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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精选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精选

《生活,是第一位的》是一本由汪曾祺著作,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320图书,本书定价:52.00元,页数:2018-11,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生活,是第一位的》精选点评:

●拉低一下均分

●标题,很汪曾祺,生活是主角,而且一定要有一个都好断句 很多语言的表述,让我想起了鲁迅的两棵枣树。一个作者有自己的风格不容易,一下子就能认出来的,应该是一种幸运吧,或者说是天生的一部分,别人无处嫉妒 本书主要在于写语言,风格和小说创作。汪先生对自己在文学史上的位置是心有余的,但我始终对这种小桥流水的文章不大感动。或许随着年龄会有改观吧

●作家需要对生活充满兴趣,充满激情,到处看,到处闻,到处听,并有自己的观点或情感,表达出来,“作家是感情的生产者”。 写小说时,“贴着人物写”,语言符合人物,动作符合人物,风景也是人物所见,不写晦涩的深明大义的词。

●大江东去还是小桥流水?随心所欲的生活,苦心经营的随便。(编的不好,很多重复的内容)

●那些关于生活和写作的真知灼见,原来汪老早就写进他的文字里了。

●读第一章《自报家门》,听69岁的汪老娓娓道来自己的人生,谈对自己影响极大的童年生活、乡土见闻,聊在他心中十分有才华,且待人平等、友爱的父亲,方才知晓他何以活成了这般有趣、有姿态的模样。文字都是简朴、生活化的,里面所包含的智慧和道理却不简单,看过之后,很想去补补汪老的小说了。

●挺不错的书

●前半部分关于创作,聊了很多实质的东西。后半部分像是要凑出一本书似的,刊载了很多书序,以及对沈从文作品的赏析。也许赏析也是写作的一部分吧。

●汪曾祺对写作、小说、散文的一点看法,以及几本书的序。由于把不同时期的小文章集合在了一起,发现很多观点都是重复的,就显得没那么好看了。——又想把他的小说看一遍了呢。

●“要贴到任务来写!”这句话出现了一万遍吧,小汪真滴很爱沈从文老师了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一):唯悠闲才能精细,不要着急

连续十一天,464分钟, 见缝插针得读完了汪老的《生活,是第一位的》。想读这本书,是在加班时段的会议室里。 被工作挤压的社畜看到这个封面和名字,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手呢? 虽然书籍的内容与我之前的想法相去甚远,收录的多是汪老关于文学创作方面的见解和观点,但是对于未经过专业学习的我而言,仍然魅力巨大,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书中,我看到了汪老充满童趣的幼年生活,他才华横溢且有趣有爱的大佬父亲,他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年轻作者的关爱,也看到了他对文学发展和文学创作的独特见解,更看到了他对老师沈从文的深深敬佩和怀念…… 虽然本书确实存在前后内容反复、典例多用的情况,但是读下来发现,这就是一本收录汪老发言、报告、作品序言和他阅读感悟的集子,内容重复对我来说问题不大,多读几遍反而有加强记忆的效果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二):生活,阅读和写作

在图书馆里,被书名吸引了,突然想要好好生活了。

自己读文集一类的书很少,因为办了图书证,有机会在图书馆里任意选择,故近来看书明显拓宽了很多。发现自己兴趣还挻宽泛的,什么样的书都想读读看。

这本书其实是讲写作的。写作要贴着生活,贴着人物来写。虽然书中的时代和现在有了点距离,读起来有种旧时回忆,也有对没有经历过的旧时的好奇。汪老讲了很多他的创作心得,受益匪浅。

关于写作有太多要学的了。感觉自己缺欠很多,尤其是古典文学,基本一无所知。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了。

感觉还要继续拓宽自己的阅读,期待着在图书馆里遇到更多类型的好书。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三):枇杷呀,你结这么点果子,可真是费劲呀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的管得着吗!”

说起汪曾祺,脑海里马上想起了他的栀子花语,鲜活恣意的语言,和他的人生一样,真实的精彩。《生活,是第一位的》是汪曾祺的谈艺录。书中很多的真知灼见,是他写作生涯摸索的甘苦之言。在这些文章里,汪曾祺像讲座上面对着青年作家那般,毫不保留的分享了他对小说、散文、戏剧、民间文学的看法,对生活的思考。

都说艺术来源生活又高于生活,汪曾祺只说生活是第一位的。文字能写出生活的酸甜苦辣,留给读者去细细体会就好了。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有了生活,横写竖写都能头头是道。没有生活,就会捉襟见肘,或者瞎编。

汪曾祺的短篇小说《黄油烙饼》,萧胜跟爸爸去坝上时8岁大。一个8岁孩子眼中的坝上,就是一溜大山,山顶齐齐的,倒像个坝。上了大山,嘿,一片大平地!真是平呀!又平有大。吃黄油烙饼时,黄油烙饼是甜的,眼泪是咸的。

萧胜为什么去了坝上,又是什么情况下吃到了黄油烙饼,这些都离不开汪曾祺在张家口的4年的下放生活。8岁孩子眼中的世界简单,山是大山,地是平地,直白而准确。

汪曾祺的老师沈从文,他的小说《边城》,是教材的课文。多少学生读过后忘了故事的细节,却还记得那个美丽灵动的翠翠。翠翠,《边城》都是想象出来的。想象,必须有丰富的生活经验,积累了足够的印象才行。翠翠这个形象,有三个来源,一个是绒线铺的女孩子,一个是青岛崂山看到的女孩子,另一个来源是沈从文的太太。这三个女子各有各的特点,沈从文和前面两位都只有一面之缘,是靠他的思想、感情和才能,把她们身上打动沈从文的特质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翠翠这个鲜活的角色。

一句话只有一个最好的说法,用朴素的语言加以表达。就比如海明威,写很简单的事情,句子也很短,可是谁又能说他的《老人与海》写的不好呢。准确,就是把你对周围世界、对那个人的观察、感受,找到那个最合适的词表达出来。

鲁迅写高老夫子,“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着酱在一起”,酱字这么用,别人没有过,但却那么贴切。南方人腌咸菜,萝卜,黄瓜,青笋各种各样的根茎类蔬菜放在一个缸里泡着。做黄豆酱什么的,更是把黄豆和调料放在一起发酵,融为一体。这个带有方言特色的表达,换一个话讲,就差很多了。比如换成混在一起,掺合在一起,意思是对的,就是差那么点意思。

在我们老家,说小孩子懒或者干零碎活不积极,都是吐槽像一栋柴一般。长那么大了像一堆柴那么占地方,又不会干活,喊了也不动一下,看着讨厌。这个方言吐槽也是一个语言准确表达的例子。

沈老师在西南联大教写作,说的最多的就是“贴着人物来写”。沈老师的学生中,汪曾祺算是吃了写作这碗饭的。他对贴着人物来写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小说里,人物是主要的,其余的都是次要的。作者的心要和人物贴近,想他所想,忧他所忧。作家塑造一个人物时,往往倾注了大量心血和感情,对人物的命运也是感同身受。金庸写天龙八部,萧峰误伤打死阿朱一段,萧峰像野兽一样大吼大叫,抱着阿朱的尸体狂奔乱走,跑了两个时辰,连路都看不清。金庸写这一段时,拍着桌子嚎啕大哭,命运太残忍了。萧峰用自我折磨来发泄自己的痛苦,他狂奔乱走时,金庸的心里也是悲痛欲绝啊。

写景处也是写人,景和人不能剥离开来。一旦写的景和人物无关,景再美,也显得不恰当。红楼梦这部经典小说里,就有很多写景即写人的段落。写黛玉葬花,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写李纨眼里的栊翠庵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写的精神,好不有趣”。花开花谢都是自然现象,因为投射了人物的情绪,才会有悲有喜。黛玉看落花,想到自己飘零的命运,李纨看到红梅,想到妙玉一个出家人,反而如红梅一般好不精神,对比自己一个寡妇只能清心寡欲,心里微微的嫉妒。

另外,小说的叙述语言也要和人物协调,不能用知识分子的语言去写农民。我们再来看红楼梦的例子。刘姥姥第二次来荣国府时,被丫头小姐们一起拉着行酒令。宝钗的“处处风波处处愁”,黛玉的“仙仗香挑芍药花”,透露的是小姐们饱读诗书的涵养。刘姥姥的那句“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则是一句庄农的大白话了。还有一次作诗,拉上了凤姐,凤姐是没读书不会写字的。她的起头那一句“一夜北风紧”,比不上各位小姐的诗有典故又别致,却也是熏陶过的粗话,留了地步给续诗的人,这句诗和凤姐的形象是相衬的。

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一个人不会说另一个人的话。贴着人物写,用人物自己的语言,写出人物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如果说,汪曾祺在《生活,是第一位的》里,倾囊相授关于创作、生活的人生经验,那么这篇短短的书评有点像零批转贩了。摘取书中的一小部分精髓,以飨读者。

汪曾祺写枇杷,冬天开始着花,端午才成熟。枇杷呀,你结这么点果子,可真是费劲呀。可不是么,枇杷结果费劲,写出好的作品,好好的生活,也是费劲的呀。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四):“我是个凡人,有时也会生气的。”

提起汪老,大家都道他“会生活,懂生活”。

《生活,是第一位的》书封

鹦鹉史航曾说,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

在我看来,汪老的可爱,最直观的是他能把艰难、平淡的生活过得好玩、有趣。

一说起汪曾祺,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是咸鸭蛋,或者“文艺界的泥石流”这个荣誉称号 —— 在他的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文人、精英的架子,有的是对市井生活的热爱,因此他也得了个“市井里的小清新”的名头。

这里有一些关于汪老做菜的小故事:

聂华苓和保罗·安格尔夫妇到北京的时候,中国作协不知是哪一位,忽发奇想,让汪老在家里做几个菜招待他们,说是这样别致一点。

汪老给做了几道菜,其中有一道煮干丝,这是淮扬菜。华苓是湖北人,年轻时是吃过的。但在美国不易吃到。她吃得非常惬意,连最后剩的一点汤都端起碗来喝掉了。不是这道菜如何稀罕,汪老只是有意逗引她的故国乡情。

台湾女作家陈怡真(汪老在美国认识她),到北京来,指名要汪老给她做一回饭。汪老做了几个菜,其中一道是干贝烧小萝卜,因为汪老知道台湾没有“杨花萝卜”(只有白萝卜)。

那几天正是北京小萝卜长得最足最嫩的时候。这个菜连汪老自己吃了都很惊诧:味道鲜甜如此!汪老还给她炒了一盘云南的干巴菌。台湾咋吃得到干巴菌呢?陈怡真吃了,还剩下一点,用一个塑料袋包起,说带到宾馆去吃。

如果汪老给云南人炒一盘干巴菌,给扬州人煮一碗干丝,那就成了班门弄斧,鲁迅请曹靖华吃柿霜糖了。

做菜待客,须看对象。待人之道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顺应自然本性,各随其情,不能要求整齐划一 —— 大概是懂生活的人,待人处事也认真且有智慧。

可以说,汪老的这些生活意趣在他的散文集《生活,是很好玩的》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是看目录的几行字,一股子有趣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生活,是很好玩的》目录

《生活,是很好玩的》目录

但窃以为,汪老的可爱,除了人人可见的生活意趣,更多还体现在他对文字和创作的态度和坚持上, 如果说在《生活,是很好玩的》里,他讲的是生活的好玩之处;而在《生活,是第一位的》里,他告诉我们的,则是他是怎么把生活过得那么好玩、写得那么好玩的。

这本书写的不是生活趣事,而是谈创作、谈文学,在随性和趣味里,不仅仅包含着对于生活的乐观、豁达,更多的是用心、认真、较真和“严肃”。

“生活是第一位的”是汪老书里的原话,这个“文艺界泥石流”自报家门,谈生活、谈创作,把自己“交代得清清楚楚”。

用汪老自己的话说,便是“我可以比较贴近地观察生活,又从一个比较远的距离外思索生活。”

《生活,是第一位的》内页

在69岁时,他自报家门,娓娓道来自己的人生,谈对自己影响极大的童年生活、乡土见闻,聊在他心中十分有才华,且待人平等、友爱的父亲,我们方才知晓他何以活成了这般有趣、有姿态的模样。文字都是简朴、生活化的,里面所包含的智慧和道理却不简单,

他认为,“ 一个作家对生活没有熟悉到可以从心所欲、挥洒自如的程度,就不能取得真正的创作的自由。所谓创作的自由,就是可以自由地想象,自由地虚构。”

《生活,是第一位的》

对于创作,他的态度是“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我希望使人的感情得到滋润,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诗意的。”

试举一些此书中的句子:

而写小说的要点是什么呢?人人都道是要有结构、有节奏,要精心地刻画和谋篇布局,但他偏说要“随意”,而这种随意,是有生活阅历和积淀,有过大量阅读、学习和思考之后的随意。

所谓“生活是第一位的”,指的是没有生活阅历,写不出来;经历过生活而没有一颗善于观察和热爱的心,写不出来。

汪老笔下那些好玩的生活、乐观的童心,是“ 经历过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春夏秋冬,从云层回到地面”的轻松、有趣。

正如他所说的:“你很辛苦,你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

读一读吧,满是生活。

《生活,是第一位的》读后感(五):写作前提:爱读书、爱观察、爱思考、爱生活。(读书笔记:《生活,是第一位的》)

一、所感分享

看书名,还以为是“生活家”汪曾祺汪老另外一本描写生活点滴美与乐的散文集,毕竟书名和描写一草一木一茶一饭的《生活,是很好玩的》太相似了。翻开来看,发现实际和想象大相径庭,这本书是汪老谈创作的散文合集,正是我近来感兴趣的话题,着实惊喜连连,由不得人手不释卷沉醉其中。

因是散文和讲话的合集,不免出现思想表达和举例佐证在不同文章中反复出现的情况,可以说,正是由于一再强调,才能领悟更深。当然,也可以说,出版商收录文集时筛选文章不够用心。

汪老对老师沈从文先生的推崇以及对其作品的赏析勾起了我再次阅读《边城》的冲动。提及老师,文中一再说,沈先生告诫学生:不要嘲讽。始知,汪老在期间做苦力种葡萄也能悠然自得写出趣味的功夫原是有师承的。

(注:种葡萄的文收录在汪老另外一本散文集《生活,是很好玩的》中)

1,关于本书书名的出处

一个作家对生活没有熟悉到可以从心所欲、挥洒自如的程度,就不能取得真正的创作的自由。所谓创作的自由,就是可以自由地想象,自由地虚构。你的想象、虚构都是符合于生活的。

一个作家所写的人和事常常有一点影子,但不可能就照那点影子原封不动地写出来,总要补充一点东西,要虚构,要想象。虚构和想象的根据,是生活。不但要熟悉你所写的那个题材,熟悉与那个题材有关的生活,还要熟悉与那个题材无关的生活。你要对某个时代、某个地区、某种范围的生活熟悉到可以随手抓来就放在小说里,很贴切,很真实。

海明威说:冰山所以显得雄伟,因为它浮出水面的只有七分之一,七分之六在海里。一个作家在小说里写出来的生活只有七分之一,没有写出来的是七分之六。没有七分之六,就没有七分之一。

生活是第一位的。有生活,就可以头头是道,横写竖写都行;没有生活,就会捉襟见肘,或者,瞎编。

想象和虚构的来源,还是生活。一是生活的积累,二是长时期的对生活的思考。接触生活,具有偶然性。我写作的题材几乎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作家发现生活里的某种现象,有所触动,感到其中的某种意义,便会储存在记忆里,可以作为想象的种子。我很同意一位法国心理学家的话:所谓想象,其实不过是记忆的重现与复合。完全没有见过的东西,是无从凭空想象的。其次,更重要的是对生活的思索,长期的、断断续续的思索。井淘三遍吃好水。生活的意义不是一次淘得清的。我有些作品在记忆里存放三四十年。好几篇作品都是一再重写过的。

2,小说留白

我认为一篇小说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创作的。作者写了,读者读了,创作过程才算完成。作者不能什么都知道,都写尽了。要留出余地,让读者去琢磨,去思索,去补充。中国画讲究“计白当黑”。包世臣论书以为当使字之上下左右皆有字。宋人论崔灏的《长干歌》“无字处皆有字”。短篇小说可以说是“空白的艺术”。办法很简单:能不说的话就不说。这样一篇小说的容量就会更大了,传达的信息就更多。以己少少许,胜人多多许。短了,其实是长了。少了,其实是多了。这是很划算的事。

3,语言

我们许多的语言,自觉或不自觉地,都是从前人的语言中脱胎而出的。如果平日留心,积学有素,就会如有源之水,触处成文。否则就会下笔枯窘,想要用一个词句,一时却找它不出。

曾见一些青年同志写作,写一句,想一句。我觉得这样写出来的语言往往是松的,散的,不成“个儿”,没有咬劲。

有一位评论家说我的语言有点特别,拆开来看,每一句都很平淡,放在一起,就有点味道。我想谁的语言不是这样?拆开来,不都是平平常常的话?

中国人写字,除了笔法,还讲究“行气”。包世臣说王羲之的字,看起来大大小小,单看一个字,也不见怎么好,放在一起,字的笔画之间,字与字之间,就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安排语言,也是这样。一个词,一个词;一句,一句;痛痒相关,互相映带,才能姿势横生,气韵生动。

我们现在有一种很奇怪的说法,说这篇小说写得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我个人认为这句话是不能成立的。你不可能说这个曲子作得不错,就是旋律跟节奏差一点,没有这个说法。或者说这个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跟线条差一点,不能这样说。

什么是好的语言,什么是差的语言,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准确:每一句话只有一个最好的说法,作为一作者,你就是要找到那个最好的说法。准确,就是把你对周围世界、对那个人的观察、感受,找到那个最合适的词儿表达出来。

我劝你们青年同志,初学写作的同志,不要只看当代作家的作品,只看翻译的作品,一定要看看我们自己的古典作品,古典散文,古典诗词,包括散曲,而且自己锻炼写一写,丰富我们中国人的特有的语感。没有语感的,或者语感迟钝的作品不会写得很美。

韩愈认为,中国语言在准确之外还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这“言之短长”,我认为韩愈说了个最老实的话。语言耍来耍去的奥妙,还不是长句子跟短句子怎么搭配?有人说我的小说都是用的短句子,其实我有时也用长句子,就看这个长句子和短句子怎么安排。“声之高下”是中国语言的特点,即声调,平上去入,北方话就是阴阳上去。

我认为中国语言有两大特点是外国语言所没有的:一个是对仗,一个就是四声。郭沫若一次参加世界和平理事会,约翰逊主教说郭沫若讲话很奇怪,好像唱歌一样。

4,讲故事的节奏:悠闲和精细

写小说就是要把一件平平淡淡的事说得很有情致(世界上哪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呢)。同样一件事,一个人可以说得娓娓动听,使人如同身临其境;另一个人也许说得索然无味。

要把一件事说得有滋有味,得要慢慢地说,不能着急,这样才能体察人情物理,审词定气,从而提神醒脑,引人入胜。急于要告诉人一件什么事,还想告诉人这件事当中包含的道理,面红耳赤,是不会使人留下印象的。

张岱记柳敬亭说武松打虎,武松到酒店里,蓦地一声,店中的空酒坛都嗡嗡作响,说他“闲中著色,精细至此”。

唯悠闲才能精细。

不要着急。

5,写作技巧--呼应

写的时候要往前想几段,往后想几段,不能写这段只想这段。有埋伏,有呼应,这样才能使各段之间互相沟通,成为一体,否则就成了拼盘或北京人过年吃的杂拌儿。譬如一湾流水,曲折流去,不断向前,又时时回顾,才能生动多姿。一边写一边想,顾前顾后,会写出一些原来没有想到的细节,或使原来想到但还不够鲜明的细节鲜明起来。

埋伏和照映是要惨淡经营的,但也不能过分地刻意求之。埋伏处要能轻轻一笔,若不经意。照映处要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要使读者看不出斧凿痕迹,只觉得自自然然,完完整整,如一丛花,如一棵菜。虽由人力,却似天成。如果使人看出来这里是埋伏,这里是照映,便成死症。

6,个人风格

一个人要使自己的作品有风格,要能认识自己、发现自己,并且,应该不客气地说,欣赏自己。“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一个人很少愿意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一个人不能说自己写得最好,老子天下第一。但是就这个题材,这样的写法,以我为最好,只有我能这样地写。我和我比,我第一!一个随人俯仰、毫无个性的人是不能成为一个作家的。

一个作家形成自己的风格大体要经过三个阶段:一、摹仿;二、摆脱;三、自成一家。

对于曾经影响过我的作家的作品,近几年我也很少再看。然而:菌子已经没有了,但是菌子的气味留在空气里。影响,是仍然存在的。一个人也不能老是一个风格,只有一种风格。风格,往往是因为所写的题材不同而有差异的。或庄、或谐;或比较抒情,或尖刻冷峻。但是又看得出还是一个人的手笔。一方面,文备众体;另一方面又自成一家。

7,认识自己

作家需要评论家。作家需要认识自己。“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但是一个作家对自己为什么写,写了什么,怎么写的,往往不是那么自觉的。经过评论家的点破,才会更清楚。作家认识自己,有几宗好处。一是可以增加自信,我还是写了一点东西的。二是可以比较清醒,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可以心平气和,安分守己,不去和人抢行情,争座位。更重要的,认识自己是为了超越自己,开拓自己,突破自己。我应该还能搞出一点新东西,不能就是这样,磨道里的驴,老围着一个圈子转。认识自己,是为了寻找还没有认识的自己。

8,简练/繁杂

扬州说书艺人授徒,在家中设高桌(过去扬州说书都是坐在高桌后面),据案教学生,每天只教二十句。学生每天就说这二十句,反复说,要说得“如同刀切水洗的一般”。“刀切水洗”,指的是口齿清楚,同时也包含叙事干净,不拖泥带水。

一些作品给我一个印象,是:芜杂。

芜杂的原因之一,是材料太多,什么都往里搁,以为这样才“丰富”,结果是拥挤不堪,人物、事件、情景,不能从容展开。

第二是作者竭力要表现哲学意蕴。这大概是受了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和青年评论家的怂恿(以为这样才“深刻”)。作者对自己要表现的哲学似懂非懂,弄得读者也云苫雾罩。我不相信,中国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哲学家。我深感目前的文艺理论家不是在谈文艺,而是在谈他们自己也不太懂的哲学,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种“哲学”是抄来的。我不反对文学作品中的哲学,但是文学作品主要是写生活。只能由生活到哲学,不能由哲学到生活。

9,作品主题

主题最好不要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李笠翁论传奇,讲“立主脑”。我以为李笠翁所说“主脑”,即风筝的脑线。风筝没有脑线,是放不上去的。作品没有主题,是飞不起来的。但是你只要看风筝就行了,何必一定非瞅清楚风筝的脑线不可呢?

琢磨琢磨一个作品的主题,琢磨琢磨作者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对读者来说,不也是一种乐趣么?“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这是一种很惬意的读书方法。读小说,正当如此。

不要把主题讲得太死,太实,太窄。

10,作品的美学意义

不平坦的生活道路对我个人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经过长久的学习和磨炼,我的人生观比较稳定,比较清楚了,因此对过去的生活看得比较真切了。人到晚年,往往喜欢回忆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生活。但是,你用什么观点去观察和表现它呢?用比较明净的世界观,才能看出过去生活中的美和诗意。一个人的世界观不能永远混乱下去,短期可以,长期是不行的。

我要运用普通朴实的语言把生活写得很美,很健康,富于诗意,这同时也就是我要想达到的效果。虽然我的作品所反映的生活跟现实没有直接关系,跟四化没有直接关系。我想把生活中真实的东西、美好的东西、人的美、人的诗意告诉人们,使人们的心灵得到滋润,增强对生活的信心、信念。我的世界观的变化,其中也包含这个因素:欢乐。我觉得我作品的情绪是向上的、欢乐的,不是低沉的,跟解放前的作品不一样。生活是美好的,有前途的,生活应该是快乐的,这就是我所要达到的效果。

11,沈从文先生(作者的老师)的作品赏析

沈从文善于写中国农村的少女。沈先生笔下的湘西少女不是一个,而是一串。三三、夭夭、翠翠,她们是那样的相似,又是那样的不同。她们都很爱娇,但是各因身世不同,娇得不一样。

三三生在小溪边的碾坊里,父亲早死,跟着母亲长大,除了碾坊小溪,足迹所到最远处只是在堡子里的总爷家。她虽然已经开始有了一个少女对于“人生”朦朦胧胧的神往,但究竟是个孩子,浑不解事,娇得有点痴。

夭夭是个有钱的橘子园主人的幺姑娘,一家子都宠着她。她已经订了婚,未婚夫是个在城里读书的学生。她可以背了一个特别精致的背篓,到集市上去采购她所中意的东西,找高手银匠洗她的粗如手指的银链子。她能和地方上的小军官从容说话。她是个“黑里俏”,性格明朗豁达,口角伶俐。她很娇,娇中带点野。

翠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雏,她也娇,但是娇得乖极了。

《边城》是写爱情的,写中国农村的爱情,写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农村女孩子的爱情。这种爱是那样的纯粹,那样不俗,那样像空气里小花、青草的香气,像风送来的小溪流水的声音,若有若无,不可捉摸,然而又是那样的实实在在,那样的真。这样的爱情叫人想起古人说得很好,但不大为人所理解的一句话:思无邪。

有个女同志,过去很少看过沈从文的小说,看了《边城》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怎么能把女孩子的心捉摸得那么透,把一些细微曲折的地方都写出来了?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有过的——沈从文是个男的。”我想了想,只好说:“曹雪芹也是个男的。”

沈先生在给我们上创作课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要贴到人物来写。”他还说:“要滚到里面去写。”他的话不太好懂。他的意思是说:笔要紧紧地靠近人物的感情、情绪,不要游离开,不要置身在人物之外。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乐,拿起笔来以后,要随时和人物生活在一起,除了人物,什么都不想,用志不纷,一心一意。

《边城》结尾: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七万字一齐收在这一句话上。故事完了,读者还要想半天。你会随小说里的人物对远人作无边的思念,随她一同盼望着,热情而迫切。

我有一次在沈先生家谈起他的小说的结尾都很好,他笑眯眯地说:“我很会结尾。”

我觉得沈先生是一个热情的爱国主义者,一个不老的抒情诗人,一个顽强的不知疲倦的语言文字的工艺大师。

一个人能不能成为一个作家,童年生活是起决定作用的。首先要对生活充满兴趣,充满好奇心,什么都想看看。要到处看,到处听,到处闻嗅,一颗心“永远为一种新鲜颜色,新鲜声音,新鲜气味而跳”,要用感官去“吃”各种印象。要会看,看得仔细,看得清楚,抓得住生活中“最美的风度”;看了,还得温习,记着,回想起来还异常明朗,要用时即可方便地移到纸上。

什么都去看看,要在平平常常的生活里看到它的美、它的诗意、它的亚细亚式残酷和愚昧。比如,熔铁,这有什么看头呢?然而沈先生却把这过程写了好长一段,写得那样生动!一个打豆腐的,因为一件荒唐的爱情要被杀头,临刑前柔弱地笑笑,“我记得这个微笑,十余年来在我印象中还异常明朗”。

因为作者对生活熟悉且多情,故写来也极自如,毫无勉强,有时不厌其烦,使读者也不厌其烦;有时几笔带过,使读者悠然神往。

沈先生关于我的习作讲过的话我只记得一点了,是关于人物对话的。我写了一篇小说(内容早已忘记干净),有许多对话。我竭力把对话写得美一点,有诗意,有哲理。沈先生说:“你这不是对话,是两个聪明脑壳打架!”从此我知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要尽量写得朴素。不要哲理,不要诗意。这样才真实。

沈先生谈及的这些人有共同特点。一是都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这些人的气质也正是沈先生的气质。

沈从文不是一个雕塑家,他是一个画家,一个风景画的大师。他画的不是油画,是中国的彩墨画,笔致疏朗,着色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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