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网

己亥读后感摘抄

己亥读后感摘抄

《己亥》是一本由余世存著作,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68.00元,页数:267,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己亥》精选点评:

●龚自珍,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其实就是无法静心,今天听了这本书,感觉恍然顿悟的感觉!可能有时候我们想要的太多,所以很辛苦!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看书,其实就是难得一见的享受!

●以前并没有读过这类的毒品。借由这本《己亥》我有幸可以生动地感触龚自珍作品下的传统文化精神表现。尤其是在余世存的白话文旁注下,我读得更加清楚,通透和生动。

●用第一人称来写龚定庵,感觉有点拘谨,不够浪。

●天干地支,己亥与龚自珍。这里的解读也有作者的无体悟。樊登读书。

●装帧精美,经典必读,期盼多搞一些活动。

●阅读此书前,言及《己亥杂诗》,便只记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寥寥几句,还是早年间背诵而得。研读之后才懂得,这是定庵颠沛一年的印记、是其潦倒数十载的评述,组诗多达315首;也是他“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确如里尔克一般,在沉默中回归自己、在执笔下绽放心性,谓之曰:不幸之潦倒颠沛,幸之才学有传承。 百年之后,又值己亥之年,再读《己亥杂诗》,非年号同契,实经历感同,然谁心能明?

●用典雅别致的现代汉语,化身龚自珍作抒情性独白,通过对《己亥杂诗》的诗化演绎,拼接、复刻出龚自珍在己亥年间的心灵地图,其中既有余世存对龚自珍的全面研究和深刻理解,也有余世存本人面对世道人心的感悟与激情!

●不得不说,余世存的解读更能体现出当代社会对人们精神世界的渲染,古人的思想也变得更有看头。

●经典之作,没有什么可说的。好评就是了

●名家谈己亥,让我可以换一个别样的角度见识这段历史。

《己亥》读后感(一):摘抄

余先生说,国人离家出走百年,最近又回家翻东西,一是以《浮生六记》为代表的生活美学,属于岁月静好系列。一是以曾国藩、王阳明为代表的严肃而宏大的叙事系列。龚自珍及其《己亥杂诗》之所以受大家欢迎,因为他是传统文化最后一个集大成式的大家。他有趣、好玩、性情。一代之治即一代之学。“空山徙倚倦游身,亦狂亦侠亦温文。”就是一个人说自己也是很狂妄的,也是有侠义心肠的。同时又说自己有温文尔雅的一面。所以亦狂亦侠亦温文。 下一句就有点沉痛了,叫“土厚水深词气重”。就是说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它是非常厚重的,叫“土厚水深词气重”。最后一句叫“歌泣无端字字真”,就是说我长歌当哭也好,就是我没有来由地就忽然哭了。但是我每一个哭声,或每一字都是非常真实的。余世存:“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更结尽、燕邯侠子。”就是燕赵的那个邯郸,那些有侠义心肠的名士。余世存:对,你看,“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谁分苍凉归棹后,万千哀乐集今朝。”

《己亥》读后感(二):龚自珍:不再掩饰的真心

“去京城的路,你熟么?”一个矮个头中年男子皱着眉,目光炯炯地盯着满脸麻点、头发篷乱的仆人。

“回老爷,小的熟,走了不下几十回了。”仆人陪着笑,一脸恭顺,眼角的皱纹堆得像绕弯的梯田。

“熟?你说你熟?这都第四回翻车了!我的皮袄湿了又晾,干了又湿,现在说它是貂皮,你说,有谁信?”

中年人说着,举起泥水淋漓的黑色皮衣,甩手丢在路边沟壑里。

仆人小跑两步,把衣物拾起来,继续陪着笑说:“回老爷,看相的说过,小的面相不好,会克主。不瞒您说,之前小的跟过十个官老爷,这十个老爷,要么被人排挤,要么收钱被发现,前前后后丢了官。张举人向您推荐小人的时候,应该都和您说过吧。”

闻听至此,中年人一拍额头,叫了一声苦。

“他和我说,我还不信这个邪,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一路上,交给你的花瓶,你给打碎了,让你收拾看过的书稿,你给点着做饭了。要我说,你这克得还真准哪。”

仆人的笑像是僵在脸上一样,“老爷,俺娘活着的时候说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人是挣不过的。”

中年人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笑了,把仆人吓了一跳。

“老爷,您笑什么呀?”

中年人叹了口气,负手而立,望向北方。

此时的紫禁城中,宫殿转角的瓦棱正沐浴在当天的夕阳中,而南去的大雁,掠过长空,正向自己这边飞来。

“我笑,是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没了官,无官可丢,所以天真地以为百无禁忌。但没想到,有些事,怎么躲也躲不过啊!”

仆人一时没听懂,摸着脑袋不知该说什么。

中年人没理他,自顾迈步向前走去。

“皮衣扔了,不要了,马车收拾好就来赶我,我先走一步。”

中年人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马鞭掉落在地上,心中一动,心想,不妨就住在此地,不入京也罢。

抬头观望,前面有一家酒肆,遥遥传来秦筝、琵琶之声。

中年人打定主意,且去听。

(源出《己亥杂诗·二百九十五》:古人用兵重福将,小说家名因果状。不信古书愎用之,水厄淋漓黑貂丧。龚自珍自注:或荐仆至,其相不吉,自言事十主皆失官。予不信,使庀物,物过手辙败;使雇车,车覆者四。幸予先辞官矣。又据其二百九十九相关表述。)

这个中年人,便是龚自珍,这一年,便是1839年,农历己亥年。

这一年,龚自珍辞官南归,从北京回到杭州,又折返回京一次,接得家眷还乡。

这一年,离他暴卒于江苏丹阳还有不到两年。

这一年,他仿佛有预感一般,打破了自己早年的戒诗决定(其实戒得一直不彻底),文思泉涌一般连续写下了三百多首七言绝句。这一组诗被编为《己亥杂诗》,其中有酬唱问答,有议论时政,有教育子侄,更有儿女情长,内容包罗万象,情感繁复不一。

如果没有《己亥杂诗》,我们所知道的龚自珍可能只是一个傲物才子,一个辞职官员,一个金石收藏爱好者。但当《己亥杂诗》作为组诗出现,龚自珍作为一个诗人,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样貌才凸显出来。

《己亥杂诗》中,有着丰富文字学功底和广博金石学见地的龚自珍,在思想上表现出相当的进取突进,不肯寻章摘句老于户牖之下。他既感慨节序人事的变化、代谢,又在诗句应答中戏谑、调侃,于人生的灰暗底色上携友漫步共话。他指切时事积弊,政局昏乱不堪,官员浅薄短视,但他对同僚中的优秀、优异者又绝不吝惜赞美之辞。

所以说,诗人的一首诗,一句诗以不足以代表诗人的整体样貌,更不能以此来概括、界定诗人,只有当它们共同出现之时,我们才有机会得睹诗人的整体样貌。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可能《己亥杂诗》中传播最为广泛、最振聋发聩的一句,作为龚自珍爱国主义情怀的代表作。但《己亥杂诗》中更有“初弦相见上弦别,不曾题满杏黄裙”你情我侬的枕边话语。

从诗句中可以看到,诗人在这次归乡加折返的京杭之旅中,还忙里偷闲邂逅、交欢两美女,悼念了一位红颜知己。

给她们写的诗也不多,也就60多首。

放现在的新媒体时代,龚自珍肯定会被打上“狂人”“渣男”之类的标签,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闲谈资。

“还大诗人呢,渣到不行。”

“孔夫子说得对,未见好德有如好色者也。”

“露馅了吧,还是喜欢美女。”

但你要知道,“标签”,往往试图用简单化的姿态、讨巧的面孔,来概括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和事件,这是一种偷懒的行为,特别是当我们面对像龚自珍这样激情澎湃、多面人生的诗人时。

你要看到,《己亥杂诗》中,亦有梅妻鹤子的情趣,劝谕子侄时的苦心孤诣,以及再赴京,望城而止的难言隐衷。

当这些诗全部呈现出来,似乎在暗示,作者不再打算隐藏自己的感情、心绪,哪怕会招致后来的文人墨客、贩夫走卒的不耻或讥笑。

关于原因,《己亥杂诗》自己也有答案。

《己亥杂诗·其一百七十》

少年哀乐过于人,

歌泣无端字字真。

既壮周旋杂痴黠,

童心来复梦中身。

人到中年,经历过官场的起伏,尝受过人情冷暖,龚自珍决定这一回,不再掩饰。

少了官场利害的得失计较,去了左右站队的权衡考量,只把自己当初的那颗真心,是爱,是恨,是嘲,是惜,那对于人情事物的直观感受,化做笔底的飞蛾,一只只描绘出来,飞上天际。

我们无法知晓,己亥年的龚自珍对于自己的未来是否已经有所预见这才倾尽心力、披肝沥胆,但《己亥杂诗》确实成为龚自珍真实性情的集中展示,因而具备了更高的阅读体验。

余世存老师这本《余世存读龚自珍》,摆脱了一般注家对字句、典故事无巨细的注释(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注释对于原作也是一种割裂,使人易犯有词无句,有句无篇的毛病),而更注重根据龚自珍个人的史料,同期文人的事迹及作品进行讲述,把《己亥杂诗》一篇篇还原到龚自珍生命、生活的节点当中去,使得我们得以更加清晰、完整地读懂龚诗,读懂龚自珍。

而且余世存老师对于中国古代文化和古代诗歌颇有研究,所以在讲解龚诗时,将前代诗歌及历史典故一一捻来,以点代面,触类旁通,读起来令人分外踏实、有味。

也正如余世存老师所言,“历史本身是一个时间淘洗的过程,”龚自珍和他的《己亥杂诗》也必将随着读者的增加和解读的深入,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

《己亥》读后感(三):他才不是一个只会写诗的男同学

伍迪·艾伦在《爱在罗马》里塑造过一个很“装”的女孩,貌似渊博无比,提到哪位作家,脱口就是这位作家的金句。

真相是,她对那些作家的了解,也就仅限于一人一句。收集金句图啥呢?咱也说不好。根据电影情节反馈,撩汉的时候挺管用的。

《爱在罗马》电影海报

但凡有点自觉的现代人,都没法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去看这段。我们对一位作家的耐心,很可能只限于某个名句。虽然对多数人而言,这也无伤大雅,但不免替作家落寞:血肉丰满的写作者,要被三言两语锁定了么?

鲁迅那样的另说,他老人家在中小学课本中的地位无与伦比,长大后的网友可能觉得读书时背诵全文还不过瘾,纷纷参与到“鲁迅说”的创造中去。这都是后话了。

据说中国人普遍喜欢历史,但历史人物恰是被脸谱化得最厉害的。譬如说,提起龚自珍,大家几乎脱口而出“我劝天公重抖擞”“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两首诗过于经典,以至于龚自珍总是绷着个脸,以忧郁痛心的表情,存在于大家深深的脑海里。

余世存老师读《己亥杂诗》,就感慨龚自珍“既幸又不幸”。都说龚是大才、大家,但其真面目,其实很少为人所知。

写《己亥杂诗》的那一年,龚自珍确实郁闷到家了。他这样超越时代的存在,在官场上自然不受待见,写得一手好政论,却无处施展抱负,处处受排挤。

恰好那年叔父成了顶头上司,他需要回避,真是极好的台阶,于是他把官辞了,索性南下又南归,结结实实地走了一圈。

龚自珍

三百一十五首七绝,这么大型的组诗实属罕见。它的确诞生于郁郁的底色:失意文人自我放逐,诗兴随之释放,性情也从此前的压抑中挣脱出来,“狂言重起廿年喑”。

“每作诗一首,以逆旅鹅毛笔书于账簿纸”,随性得像今天我们发朋友圈。看到民间凋敝的场景,见了同样不得志的朋友,认识了哪个姑娘,情境感触,都记在诗句里;时不时也回首往事,梳理“我的前半生”。

修饰是有修饰,毕竟是写诗嘛,却也不大遮掩。说起来也很真像某个真性情者的朋友圈,一年的絮语翻过去,此人的画像就逐渐清晰起来了。

“朋友圈”这个比喻是庸俗了些,但以此读龚,也是不坏的姿态。本来,三百一十五首绝句,也不是一镜到底的忧国忧民,诗人痴狂的一面,也“暴露”得淋漓尽致:竟有十分之一不止的篇幅,是献给风尘女子灵箫的。

老房子着火炽烈到什么地步呢?“青史他年烦点染,定公四纪遇灵箫。”

邂逅一个女子,心旌荡漾还不够,还嚷着要让史官来记一笔。此等痴,也值得载入史册了。

要知道,这部诗集是龚生前就编辑的,他那些“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那些不想负责或者想负责又不能负责的心思,都没躲闪,悉数记录。坦白如斯,让人即便想站在现代女权的角度讽刺一下,都觉得不太忍心。

其实即使谈论的是严肃的世道,龚自珍的笔锋也是洒脱自由的。这让人不由得好奇,深刻的思想背后,是怎样的心灵?答案藏在《己亥杂诗》的字里行间。

在《己亥:余世存读龚自珍》里,余世存老师所做的,正是剖析龚自珍的心灵。

余老师站到了第一人称视角,将三百一十五首诗逐一展开,替龚自珍讲述了每一行诗句背后的心路。这样的手法,不同于传统的“注释”。他从诗着眼,辅之以适度考据,“背后的故事”徐徐展开,做更贴近诗人内心的尝试。

作者余世存

这种富有浪漫色彩的文学演绎,让人耳目一新,也叫人感到亲近。毕竟相距一百八十年,又是七言绝句,于现代人而言,多少会“隔”。

龚自珍被“九州生气恃风雷”标签化,跟这种“隔”多少也有关系。余老师的努力,或许能打破这样的“隔”。

余世存老师一向对历史写作、通识写作充满热情,笃信对历史的解读决定了当代人生社会的底色。在解读历史时,余老师也向来注重“人的目的”,关怀历史中个体的人。接地气的写作风格,在《己亥》中发挥得很充分。

余老师依托的是龚自珍的诗,但视野不局限于诗本身,而放宽到龚自珍的人生,以及他所处的时代。

本来,龚自珍才不是个只会写诗的男同学。

用现在的话来说,1839年那个己亥年的龚自珍,是“历史转折中的龚自珍”,尽管他本人当时未必清晰地察觉。谁都知道接下来的1840年在中国近代史中的意义。

许倬云写到鸦片战争失败的时候,犀利地指出,当时的中国,已经是个溃散的社会了,不堪一击。而这羸弱的背后,隐藏着深入骨髓的思想匮乏,“烦琐学风占尽知识资源,……少有人能深刻地思考根本问题。”

许倬云,历史学家

龚自珍属于最早醒过来、深刻思考根本问题的那一批人。他对时局的分析多是反求诸己,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国际视野”,但确确在填补思想的匮乏,只是主流已然积重难返,先声也只能空有一腔抱负。

抛开其思想,龚自珍个性张狂,学佛,好赌,耽于美色,这些特质神奇地在他身上融合,竟毫无违和感。

于龚自珍个人,1839年也算是个转折,他上路、写诗,也有“再出发”的意味。奈何轰轰烈烈的开头,最终竟然是以两年后的暴毙猝然收尾的。放在历史的底幕中看,这充满隐喻的意味。

这样的龚自珍,很难不引起知识分子的兴趣。从这个层面来看,写龚自珍,也是在探索一个时代的心灵觉醒。

很明显,余世存老师对龚自珍是有偏爱的,不然也不会选择从第一人称去叙述。但还是看得出来,抒情也好,感怀也罢,依旧是服务于“还原”。他在尽力展现一个立体多面的龚自珍,但克制评价。

对诗集中所涉的争议,譬如王国维批判龚“凉薄无行”的证据、那首“偶赋凌云偶倦飞”,也不过云淡风轻地叙述过去,不多加笔墨渲染,或是辩解。这大概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自觉。

印象里,余世存老师时刻保有知识分子的自觉,对时代的堕落之处,常有犀利的抨击。在混沌的功利世界,余老师也是少有的清醒者。他与龚自珍处在截然不同、毫无可比性的时代,但想必会有强烈的精神共鸣。写龚自珍,形式上是“我注六经”,但精神上也算是“六经注我”。

我想余老师肯定不会赞同“收集金句”的肤浅“癖好”,希望更多人能沉下心来,汲取一点真正的养分。

把一百八十年前的龚自珍从历史的鸿蒙中“打捞”起来,以平易的方式呈献给普通读者,大概也是希望更多人能透过先贤、透过历史,对人世有更透彻的体悟。

==========================================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新浪读书”

《己亥》读后感(四):己亥:龚自珍生命史、中国文学史的灿烂一页

按:以下拉杂书之,算不得书评。勾起了不少青葱记忆,所以写自己的笔墨倒不少。

承出版方寄来一册《己亥》,表达感谢之余,匆匆阅读一过。我想,这大约是因为我年初在上海《文汇报》发了一篇《龚自珍在己亥年》(转载个人日记中:https://www.douban.com/note/706445636/),出版方觉得算个同好,顺藤摸瓜,联系到了我。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一个月前(也许是)编辑豆油我,说此书出版在即,愿赠我一册。我颇欣然,细看题目,则有副标题“余世存读龚自珍”。这一下子勾起了往事。

*****************************************************************************************

我之结缘余世存,始于2009年。那一年读研一,舍友毛君案头置《非常道》一册,缀辑中国百余年名士影事,略仿《世说》,重趣味,亦不乏沉重处。然轻盈抑或沉重,端视读者其人之关怀而定。我读得很有兴味,也不时发出浩叹。

作者这番又写龚自珍,我当然更有兴味。不算中学课本的话,我之结缘龚自珍,则早始于2006年左右,那一年读大二。我惊异之至。以我眼光,中国诗人,自杨万里以来,龚自珍算第一个跳出了古人町畦而自具风格之人。换句话说,以我浅见,杨万里以后的任何诗人,不管是何宗派,是何师承,其诗歌的技法、风格都落在了古人的范围内,非李杜,则苏黄,再不然则陶渊明、王维、李商隐、李贺、寒山,诸如此类。但龚自珍则是个意外。意外是天才的属性,这一点不要怀疑。非要说风格似谁某的话,龚自珍于古人中仿佛李商隐。但李婉而龚雄,金玉都是二人的高频词,但同为金玉,前者濛濛然,如寒气之袭人,后者铿铿然,如黄钟之破空。分际有在,无得而淆。

摩挲龚集,得见如此新大陆,那会儿二十几华年的我,创作上不免有学习的地方。拈几组为证:

有叟垓埏一角藏,年方五十发苍苍。澹然近市一廛外,话到平生也断肠。

我有清诗五百畸,恒人矀视三唾之。一朝有客灶觚踞,相笑须臾风定时。

不上濠梁亦快哉,先生指月我持杯。谈天未是别家事,玉麈三挥拂六魁。

天不藏骄泯万夫,泥丸之地有相须。市朝有识二人者,定在衡前杵臼无?

——《 访马亚中丈归而赋 》

悲欢如梦两凄迷,二十三年不自持。今夜一挥儿女泪,呵笺为写忏情诗。

昙阳元是旧仙姑,纵遇花鬘一字无。尘海万人何处是?天风吹我着姑苏。

平芜夕照集花根,尽是离人旧泪痕。我向天台攀不得,梦回仍作护花幡。

鸾鹤中宵怨语深,西山一雨舞千岑。当时误作神仙眷,愁把黄金镌客心。

云断吴门一梦遥,芙蓉浦上忆吹箫。珠帘不卷鸳湖梦,暮雨潇潇过六桥。

无端歌哭廿秋除,检点平生一事无。行过吴江春去也,落花风里葬蘼芜。

小劫居然次第尝,法身长著五分香。人生合是瑶台草,为乞一瓶甘露浆。

欲界能专胜似仙,多情何必乞人怜。为余狂谢祇园客,只住花林少净天。

——《忏情诗》

自笑平生杂黠痴,老商一眄契天机。他年鬼国容佳士,共说毗卢遮那词。

外离妙谛失言筌,瓶泻余方愧昔贤。今夕共参无相颂,知君拈出是红莲。

八表同昏君欲东,萧然载酤发飘蓬。人间不解今何世,到处西风冷落红。

幽伯挥旄百鬼寒,螭龙甘沕鲵旋渊。乞君为啸千岩雨,更作仙翁吹杖看。

——《赠商君》

孤村汲雪了无尘,大梵溟蒙著此身。一角南郊干净土,上方煎动五湖春。

月华才照五湖嫣,水瑟冰璈各澹然。天外凝芒回雁影,沉奫万丈舞婵娟。

四围败叶傍潭飞,各举华觞向旧矶。雪后忽看神瀵涌,遥知壶岭梦依稀。

寒涛挟雪远连峰,不见三生鸾鹤东。摇落浮丘归玉籍,紫云一曲御天风。

有客停骖小辋川,不知红雪暗尧年。燕支洗尽银潢水,独与巫娥坐画船。

沆瀣垂江倒吸残,藐姑元是妙高山。湖光清绝敛寒碧,一树梅花弄影单。

六出飞残色界天,蒙蒙一气失涯巅。兰旌不系浓阴晚,一客归来棹破烟。

不隐金门隐玉田,人扶残醉笑顽仙。眼前谁是玄微子?缃帙曾书甲子年。

阴壑渀泉不掩萝,阆风巅上聚风多。鬘陀雨过花如雪,亦是通天梵衍那。

霜竹催人劝别觞,可怜无地置园庄。人间贤劫知多少?五马浮江换了王。

——《煮雪诗》

蹙蹙无端廿四年,一山一水感缠绵。出门笑指西郊土,此是埋花瘗鹤天。

无才匪什恨难销,散尽词流只一朝。郁郁中原无限士,都听暮雨咽江潮。

——《庚寅元日试笔二首》

当然,后来随着阅历增多,便不再局限于龚自珍一家,甚至有点腻味。这是后话了。可当年由龚诗而引起的那种惊异、绝艳之感,至今犹记忆深刻。

假如你比较熟悉中国文学史,而且对中国经典的文学作品很熟悉的话,那么当龚自珍出现在你的视野里的时候,必然会攫取你的目光。晚清时,一众名流如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乃至南社诸多诗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但只有龚自珍满足了他们的想象,一种迥然有别于旧风格的朦胧的现代性想象。

我不太喜欢现代性这个词。在任何意义上,龚自珍都是古典的。连他的爱情都是。

*************************************************************************************************

龚自珍在近代史与近代文学史上有着独特的地位。所以己亥年印《己亥》、己亥年读《己亥》,通常也会带着某种情怀,某种寄托。

《己亥》这本书创意很别致。作者幻化为一百多年前的龚自珍,用散文诗一样的语言,像我们记述他己亥之行的见闻与追忆。玉尘花海,星光灯影,剑气箫心,交织着历史与现实,任由天涯倦客款款倾吐。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在听《大明宫词》里的独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多少带点诗史气质。

这不容易达到的。因为容易尬。所以《大明宫词》至今,尚未见有继起者。

我不想去作谀辞,但《己亥》确实将这方面处理得很不错。作为一本面向文青的书,其可读性、知识性并有足够的保证。看得出来,作者在知性与感性的平衡方面下了功夫。三百余首诗,铺叙成一部长长的个性化的游记或见闻录,怎么避免重复、避免疲乏,又怎么游刃于感性、知性之间而不堕于一偏,是一个很现实的技术问题。龚自珍一路南下,又北上,再南下,遇到的友人很多。在本书中,每个人怎么出现,以何姿态,用何写法,都是有变化的。光这一点就很耗心血。我想,得到如此多的读者的认可,不是无因而至的。

知识上的难度倒不大。龚诗作为近代经典,各类选本、笺本、注本甚至译文都应有尽有。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想到像《己亥》这样来写龚自珍,委实是一件怪事。余世存先生当然就是那位灵感闪现的幸运儿。

如果非要说本书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作者的文笔仍未达一间。剑气箫心,世之恒言,正代表着龚自珍的两面:雄奇与悲凉/柔媚。但本书在文笔上,既远达不到龚自珍式的雄奇的边界,也无法复制其悲凉/柔媚的幽微之处。这大概是余世存先生才性之所限,不必强求。

本文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或网友转载),绿林网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未经作者许可,不可转载。
点击查看全文
相关推荐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