有偏离他的主题,像《抵达之谜》,在精神上它始于作家人生旅途中一次短暂的停歇,在心灵上它始自与家人的第一次分离。而在与家人分离的这段生活结束时,他终于找回了精神与心灵的团聚。当他面对妹妹的离世,才意识到“生命和人是谜团,是人真正的宗教,是灰暗和灿烂”,他重新审视了生命的意义,也在漂泊中找到了抵达之地。

近日,奈保尔中文版全集27部作品全部出版完毕,《抵达之谜》被当作了收官之作,其意义可能正是在于这部小说所具有的特殊性。它确实可以称之为奈保尔创作上的一道分水岭,在此书之后,奈保尔越来越专注于非虚构的写作。但在保有深刻洞察性的同时,他的文字里开始注入了一丝平和,不再是一片冰冷,这点尤其可以在创作跨度长达20多年之久的印度三部曲中找到答案。所以,《抵达之谜》也许不能称之为奈保尔最好的作品,但确实是其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无论是对于作者本人,还是读者而言。

首发于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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