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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仙女》读后感摘抄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摘抄

《最后的仙女》是一本由[美] 格蕾琴·舒尔茨 / 路易斯·赛弗特著作,后浪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8.00元,页数:288,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一):童话的式微

一种知识代替了另一种知识,科学年代的到来,童话的复杂性必然不复存在。19世纪以来,生产工具、科学技术的质变,听到风声,你不会说这是仙子的声音,电闪雷鸣,一般人也知道这是自然现象。人类变得更聪明了,开矿、修路、各式各样的机器代替了生产,仙子们的法术再也不能骗得过人类的眼睛了,仙子仙女们失去了人来的敬仰、爱慕,失去了灵光。人们不会再吃惊,人们对一切超然的事物都有课科学的解释。

这本集子里有不少经典童话的改编与再加工。不按套路出牌,给读者另一种可能:孟戴斯的《梦美人》里沉睡的公主拒绝了要吻醒她的王子,因为在百年的美梦中,梦给了比现实更闪光的记忆,她决定继续睡去。阿雷纳的《食人女妖》里小男孩选择爱上了食人魔的七个女儿:带勾的鼻头、满口獠牙、吃婴儿的魔女,没有选择参加舞会的灰姑娘,美丽的公主,临终前把七位魔女画进了自己的作品里。同样的转折出现在施沃布的《西塞》里,西塞跟灰姑娘一样受苦受累,然而她等来的马车并不是王子的马车,而是殡葬人的黑色马车。最后卡恩的《既谦卑又傲慢的灰姑娘》里以灰姑娘为口吻,再造了一个抖M风格十足的灰姑娘、一个控足的王子。

童话素材丰富,来源于民间杂谈,素材被加工后,距离原本的事件更远。蓝胡子童话的来源时间久了,白的可以变成黑色,可能他并没有杀人,被杀的是他,不能打开的小屋也可以打开,蓝胡子热爱着他的妻子,但流传的故事却是他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们。

童话里不仅有善,更有恶。童话里面的血腥总是风淡云轻地带过,小红帽会被狼吃掉,食人魔会割开无辜人的喉咙。日常生活中太多强调了光的一面,暗的一面往往被忽略,然而,光与暗在一起才是童话,因为生活就是这样,好人未必有好报。连作者也吐槽“在这本童话集里寻找高尚和纯洁,是白费力气。”。

童话的未来在哪里?科技带来了童话的式微,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可能——科幻小说,未来社会里带电的仙子们可能也不大记得《拇指姑娘》、《海的女儿》,但有人还会记得,名俗学家之外的读者还记得当初看《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是多么快乐,我们还是需要童话,黑暗颓废派的童话是成年人的良药。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二):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

仙女们在十九世纪渐渐销声匿迹……在自然科学和哲学的热潮中,她们的行为举止显得了无生机。——露西·富尔一戈约( Lucie Faure-Goyau)

[《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https://rsywx.net/books/01987.html)是一本选集,选了19位作家的36个童话故事。原标题是:`Fairy Tales for the Disillusioned - Enchanted Stories from the French Decadent Tradition`。

单从这一点出发,颓废主义就不应该为“我们”所接受,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赞颂进步,为任何“进步”欢呼雀跃,以至于从来不去思考这样的“进步”意义何在,甚至是不是可以被称为“进步”。

因此,也是从这个意义上,我认为颓废主义是应该得到严肃对待的,因为从最基本的角度出发,它代表了“另外一种声音”。

收录的19位作家中,既有非常多产的童话作家,也有只是浅尝辄止的作家(比如以[《恶之花》](https://rsywx.net/books/00962.html)而奠定其地位的波德莱尔)。

从这36篇得到收录的作品来看,基本上都是对那些我们认为是“经典”的童话的改写(颠覆)。传统中的`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不见了,传统中的睡美人更是不愿接受王子的亲吻而醒来,传统中的杀了七个老婆的蓝胡子其实是个别无选择、备受冤枉的心脆男人……

自然,故事情节的推进永远由作家说了算。理论上说,从任何一个点出发,情节的发展方向是无穷的,作者之所以选择其中一条路径并将其最终形成文字而展现到读者面前,必然有他的考量。

而对于颓废主义作家而言,他的考量就是如前所说的、也是《哈利波特》某一本里说的:**“唱唱反调”**。你们觉得好的、美的、进步的,在我看来是坏的、丑的、退步的。同时,我用你们认为好的、美的、进步的方式进行思考和写作,得到了你们认为的坏的、丑的、退步的东西,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挑战兼巨大的讽刺么?

**这不就是《恶之花》的真谛么?**

“颓废”(`decandence`)的本意是**“从其中分离”**,它所预想的是“一个走向衰亡,而不是高歌前进的世界”。它同样具有“革新精神”,但却产出了如此一个奇异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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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不少西方的神话故事,早就意识到:**仙界(神界)也是有规则的**。在其中一篇《伊索丽娜(伊索兰)》中,更是明确了这一点:

先是“坏”仙女在“好”仙女的祝福后,让好事变成了坏事:**只要她结婚,便会在新婚之夜变成一个男孩,再不恢复女儿身。**“好”仙女无法改变这个预言(诅咒),只能想别的方法——如果她们愿意去想的话。最后?当然很出人意料。我这里就不剧透了。

这条元规则很有意思,我似乎已经可以visualize各派仙女争相斗法的绚烂场景。只是这么一串事情搞下来,无辜的人儿才是提心吊胆、备受折磨的那一个,而无力抗争命运的感觉更是让人顿生绝望。

颓废也就因此自然而然地诞生了:**ta想“分离”但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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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还应该有仙女吗?如果是“应该”,那么我们想要怎样的仙女?如果是“没必要”,那么我们是不是找到了“替代”?如果我们已经找到了“替代”,这些“替代”和原来的“仙女”是不是有些本质的相同(不同)?

对此,我的回答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替代,而这些替代和原来的仙女**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不再拘泥于仙女的形象(“分离”),不再拘泥于仙女的功能(“分离”),不再拘泥于仙女故事(童话)的教义(“分离”),但在这分离的过程(“破”)之中和之后,我们在不自觉和自觉下,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替代物添附(`attach`)了形象、功能和教义。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得出了我上述的答案。至于替代物是啥,那么各人都有个人的答案,我们必须从“这样的替代物是固定的”这样的概念中“分离”。

本书收录的阿尔丰斯·都德(Alphonse Daudet)的《法兰西的仙女》中写道:

以上。

#50本书 #童话 #颓废主义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三):不是每个漂亮男孩长大后都会变成白马王子

编按:本文选自《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原标题为《白马王子》。法国作家勒妮·维维恩对经典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这一形象进行了改编,并重新讲述了一个有着反常性别设定的“白马王子”故事。

最后的仙女

8.6

[美] 格蕾琴·舒尔茨 路易斯·赛弗特 / 2018 / 后浪丨四川人民出版社

勒妮·维维恩:白马王子

(由杰萨·卡洛利讲述)

我向你保证,好奇的小姑娘,接下来要讲的关于萨萝尔塔·昂德拉西的故事是真事儿。你认识她,不是吗?你记得她长着一头黑色的头发,中间夹杂着浅红和浅蓝色的光泽,还记得她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忧郁,带着哀求的意味。

萨萝尔塔·昂德拉西与老母亲一起生活在这里。她家隔壁住着斯泽舍尼一家,这家人最近又离开了布达佩斯。说实话,隔壁这家人很古怪。贝拉·斯泽舍尼是哥哥,但他很容易被人当成女孩,而他的妹妹特尔卡却又活脱脱像个小男孩。奇怪的是,贝拉身上具有女孩的一切性格特点,特尔卡却是个像调皮小男孩一样的混世魔王。贝拉的头发是略带绿色的金发,特尔卡的金发中略带些粉色,显得更加活泼。哥哥与妹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相似之处——无论如何,在同一个家庭的成员中,这倒并不罕见。

贝拉的妈妈不舍得把小男孩的长卷发剪短,也认为不需要把他优雅的棉布或天鹅绒裙子换成普通的短裤。她把儿子当成女孩,宠爱有加。至于特尔卡,她就像野草一般自生自灭。她总是待在户外,喜欢爬树、抢人家的东西、上菜园偷菜,人人都讨厌她,觉得她是个捣蛋鬼,是个不通人情、不懂礼貌的熊孩子。贝拉则恰恰相反,他是典型的小棉袄,他总是和妈妈亲亲热热,搂搂抱抱,母子俩之间爱意融融。特尔卡谁也不爱,也没人爱她。

有一天,萨萝尔塔到斯泽舍尼家去做客。她的小脸苍白瘦削,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睛分外引人注目。她喜欢贝拉,两个小伙伴一见如故,在一起玩得很开心。特尔卡远远地看着他们,但是当萨萝尔塔想跟她说话时,却又转身跑开了。

神神秘秘的特尔卡其实生得很美,但是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而言,她过于瘦小干巴,也太不善于交际。贝拉恰好与她相反,又可爱又甜美。

Dora Wheeler - Fairy in Irises

几个月后,斯泽舍尼一家离开了匈牙利,失去玩伴的萨萝尔塔哭得十分伤心。贝拉的妈妈听从医生的建议,带着贝拉和心不甘情不愿的妹妹去了尼斯。贝拉太容易害胃病,身体不是很结实。

萨萝尔塔总是在梦中见到这个过于瘦弱却美得惊人的小男孩,而对方的记忆也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她会对着那金发的人儿微笑,并且暗自下定决心 :“假若今后要结婚,我一定非贝拉不嫁。”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 唉,热切期盼中的萨萝尔塔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算来贝拉该有二十岁了,而特尔卡则该年满十七岁,他们仍然生活在里维埃拉。在这些了无生趣的日子里,萨萝尔塔只能靠偶尔在梦中出现的幻影得到安慰,日子过得十分消沉。

在一个紫罗兰色的夜晚,萨萝尔塔正在窗前浮想联翩,妈妈走来告诉她,贝拉回来了。

萨萝尔塔的心里顿时一片欢腾,心跳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第二天,贝拉便来找她了。

他似乎与以前一样,却又比从前更加富有魅力。见到依旧柔弱纤细的贝拉,萨萝尔塔十分欣喜。他还是那个脆弱的小男孩,不过现在增添了一份难以言表的从容和优雅。萨萝尔塔努力探寻着贝拉如此吸引她的原因,却只是徒劳。就连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悦耳缥缈,仿佛从群山之巅传来的回音。她钟情于他的一切,甚至包括他那灰色的英国西装和淡紫色的领带。

贝拉的眼睛和从前不同,里面有着一种异样的美丽,而且与其他男人有着云泥之别。他便用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女孩。

Borovikovsky Vladimir - Portrait of Princess Anne

“他多瘦呀!”贝拉离开后,萨萝尔塔的妈妈这样说道,“可怜的孩子,他的病肯定没什么起色。”

萨萝尔塔没有搭腔。她闭上眼睛,黑暗中似乎浮现出了贝拉的样子……多漂亮的男孩!

第二天,贝拉又来了。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来找萨萝尔塔。他就像出现在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每当与他对视,萨萝尔塔都会忍不住心醉神迷,浑身无力……她的脸庞随着心上人每个表情的变化而变化,心跳也与他的心跳保持着相同的节奏。茫然而童稚的友情已经蜕变成爱情。

那一天,萨萝尔塔穿着一条夏天的裙子走进房间,贝拉见到她是如此光彩照人,脸色一下变得刷白。有时候,他会默默看着她,仿佛在盯着毫无瑕疵的雕塑进行冥想一般。有时候,他会握住她的手,他的脸颊会因为发热而一片绯红。他的手掌总是炽热而干燥,萨萝尔塔甚至疑心自己触碰的是一个病人的手。

有一天,萨萝尔塔向贝拉问起那个桀骜不驯的特尔卡怎么样了。

“她还在尼斯。”贝拉仿佛不太高兴似的随口答了一句,然后便谈起别的话题来。萨萝尔塔明白贝拉不太喜欢自己的妹妹。当然,这不难理解,谁叫特尔卡本来就是一个那么寡言而羞怯的女孩!

一切如命中注定一般发生了。几个月后,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贝拉向萨萝尔塔求婚,而萨萝尔塔的妈妈并不反对这门婚事。

他们的订婚仪式太过梦幻,精致得就像贝拉每天带来的白玫瑰。他们怀着由衷的激情,用比诗歌更热情的语言宣告两人订婚。

“为什么,”萨萝尔塔问自己的未婚夫,“你比其他年轻男子更值得我去爱?为什么你有一种他们一无所知的温柔?你从哪儿学到那些他们从来不说的神圣言辞?”

他们的婚礼没有大张旗鼓地举行。在烛光的映照下,贝拉的金发泛起了粉色的光泽,熏香在他身边萦绕。在响亮的管风琴演奏声中,贝拉显得更加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有史以来第一次,新郎的美貌达到了与新娘不相上下的地步。他们来到能够激发爱人欲望的蓝色海滨,人们见到这对天造地设的夫妻紧紧拥抱着,新娘的黑发与新郎的金发纠缠交织在一起,他们脸贴着脸,含情脉脉却神圣无比。

John Anster Fitzgerald- bs-ew-Fairy Funeral

可是,好奇的小姑娘,我不得不承认,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故事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几个月之后,真正的贝拉·斯泽舍尼出现了,但他并没有童话的白马王子那样的气质。怎么说呢?他只是一个漂亮的男孩,仅此而已。

他绝望地寻找着冒名顶替自己的人,最终却发现那可疑的家伙正是自己的妹妹特尔卡。萨萝尔塔和白马王子再也没有回过匈牙利。她们也许躲在威尼斯的宫殿,也许藏在佛罗伦萨的某栋房子里。人们偶然会遇见她们,她们总是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含情脉脉却神圣无比地拥抱在一起。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四):现代文明社会,仙女去了哪里?

已刊于6月23日《新京报 书评周刊》,小标题为编辑友邻所加,感谢友邻的修改提升。

在19世纪的欧洲,每当文艺思潮发生变革,新的风格和主张悄然风靡时,童话总会以一种新的面目出现。比如格林童话之于19世纪中期的德意志浪漫主义,又如王尔德的童话之于19世纪80年代的唯美主义,以及本篇即将谈论的法国童话之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颓废主义。

《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收录了包括波德莱尔、都德在内的19位法国作家改写的36篇经典童话。这一篇篇童话揭开了法国现代性的隐蔽角落。当现代文明将城市扩张至森林,科技解释了一切晦暗与神秘,故事里的仙女和小精灵们去了哪里?又如何生活呢?

首先有必要对童话下一个大致的定义。在大部分中国读者的观念里,童话不就是给孩子们看的儿童故事吗?情节简单,内容相似,荒诞却有一定的教育寓意。但事实上,童话自有其复杂性:安徒生、王尔德、黑塞笔下的童话是一种文人创作,格林童话则是民间故事的搜集整理,两者差异很大。童话是一种包含了上述文人创作、民间传说以及文人对民间传说改编整理的文学门类,童话的对象并不限于儿童,有些是专门写给成人,甚至只有成人才能领会的。

19世纪到20世纪初的欧洲不仅是各类思想主张的全球策源地,也是各类文艺思潮和流派的角斗场。在德国,德意志浪漫主义的兴起催生了两种对往昔时光的浪漫化推崇,一种是古希腊古罗马的神话,一种是德意志民族传统里曾被宗教“异化”为邪魔外道的民间传说。后者就是格林兄弟以古典学者的身份对民间传说的搜集整理,即格林童话的原版。这种带有民俗学性质的整理,促进了许多民族童话的流传。百年后,卡尔维诺对意大利童话的整理也应属于此列。

在北欧,安徒生凭借一己之力,将文人创作童话的成果推上了巅峰,他的作品固然有不少是写给孩子的,但还有许多只有成人才能读懂。这种为成人创作童话的模式后来也屡见不鲜,比如王尔德以《快乐王子》等童话来展示唯美主义的写作风格,以及赫尔曼·黑塞在童话中继续贯穿他热衷的主题和思想。

黑塞童话选

8.8

海尔曼·黑塞 / 1990.10 / 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

19世纪的法国,几乎一直处于普世的革命激情与法兰西民族主义的交替撕扯之中,普遍的失望情绪使得一度咄咄逼人的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文学不再时尚,颓废主义随之兴起。童话再次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一批颓废主义和唯美主义作家开始改写那些广为流传的“国民童话”,既然夏尔·佩罗构成了法国童话的整体背景,也就成了颓废主义必然要打破的“权威”。当然,像格林童话等在法国传播许久的外国作品,也逃不过颓废主义作家们的改编之手。《最后的仙女》一书就收录了这类作品。

《最后的仙女》里收录的36个童话揭开了法国现代性的一个隐蔽角落。抛开文学史上的意义不谈,当代读者们不仅可以领略颓废主义的光怪陆离,还会发现一些被改编的童话与如今流行的漫画、网络电影等当代文化载体十分契合。《最后的仙女》里的童话表面上是被整理出来的,但也可以视作自己从故纸堆中生长的。

在现代社会,仙女们还存在吗?她们会住在哪里?怎样生活?这是《最后的仙女》最重要的主题。

现代文明的进步为旧时光的田园牧歌画上了休止符,也驱逐了曾在大自然里生存繁衍的各类小生灵。科学不仅能够解释一切晦暗与神秘,还以巨大的物质力量将城市扩张到森林。从童话的视野看,人们已经不再相信手持仙女棒的仙女,不再害怕骑着扫把的女巫,不再从花心里寻找精灵,不再畏惧走进幽暗的大森林。《最后的仙女》描绘了仙女在现代社会的种种可能性:有的因为魔力比不上现代科技而被人类抛弃,有的因为家园尽毁而颠沛流离,有的因为古典道德的沦丧而不幸死亡。其中最写实也最悲惨的故事则是都德的《法兰西的仙女》,描写了一个仙女或者说女巫因纵火被送上法庭,她慷慨陈词,控诉现代文明不仅摧毁了森林和田园,更摧毁了法兰西传统里对故乡的信仰和对大自然的热爱。

文学不再相信神圣,童话也不例外。这种追忆中的惋惜情调,当代读者并不陌生。迪士尼的动画片、环保题材的电影,都在不同程度上延续着这些童话。1981年,美国作家约翰·克劳利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他方世界》,所描写的正是几个精灵家族在20世纪的生活,这本书以诗化的语言讲述了一个充满隐喻的童话,可以看做是《最后的仙女》的精彩呼应。

他方世界

8.4

[美]约翰·克劳利 / 2014 / 译林出版社

【我超级喜欢《他方世界》这本书,但这本奇幻小说很不好读,几乎没有戏剧性情节,更像长篇的诗性隐喻和散文,追求《指环王》类型奇幻的读者,请不要被误导。】

有趣的是,《最后的仙女》里提到的一些早期现代科技,譬如蒸汽火车、飞艇、留声机等,在今天早已蜕变为老式科技或是被淘汰。这些老式科技反而会借助童话焕发新的生命力,比如蒸汽朋克、宫崎骏的动画片,现代文明背景下的魔女、龙猫和移动城堡,让《最后的仙女》里的仙女们和曾经的“新科技”结盟。

除了上述对“仙女精灵”的伤感追忆,《最后的仙女》的另一组童话深刻揭示了现代主义的特征。对主流童话“大团圆”结局的反转改写,对古老童话里道德信条的尽情嘲讽,或是将现代人的情感思维注入到曾经天真烂漫的童话人物身上,都不同程度地体现了这种现代主义。

孟戴斯的《梦美人》反转了《睡美人》的结局,公主听完王子对现实的描述后决定还是继续做梦;威利的《幻灭者的童话》反转了食人魔、小红帽、睡美人、灰姑娘、蓝胡子等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话;法朗士《蓝胡子的七位妻子》以一种调侃自然主义风格的叙述手法,假托蓝胡子的真实档案,把蓝胡子描写成了一个浪漫多情、慷慨大方,但对女人缺乏识见的绅士。当蓝胡子变成了绿帽子并被陷害致死后,这个童话则呈现出反讽、荒诞、幽默等复杂风格。以往童话阅读获得的审美享受,已经被审丑的现代美学所代替。

除了上述两个类型,《最后的仙女》也有情节严肃、语言优美、修辞繁复的几篇唯美主义风格作品。比如拉希尔德的《死亡》,花朵和藤萝等植物席卷了佛罗伦萨,缠绕并杀死了人类。这种想象力是属于童话的,但更是属于诗的。雷尼埃的《有生命的门环》叙述了一个男人在家中的大门上将爱人杀死,流浪半生,回到故宅后,感到爱人的灵魂附在了门环上。这几篇都拥有童话的形式,却包含了凝重的主题和真挚的情感抒发,是《最后的仙女》里最为动人的篇章。

从西方世界到现代中国,这种以现代手法改编童话的做法,在20世纪被发扬光大。最著名的当属美国后现代主义作家巴塞尔姆的《白雪公主》。近年来美国漫画巨头DC旗下,由比尔·威廉汉姆创作的连载漫画《Fables》(《成人童话》)鲜明再现了《最后的仙女》里对经典童话的改写。在这部漫画中,白雪公主成了女强人,白马王子与公主离婚了,显示出颓废主义所开创的风格手法得到了继承。

白雪公主

7.5

[美]巴塞尔姆 / 1992 / 花城出版社

【我大学时淘到了这本《白雪公主》,“读”完后就毫不犹豫的卖掉了。】

中国过去并没有产生明显的颓废主义浪潮,但是,利用童话或儿童喜爱的形象来表达新的看法,在中国并不罕见。建国初期的许多儿童文学作品中就有这样的情节。其中比较常见的,是让童话故事里的主角,比如孙悟空,与社会主义新时期下的技术人员“比本事”。最终,孙悟空被先进的科技和优越的社会制度折服。如果说韦贝尔的作品是颓废的、伤感的,那么中国的这类童话则是昂扬的、带有宣传色彩的。

Fables, Vol. 1

8.5

Bill Willingham / 2002 / Vertigo

【这套漫画网上有部分中文版,但我仍然盼望着有出版社来引进正式的中文版】

在当代中国,这种童话改编的做法再次兴盛,80后、90后等看着动画片长大的群体,纷纷以改编童话故事来表达对童年的怀念或是纾解生活压力,从带有“丧”气息的“黑童话”,到旨在解构和恶搞的“十万个冷笑话”系列,都可以视作一种悠久历史的传承。毕竟,仙女们可以渐行渐远,但人类永远需要童话。

《最后的仙女》读后感(五):童话,我们应该反着相信才对

十九世纪可谓法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时期之一,先后经历了两个帝国、两个君主国和三个共和国的政体变换,革命此起彼伏,政权更替频繁。对于这个风云变幻的世纪,颓废主义用一种悲观淡漠的审美立场进行了反映。《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选录的童话故事或来自投身于颓废派文学运动的作家,或来自具有颓废派审美的作家。从一八七〇年到一九一四年,“颓废童话”在法国层出不穷。

法国人对于“仙女故事”这一文学类型的喜爱由来已久,在很大程度上,颓废童话正是这种痴迷的延续。从十七世纪后期到法国大革命期间,法国作家们创作了三百多个童话故事,大部分的目标读者都是成年人,其影响力远超法国本土。

不论在法国还是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童话总是在文化、社会或政治出现危机或发生变革的时刻大量涌现,颓废主义童话也不例外。颓废主义作家们看重十九世纪法国那深厚而丰富的仙女故事传统,以与自身所处时代的政治、社会和知识革命相呼应的方式对这些故事进行了改写。

在法国,颓废主义这一席卷了整个欧洲的思潮是在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期间应运而生的。法国在一八七〇至一八七一年间的普法战争中战败以后,国内爆发了昙花一现般的巴黎公社运动——这是一场集体领导的激进实验,遭到了临时政府的残酷镇压。尽管诞生于炮火中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是一个稳定的共和国政权,它在政治、社会和宗教等各方面依旧动荡不安。

Virginia Frances Sterrett(1900-1931)

十九世纪的文化领域同样是复杂多变的。实证主义哲学发源自十九世纪上半叶,其形成标志为哲学家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的著作的出版。它巩固了理性主义者关于科学和进步的主张。达尔文的物竞天择理论对于人们看待物质世界和整个社会的方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整个欧洲,各种变革和发明为工业、交通、通信及科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不断扩展的铁路网、自动化技术的进步和电的发明加速了工业的发展。这一时期,医药方面也出现了巨大的突破,比如路易斯·巴斯德(Louis Pasteur)提出的细菌理论和在免疫学方面取得的成就。在其他领域,摄影技术、 X 射线、跨越大西洋航海、电报等都是震惊世界的创新,其中许多发明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在巴黎和其他一些国家的万国博览会上进行过展出。

面对如此日新月异的革新和变化,十九世纪末的观察者们注意到,在包含科技在内的社会动向和仍旧非机械化的魔法世界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史学家、哲学家欧内斯特·勒南说过:“科学年代必然到来,届时童话的丰富性将不复存在。”科学进步对仙女是种威胁——这样的论调在当时屡见不鲜。“火车轨道……让仙女落荒而逃。”

十九世纪下半叶的文学潮流同样对童话这一文学类型不甚友好。爱弥尔·左拉倡导的自然主义这一极其现实的文学流派坚决地反对任何不合常理的事物,仙女棒和会说人话的动物自然不在话下。自然主义只是将法国肮脏丑恶的一面严酷而冷漠地加以描述,不留一丝一毫幻想的成分。

为了逃避现实社会,颓废主义作家常常回望那些经典童话,重新进行刻意的诠释。他们或是为经典童话撰写续集,或是受到故事细节的启发,编撰出新的情节,或是在魔幻的童话设定中加上种种格格不入的元素。

实际上,与其说他们是在大师的基础上进行改编,倒不如说是进行扭曲更为恰当。以威利的《幻灭者的童话》为例,他将佩罗的《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中的许多角色移植到自己的故事中,让“小拇指”中的食人魔、“小红帽”中的狼以及蓝胡子等反面人物痛陈自己的悲惨遭遇,并对原版故事中的受害者进行妖魔化。

除佩罗之外,对其他传统内容的引经据典证明颓废主义作家对于同时代文学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在十九世纪的中世纪学家们的努力发掘之下,亚瑟王传说中的角色和故事背景(莫嘉娜、维维安和布劳赛良德森林)出现在孟戴斯、里卡尔和其他一些作家的童话故事中,而且地位日渐突出。

法国颓废主义作家们对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童话同样耳熟能详,并把这些传统故事中的小仙女和小仙子杂糅进自己的故事中。与对佩罗童话的改写不同,这类借鉴很少对情节进行改编,而是把角色放到全新的现代故事背景里。同时,颓废主义文学家也会自行创造角色,不过他们会质疑这些角色的魔力,频繁地利用这种形式来回应当代社会的问题。

无论把这些角色放置在什么样的背景中,不论是魔法世界或是与之相对立的现实和当代情境中,有关死亡和堕落的比喻却一直贯穿故事的始终。在这一类故事中,仙女往往代表濒危灭亡的种群,有时候她们的存在甚至都遭到质疑。颓废主义文学常用的手法,就是描写主角与环境格格不入,但是出身高贵、举止文雅,还是某支正在消亡的血统最后的子嗣。

Virginia Frances Sterrett(1900-1931)

还有一种与他们异曲同工的角色,便是最后的仙女。比如在都德的《法兰西的仙女》中,最后一位仙女作为一个愤怒的纵火犯出现在法庭上,控诉人类的罪行 :由于现代理性的进步导致人们不再相信魔法,从而造成仙女的集体灭亡。皮埃尔·韦贝尔和卡帝勒·孟戴斯都写过《最后的仙女》,而且都把她们的死亡归咎于当今的时代:“现代社会中再也没有仙女的容身之地。”

一位十九世纪的作家如此描述人们是怎样写作童话、对待童话,并最终令童话消亡的:

拉布莱认为,知识和奇幻的事物是互相矛盾的,“人类越聪明,写出来的童话就越没有艺术性,越沉闷乏味”。

因此,人们常常认为仙女遭到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漠和技术进步的摧残。单纯的乡下人不再相信仙女,于是她们不得不搬到巴黎——那个时代的制造业和科学中心,瓦尔特·本雅明称之为“十九世纪的世界之都”。在都市里,与魔法和巫术相对立的事物比比皆是,比如工业生产和人们的冷漠与淡然,所以来到世界之都的仙女们只能卑躬屈膝地讨生活。

颓废主义作家用创作童话的方式对实证理性主义加以抵制。卡帝勒·孟戴斯就是这样做的,他描写依旧相信魔法的天真的年轻人(《一个可怜小女孩的幻想》)和仙子仙女法力的复原(《幸运的寻回》)。孟戴斯的《最后的仙女》是典型的颓废学派作品,他在其中以讽刺的口吻描写了一个单纯的姑娘对最后一位仙女弃之不顾,反而选择拥有满满一箱宝石的老头儿,这直接导致仙女丧命。悲剧性的结尾在民间传说和童话中并不鲜见,在这个故事中可以解读为对资本主义经济的控诉,也可视为对爱怀有偏见的表达。不论是大团圆还是悲剧结局,颓废主义童话都是以超自然的角度向当代事物投以批判的目光。

虽然仙女常常被描绘成当代社会的受害者,但是童话作家往往把她们描绘成随社会潮流而堕落的危险人物,并修正过去的坏仙女的形像,以此来凸显现代社会的扭曲。威利的《幻灭者的童话》告诉读者,“根本没有什么好心眼的仙女 :坏仙女早把她们杀死了”。

近一个世纪前,在玛格丽特·阿特伍德、A. S. 拜厄特、安吉拉·卡特等人创作的后现代童话故事中,对童话的刻板印象进行了与性别和性有关的倒错,颓废主义作家不再描写传统童话中那种纯洁无瑕的美人儿,反而对这些浪漫爱情背后的“真相”进行了揭露。

在孟戴斯创作的故事中,公主拒绝了王子的亲吻,不愿接受王子的爱和财富,而是选择长梦不醒。在威利的童话里,一系列佩罗的童话故事中的角色告诫年轻的爱侣达夫尼斯和克洛艾不要相信童话并远离婚姻 :“人们往你们的脑海里塞满了荒谬而乐观的想法,使你相信世上有善良的仙女……我的孩子,这可真滑稽。这是一通废话,你们应该反着信才对。”

颓废文学中还常常描述性欲倒错的世界,具有非常态的性欲和性行为的角色比比皆是。当时兴起的人类学、精神病学和犯罪学等领域对同性恋行为的性病理学的探究更是促进了颓废主义文学对这种倒错的迷恋。这一时代的作家常常在自己的小说里安排许多在性行为上有出格行为的角色,雌雄同体、娘娘腔和女同性恋的角色大量存在于颓废小说中,典型的例子是勒妮 · 维维恩的《白马王子》和孟戴斯的《不合时宜的客人》,前者描写了一位魅力十足的白马王子般的角色,最后才道出真相:原来她是个女孩 ;后者则塑造了一位不够阳刚的王子,他喜欢摘花儿更甚于打仗。在孟戴斯创作的童话《伊索利娜(伊索兰)》中,与标题同名的主角神奇地变成了一个男人。在卡恩的版本里,灰姑娘则成为一个受虐狂,这和同性恋一样都是在十九世纪末才出现的概念。

John Anster Fitzgerald:bs-ew-Fairy Funeral

在颓废主义者心目中,《恶之花》的作者夏尔·波德莱尔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称自己的美学创作为一种“炼金术”——从丑恶之中提炼美。本书收录了他创作的唯一一个童话故事——《仙女的礼物》,最初收录在他的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Le Spleen deParis)中。在颓废童话里那些充满性意味的景致中,恶之花蓬勃开放。在让·洛兰的《红色百合花公主》中,公主摘下花园中的百合花,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战场上,士兵们纷纷倒下,亲王们渐渐死去。

这些怪异而致命的花儿既象征着颓废主义的审美要求——这种要求与为艺术而艺术的运动是一致的——也象征着去自然化的审美,这种审美给诡计和华美的精致以凌驾于残酷现实之上的特权。出于一种超出时代的绝望和对大众的蔑视,颓废派偏好从普通事物中发掘不寻常,甚至是不正常的、过分的和神经质的美感。阿雷纳笔下的角色埃斯泰瓦纳就是一个典型的颓废主义主人公。他是一位细腻敏感的画家,他的艺术“不为大众所理解”。他不与当时的庸俗同流合污,所以无法抵挡庸俗的暴行,最后只能向吃人的女妖屈服。

帕拉西奥说颓废主义童话“缺乏天真烂漫之气”。这些童话不赞同以天真和奇迹为主题的文学类型,而是对其加以改变,将其与现代范式相结合,并敞开评论的大门(尽管是模棱两可的批判)。正如大部分十七和十八世纪的仙女故事一样,颓废童话是给成人,而不是给孩子看的,所以无须天真烂漫和说教。

这些故事充满反讽和偏离传统道德的结局,呈现的信息常常含混不清。它们对于十九世纪末的政治、社会和知识界的批判,并非总是出于一种颠覆的冲动——虽然这才是颓废主义的核心。

Zichy Mihaly(1865)

这些童话偶尔也会突然转向,在现代社会中寻找启迪,而不是覆灭的迹象。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之交,有位评论家曾乐观地预测,在经历了十九世纪的衰落后,因为科学本身的推动,童话会再次获得重要的文学地位。随着二十世纪的到来,仙女和精灵们开始再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在见到第一辆汽车时,人们便坚信预言已经实现。他们相信那些乘坐着汽车出行的女性是曾经生活在人间,而今故地重游的仙女。

科技也许已经为“最后的仙女”注入了新的生命。

(注:本文根据《最后的仙女:颓废故事集》作者格蕾琴·舒尔茨与路易斯·赛弗特的原文删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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