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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摘抄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摘抄

《荷尔德林诗集》是一本由【德】荷尔德林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8.00,页数:560,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一):荷尔德林诗集

当一个人能从生活中找到自己,

并懂得,如何从生活感知自身,

那很美妙;谁能绕过危险境地,

如一个人,他逃离狂风暴求生。

······

生活源自行动,勇猛的行动,

向着崇高目标,持久地运动,

坚定沉着,幸福来自高尚情操,

品行严谨,就有青春之美好。

······

摘自“满足”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二):德国诗歌进入现代的领头人

生活和在十八和十九世纪之交的德国诗人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从一个爱好诗歌的青年,经历诸多痛苦和磨难,但矢志不渝地进行诗歌创作和探索,终于在十九世纪之初,引领德国诗歌突破了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藩篱,走向了现代。荷尔德林的诗,真诚,激扬,坦荡,又充满浓烈的情意,关怀和爱情的真挚,同时蕴蓄着深刻的德国哲学思想。著名作家茨威格称他的诗,是人类文学宝库中不可多得的作品,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他的诗是为德国的未来写的,他是诗人之诗人,《荷尔德林诗集》的编者施密特认为,他是德国现代诗歌的开拓者和早期完成者。国内已有荷尔德林诗歌的诗作,但都不完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荷尔德林诗集》依据德国经典出版社2005年版的荷尔德林诗歌全集翻译出版,是目前国内最全面的译本。而且,译者是长期从事翻译工作的专业翻译,精通德语语文和德国古典文学,并具有古希腊、古罗马文学的深厚修养,在德国班贝格国际艺术家之家从事过中国古诗词的德译工作,在德国举办讲座受到欢迎。译者对荷尔德林的诗歌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参阅了大量有关资料,对荷尔德林的诗歌有独到的分析和理解,并且参考了约亨·施密特的大量注释,在此基础上经过六年牵心的钻研和翻译,字斟句酌,反复吟咏,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终于完成了《荷尔德林诗集》的翻译。所以,此书值得拥有,值得阅读和研究。在此隆重推荐,希望各位喜欢。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三):不错的译本,值得收藏

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王佐良翻译的《荷尔德林诗集》,收入荷尔德林诗歌167首,是目前国内最全的荷尔德林诗歌译本。译者王佐良不是我国那位耳详能熟、大名鼎鼎的英语界老前辈,而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此王佐良也是国内一所大学的教师,精通英语和德语。据说他在德国访学期间,偶然得到一本《荷尔德林诗集》,读过之后爱不释手,回国后花了了六年时间,几乎把整本诗集(除了荷尔德林一些早期诗歌)译了出来。当初翻译此书,完全是喜欢,并未想到出版。经过不断地反复打磨和修改,直到后来自己觉得满意的时候,方才拿出来投到出版社,不曾想竟然被人民文学出版社看上并同意出版。

诗歌翻译历来都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甚至认为,诗歌不可译。平心而论,诗歌翻译确实有难度,试想把唐诗宋词译成外文,还有中文的那种味道吗?但是,同居地球村的人类需要共享文明成果,文化交流不可少,文学翻译不可缺。于是乎,文学翻译成为人类精神交流的一种必然手段,诗歌翻译自然忝列其中,不可或缺。荷尔德林从小患有颠狂症,但他却似乎是天生的诗人,他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诗歌,在其短暂的一生中,他不顾病痛的折磨,坚持创作,诗歌成就达到了巅峰,被称为“诗人中的诗人”。荷尔德林的诗歌形式多样,韵格齐整,格调高雅,诗意浓郁,但用词奇崛,充满神性,晦涩难懂。要想译好这样的诗歌,没有良好的外语基础和中文修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从本书来看,译者不但具有较好的外语基础和中文功底,而且还具备了诗人的气质,同时也是下了大工夫的。不然的话,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本诗集,无论从形式还是到内容,就不会如此地传情达意,给人以美感。应该说,这本《荷尔德林诗集》,是目前为止国内收诗最多、质量较好的一个译本,值得阅读和珍藏。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四):(转)薪樵的滥用:再评王佐良译《荷尔德林诗集》作者:刘皓明

薪樵的滥用:再评王佐良译《荷尔德林诗集》日期:2016-06-17 11:04:31 作者:刘皓明

刘皓明

我万里迢迢肩荷来的薪樵若是被人拿去炊爨取暖,于我皆是功德,但若被人拿去投机倒把或制造一氧化碳害人,那对我便是伤害。虽然这样的伤害我并非第一次遭受,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最近的书评《失控的文化生产过程——评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版〈荷尔德林诗集〉》(载2016年6月3日《文汇学人》)从所评的书中举出的例子都是诗人荷尔德林后期作品中的赞歌体裁作品(Oden)。对于该书中包含的诗人其他后期作品,我说“读者可据[拙著2009年版《荷尔德林后期诗歌》]以自行研判人文版《荷集》这一部分译文的正确性与准确性”。我那样说既是出于对读者判断力的信任,也是为了在有限的篇幅里更有效地讨论该书的质量。然而在书评交稿之后,我继续查看王佐良先生这部译作时,却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我对读者的信任和对书评篇幅的考虑令我忽略了对译者学术品格可信度的考察:在德语水平不足的问题以外,译者王佐良先生的学术伦理水平也有理由让人怀疑。

人们如果考察《荷集》中所包含的与拙著《后期诗歌》重叠的篇章(包括《莱茵河》《日耳曼尼亚》《帕特摩斯》《怀念》《摩涅莫辛涅》等等),会发现所有这些诗篇的翻译在德语和基本诗义理解方面都不可思议地正确(有时也有错误,但是频率很低)!虽然这些诗的原文所含艰难的句法、罕见的语法构造和晦涩的诗意绝不亚于赞歌作品,王先生这部分文本的翻译竟然几乎完全正确!这同他在拙著未含的赞歌作品的翻译中所暴露出的德语水平和对诗义的总体理解的严重不足形成鲜明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人无法相信这两部分译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让我们再举几个例子,对比一下《荷集》中这两部译文的质量和体现的德语水平的差别。先看《后期诗歌》未含的后期赞歌《喀戎》的第一阕:

德文原文:

Wo bist du, Nachdenkliches!

das immer mu?

Zur Seite gehn, zu Zeiten, wo bist du, Licht?

Wohl ist das Herz wach, doch mir zürnt, mich

Hemmt die erstaunende Nacht nun immer.

王译:

你在哪里,冥想者?那须周而 复始东升西落者,何在,光明?

幸我心明亮,虽我愤怒,

惊异的夜却总把我扼制。 (411页)

如果王译真如他自己声称的那样是用了Jochen Schmidt的注释版为底本,译者不会看不到,Schmidt遵循更早的Bei?ner的理解,注释Nachdenkliches这个字说是令人思虑的意思,不是思虑者的意思;而这个字之后的句子王译作“周而复始东升西落”云云则完全是在远离原文进行创作。第三行第一个字、表示肯定语气的副词wohl王译作“幸”,是个类似读denn为“因为”的错误,这个错误导致后两行句法和逻辑关系全错,令读者不知所云:“幸我心明亮”汉语是什么意思?这一阕应该翻译为:

你在哪里,令人熟思的!每每总

要离开我们的[译者按指日光每日定时降落],你在哪里?光?

心全然是醒的,可令我愤怒的是,現在

令人惊异的夜总在压抑我。

看了《荷集》中后期赞歌的翻译,再对比同是后期作品的哀歌和父国咏歌的翻译,人们不免要问,在此处看不懂副词wohl、并对总体诗义懵懂不解的译者是如何在下面这段译文里把wohl字翻译正确的呢?

我还在深深地回忆(485页)

Noch denket das mir wohl ...

或者在《面包和美酒》中没有犯《喀戎》里的错误呢?

Wohl wenig bekümmert um uns

我们心头几无忧愁(374页;引者按:虽然wohl不算译错,但动词词组弄错了)

而下面这句诗中普通字典里根本查不到的施瓦本方言字Scheiter(薪樵),在别处连常见字词都搞错的王先生又是如何正确翻译的呢(林克此处就把这个字错认为等同于动词Scheitern, 误译作“失败”)?

如同肩负着

柴禾的重量……(492页)

答案恐怕就在《后期诗歌》的译文和注释里。《荷集》与拙著中作品重叠的那些篇章,王译几乎就是拙译的翻版,句法句式的形态惊人地相似!这种相似不是由于原文是同一作品所能达到的,读者只须比较一下顾正祥和林克译本中与拙译重叠的篇章就能看出,对同一作品各自独立的翻译,其句法和风格会是多么不同。如果王译与拙译这种怪异的相似,还不足以说明他书中这部分译文大量借用了别人的翻译,那么他书中其他译文与这一部分译文之间在德语水平、诗义理解、汉语通顺、句法和行文风格方面巨大的差异,则只能坐实此前人们的怀疑:拙著给王译提供了这一部分译文正确性的保障乃至译文的基本稿,而一旦他不得不离了拙著的拐杖自己行走,王先生就到处摔跟头。(顾、林译本不是其所采纳译本,除了风格因素外,可以从王译与它们重叠的诗篇明显的差别看出。)

作为一个教授不同语种写作多年的语言文学教师,经验告诉我,当你看到一篇学生论文的水平不可思议地高于他平时展示的知识和写作水平,或一篇文章内有某些段落突然远超出论文总体水平时,剽窃的红灯就亮起了。最低级的剽窃者整体粘贴别人文章中的段落,脏手一抓就准,无法抵赖;而狡猾的剽窃者则会编辑所剽窃文章段落的词句,往偷来的珍珠上涂些腥,好跟自己的鱼目混在一起。后一种剽窃对于有经验的教师来说一看便知,但是要办成一个铁案,费时费力,得不偿失。更何况涉及的是译文,难度就更大了。作案者往往利用这一点希图侥幸,藉口参考掩盖剽窃。只是王先生书中始终没有提过任何此前出版的荷尔德林诗歌中译本,连参考都不想承认。

这些年来我花了不少功夫做西方诗歌经典的翻译详注本。之所以以牺牲用其他语言写作的时间精力在中文里做这些事,是因为我以为与其在西文世界中锦上添花,不如在中文世界里雪中送薪。我以为,我万里迢迢肩荷来的薪樵若是被人拿去炊爨取暖,于我皆是功德,但若被人拿去投机倒把或制造一氧化碳害人,那对我便是伤害。虽然这样的伤害我并非第一次遭受,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作者为美国瓦莎大学教授。《荷尔德林诗集》译者王佐良为山东师范大学教授。)

《荷尔德林诗集》读后感(五):(转帖)刘皓明:失控的文化生产过程——评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版《荷尔德林诗集》

作者:刘皓明 (美国瓦莎大学教授)

《文汇报. 文汇学人》2016年06月03日 星期五

十多年前,在一篇荷尔德林中译本的书评中,我曾说过,从翻译和研究的角度看,荷尔德林是德语诗歌史上门槛最高的诗人,一是因为这位诗人最成熟期的作品中有丰富的对西方古典和圣经的指涉和借用,二是因为他的德语有意吸收了古典语言的词法、句法和风格因素,只学过现代德语而没有西方古典语言知识的人,往往不能或者不能充分理解他的诗歌语言。在那篇书评发表之后的十馀年里,包括我自己翻译在内的荷尔德林诗歌的中译本已经出了至少四种:拙译之外,分别是先刚先生、林克先生和顾正祥先生的选译本,使得中文世界的读者终于能够比较广泛地读到这位最重要的德语诗人的诗歌作品。不过这几部译作都只包含诗人部分而非全部诗歌作品,要么是林、顾二先生选裁范围不限的选译本,要么是先刚先生和我自己的依据时期和体裁选裁作品的译本,总之直到最近,还没有一部包括诗人全部或者几乎全部诗歌的译本。当不久前看到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出版一部声称 “收录了荷尔德林绝大部分诗歌”(见该书的“内容简介”)的译本时,我以为这一状况大概就要结束了。然而在实际看到由王佐良先生翻译的这部诗集之后,我意识到译者和出版社的宣传词是需要暂时悬置的。

我曾在拙著《荷尔德林后期诗歌》(上海:华东师大,2009年,评注卷导论)中阐述过荷尔德林有效创作生涯后期(即18世纪末到1807年)所写的诗歌作品有复杂的文本问题,晦涩深奥的诗学、哲学和历史内涵,古奥独特的语言风格,以及对西方诗歌、文学、历史、哲学、神学和宗教等经典著作的广泛而丰富的指涉与运用。既然任何包含了诗人后期诗歌的翻译都必须把对这些问题的深入研究和相应制定的深思熟虑的翻译方案作为工作前提,要评论诗人作品的翻译,必须要涉及的话题因而就是译者是否对该诗歌所处的文学史和文化史有充足的知识储备,是否对诗人的生平和作品有充分的研究,是否在语言风格上正确认识到了原作的特点,并且在译文中有意识地并且有效地尽量反映出了这些特点。往更专门的层次上说,由于诗人后期作品文本构成极其复杂,究竟要包含哪些文本才能称得上是“收录了”诗人全部或“绝大部分诗歌”,所涉及的问题就更复杂了,没有对诗人作品和相关研究的充分掌握,任何声称包含全部或绝大部分作品的通稿辞都可能受到内行的挑战。然而在翻阅了刚刚出版的人文版的《荷尔德林诗集》后,我惊讶地发现,评论这部翻译根本用不着谈论上述任何话题,因为它连最最基本的翻译要求,即能够胜任翻译工作的外语水平,也没能达到:翻译中随处可见的低级德语错误造成译文整段整段地译错,译者因德语不过关读不懂原文而常常胡编。以这样的德语水平翻译出的荷尔德林诗歌,谈论其语文学意义上的文本和版本问题、所含典故问题、风格问题、翻译策略问题、汉语水平问题等等都变得毫无意义。给这样的翻译诗集写书评于是不得不降低到德语老师批改作业的水平。

空口无凭,让我们接下来举证。既然诗人后期作品代表着诗人创作的最高峰,就让我们把例子局限在这个时间段里;而且既然我曾在《荷尔德林后期诗歌》中对除赞歌(Oden)体裁之外的诗人所有后期诗歌提供了译文和详尽注释与解读,读者可据以自行研判人文版《荷集》这一部分译文的正确性与准确性,而其他现存荷尔德林诗歌译本中所含赞歌作品很少,那就让我们把要考察的例子进一步限定在华师版《后期诗歌》所未含的诗人后期赞歌作品中。

第一个例子:《人民之声》(第二稿本)第一阕(407页,标题译法从王译,下同)

王译文:

你是神圣青春里的神之声,

我深信不疑,我至今仍说是!

然而萦绕我们智慧的

流水无忧无虑地喧嚷,……

原文:

Du seiest Gottes Stimme, so glaubt’ ich sonst

In heil’ger Jugend; ja, und ich sag’ es noch!

Um unsre Weisheit unbekümmert

Rauschen die Str?me doch auch, ......

王译前两行在句法分解上出了错,译者把主句中的状语(“在神圣的青春”)移到宾语从句里,导致原文很明白的意思在中文里一团糊涂:诗人不是说你,即民声,是神圣青春里的神音——人们会纳闷译者以为这是谁的青春呢?——而是说我在我的青年时曾以为你是神音,否则接下来那句中的“仍”字(noch)便无着落,前后两句便毫无逻辑关系。正确的翻译是这样:“你是神的声音,我在神圣的青春曾一度相信;是的,我至今仍这么说。”译者显然也没看懂位于第一行末尾的副词sonst(从前)的意思,故而在译文中完全把这个字删去了。不过与接下来的错误相比,这两行的错误还算很轻的。

这一阕后两行的错误更低级,译者不知道um etwas unbekümmert是个词组,意思是对什么不在意、不关心,介词um引领作为“关心”和“在意”的原因的名词(或代词),而是错把um当作一个单独的、表示空间关系的介词理解,于是翻译成完全不可理喻的:“萦绕我们的智慧”。这两行正确的翻译其实是:“对我们的智慧漠然不理会,河流却一直喧腾……”。

第二个例子:再看另一首重要赞歌《诗人的天职》中的第三阕(400页)

王译文:

人在屋里,在广大的天空下,

除了命运和忧虑,一无所有,

当尊贵者,人,因那野兽,

要勤劳和哺育!另一个就

[……]

原文:

Nicht, was wohl sonst des Menschen Geschik und Sorg’

Im Haus und unter offenem Himmel ist,

Wenn edler, denn das Wild, der Mann sich

Wehret und n?hrt! denn es gilt ein anders,

……

这一阕王译可以说因为完全读不懂原文的语法,在翻译中就迳直篡改甚至仿佛泄愤般地胡搞起来。哪怕刚学过一个礼拜德语的人都能看到,原文把nicht(不)非常醒目地放在这一阕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的位置,但是在译文里,“不”字消失了!然而译者为了弥补他无法理解的“不”字的否定含义,就弄出个原文文意所没有的“一无所有”来塞责,从而把头两行原本的主语从句变成了一个独立句,在意思上跟原文风马牛不相及。没有了这个高调的无,译者也就没弄懂这一阕与下一阕之间的转折关系:“不是这个,……而是有个别的”。诗的头两行只是个作主句主语的子句,意思是:“不是那个在家和在开阔的天宇下一度是人的命运和牵挂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行,王译的错误就更惨烈了,因为这次他完全看不懂原文的语法,连篡改都无从改起,于是译文成了光看中文也完全不通、莫名其妙的词语堆砌。首先,他把比较级副词edler(更高贵地)读作名词或者形容词用作名词,翻译成“尊贵者”,第二,既然没看出副词比较级,老式和书面德语的比较连词denn(“比”,相当于今日德语的als)他自然也看不懂,只能把它理解为这个字在现代德语中最常见的意义,即连词“因为”,可是当denn作为连词“因为”随即出现在第四行时,却又被译者莫名其妙地删去了!退一万步讲,此处denn就算当作“因为”解,那也只能是连词而非介词,你可以说因为(denn)+原因分句,却不能是因为+名词或代词,所以把denn理解为介词意义上的“因为”引领名词在语法上是双重地不可能。但是译者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懂原文语法了,所以就来了个“因那野兽”,把denn当成介词。在语法上一错再错,而且好几种错误纠缠在一起,昏天黑地!而随后动词词组sich wehren, 抵御(在这里指人为捍卫自己的领地等与野兽和敌人武斗),如何被翻译为形容词“勤劳”,并且用连词“和”跟中文动词“哺育”(这里译者显然没看出这里是反身动词sich n?hren,即自己养自己,换句话说,就是找食、捕食等以维持生计)并列,我相信包括译者自己在内没有人能解释得清。这样全然的混乱结果就产生了令人莫名奇妙的译文:第四行的“要”字从哪儿来?人为什么“因那野兽”“要勤劳和哺育”?因哪个野兽?等等。这两行正确的翻译是:“当人,比野兽更高贵,抵御[即保家]和捕食[即维生]时!因为另有一个,[……]”。

第三个例子:再请看《福尔康》(419页)第二阕

王译文:

让男人,他的理智,他的生意,

他的烛光,和他未来的日子

毁灭,让他烦恼,重重的

忧虑无以复加,挥之不去。

原文:

Dem Manne laβ sein Sinnen, und sein Gesch?fft,

Und seiner Kerze Schein, und den künftigen Tag

Gefallen, laβ des Unmuths ihm, der

H?βlichen Sorge zu viel nicht werden.

译文把原文的意思完全弄反了。译者在此所犯的核心错误一是没能看出分别出现在第一和第三行的动词lassen在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及物动词,只辖宾格的直接宾语,而是语法学上所谓使动词(Kausativverb),引领名词宾语(或宾格代词)+没有zu的动词不定式结构的复杂形式——顺便说,这是动词lassen最常见的用法,一如现代汉语动词让、使;二是动词gefallen(令……喜欢)是lassen统辖的动词不定式形式,而非动词fallen(落)的过去分词形式——译者把不定式动词gefallen读作fallen(译者译为“毁灭”)的过去分词,这也是个低级到无以复加的德语错误!有了这两大错误,至于与gefallen并读的名词dem Manne(男子)为什么是与格(Dativ),译者就根本顾不上考虑了。所以译者把这一阕的意思完全搞反了:诗人不是在第一阕赞美了妇女之后在第二阕诅咒男人,而是在祝福他。正确的翻译应该是:“让男子的智识、他的事业和他的烛光令他欢喜,让他不要有太多不快和可憎的焦虑。”

类似的低级德语错误还有很多,可以说只要原文句法和语法超出了简单句水平,译文就要出错。这显然不是译者偶尔疏忽造成的,而是反映出译者的德语水平根本无法胜任诗歌翻译,更不要说所翻译的是以语言古奥著称的荷尔德林诗歌。译者的语言水平也妨碍了他理解原文关键字词的意义,使他常常把几乎是诗眼的诗中关键字词意象在翻译中删去,比如《诗人的勇气》原文全诗第一个字“恒河”消失了,只剩下“河”(译者是否把属格的专有名词Ganges误解为普通名词Gang的属格呢?);《诗人的天职》原文第三行来自古罗马诗人贺拉修(Horatius)《赞歌集》(Carmina)中一首赞歌的重要意象wehrlos“不设防御”——这是全诗赖以生成的根本——无论是字还是意思,都被完全删掉了;《苦闷》原文第四行第一个字Bar,“赤足”,也没有了;总之,所有译者看不明白的词就删。作为读者和评论者,在罗列以上文例时,我没有对译文提出任何可能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风格要求,没有使用任何除德语语法之外的标准,不涉及更精深的所谓诗无达诂层面的意义多歧(以上我自己提供的译文都只是基本意义的翻译,没有任何风格考虑),因为评论这样的诗歌译文,除了最基本的语法改错以外谈任何其他方面都是多馀的,都会是过于奢侈和不切实际的。而且我相信,仅仅指出这些德语问题就已经是对这部译文的终审判决了。

虽然书评不得不降低到德语课改错的水平,但是书评作者毕竟不是译者的德语老师,没有义务把其中的语言错误全都指出来。值得好好思考和谈论的不是译者的德语水平,而是这样的翻译是如何由国家顶级中外文学出版机构郑重其事地推出的。我同人民文学出版社素未有往来,一点儿也不了解《荷尔德林诗集》从选题到出版的情况,无法对这个堪称出版事故的书的问世过程作任何具体评论。但是在我看来,要求每个出版社的每个编辑和编辑室对其编辑出版的书籍涉及的领域都是专家,是既不可能也无必要的;那么要保证每个出版项目的质量,就必须征求各个领域专家的意见;国内有很多大学德语系,其中有很多德语文学学者,即便其专业领域不是荷尔德林或浪漫派诗歌研究,在语法上、在本源语言水平上把把关总还是可以的。能让语言水平根本不过关的翻译出版,也反过来说明,这部书在选题、立项、审稿到最终出版的过程中恐怕没有征询和参考专家意见。有威望的出版社轻率地出版自己对其质量没有掌控的译文是自毁名声,是不言而喻的,作为书评人我也无意往它伤口上撒盐。但是本着对学术的尊重、对读者和社会的负责的态度,为了避免将来出现类似的出版事故,不再有灾梨祸枣的事发生,我在此呼吁建立内行评审制度,让这样的制度不仅应用于学术著作的出版,也应用于严肃的文学和学术著作翻译的出版;让学术和严肃的文学和学术翻译的立项与出版不再是由业余爱好者的推荐、外行的炒作、关系、人情或网络人气等等偶然因素决定(以上罗列是泛指,不针对任何出版机构),而是形成制度化的内行评审和决策机制。我衷心希望《荷尔德林诗集》能够成为一个最终有积极意义的失败,知耻而后勇,让它对促进外国文学翻译出版的规范化起到刺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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