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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摘抄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摘抄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是一本由[法] 劳拉·马基 等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页数:336,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一):普鲁斯特:时间的天才捕手

(刊于《长江日报》2017年6月27日)

文/俞耕耘

当我们谈论外国的“大部头”小说,会自然想起普鲁斯特,翻出他那七卷本《追忆似水年华》。这部世所公认的伟大杰作,带着世纪末的法国忧郁,描摹了一战前后上层社会的生活过往与浮华日常。然而,我们对它的态度很复杂:不看很可惜,翻开又焦虑,看完缺恒心。最终,难免把它摆弄一番,束之高阁,当成装门脸的书架“摆件”。

这当然不怪普通读者,因为即使专业学者,从头至尾细读过的也不多。可以说,小说“引人入胜”的原因大多相似(曲折、紧张、诱人、有趣),“不忍卒读”的原因却各有不同(难、慢、长)。普鲁斯特一人就独占两点:描写缓慢,篇幅超长。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追忆》能无限“挑衅”读者的耐心,却仍具永恒魅力呢?

在我看来,这源于普鲁斯特的才智“经营”:他的“慢”不是节奏拖沓,而是情感倏忽变易的“浪漫”,他的“长”不是描写冗长,而是时间本身质感的绵延“悠长”。《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一书,就是解读这部“时间之书”、“回忆之书”的佳作:八位法国学者分别围绕时间、人物、爱情、想象、地点、哲学和艺术,层层揭开《追忆》的诱人密码。

在书中,孔帕尼翁描述了《追忆》对时间的四种理解(漫长的、迷宫般的、失去的和找回的时间)。为何我们会感到漫长?因为普鲁斯特想把小说写成人生。《追忆》想模拟一生的长度,它占据读者的阅读时间越长,读者的幻觉也愈强。这就是阅读时长和人生长度的无限驱近。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普鲁斯特的早逝,他将一直增补扩展。“他撰写一些独立的片段,但不知该置于何处,然后他配上剧情。在每个阶段,普鲁斯特给他的作品‘喂食’,‘大量喂食’”。

叛逆的作家并不满于这种“喂食”(无限扩展),他更藐视了时间之序,挖出了心理时间的杂乱、绵延和盲目。那个“社交的自我”和“创作的自我”总是参差互见,破碎间断地杂糅。你看到的是一个迷宫的时间,在那里,小说的叙述者一直是切片的碎屑。单从书名看,《追忆似水年华》就像我们的《朝花夕拾》,是一本意识到失去,并重新找回、占有过去的书。

如何在小说里捕捉时间?普鲁斯特依赖的是“无意识的回忆”。它是一种幸福,能复现一种气味、声音,一个形象、一个过往时刻;它亦使人痛苦,因为提醒你已然失去。从而,《追忆》有着天生的忧愁――死去和复活总是同时出现。普鲁斯特的奇特在于,这种回忆完全是身体的记忆。他记下的从不是事件,而是浸在茶水里的马德莱娜蛋糕、汤匙相碰的声音、高低不平的铺路石……相同的气氛、体感和直觉却能瞬间使现在与过去相连,让“主人公处于一种既非现在又非过去的时间之中”。普鲁斯特在“时间之外”发现了时间性的本质。

阅读《追忆》,就像谈一场“苦恋”,旷日持久。正如你要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普鲁斯特也在等待和他气味相投的“恋人”,在适宜的季节阅读他。所以,让·科克托才说,如果你喜欢,普鲁斯特的长篇就会显得很短。《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也不忘给我们设定理想的阅读情境:“在暑假的炎热季节,在海边的阳光下阅读,或像普鲁斯特那样,在自己安静的房间里阅读,是十分舒服的事情。突然间,时间流逝缓慢,我们手中就只剩下《追忆》”。

只有当你有个安逸的姿势,慢生活的慵懒,方能有点儿“出神”的闲心。这时,你和神经衰弱、过敏哮喘、长期卧床的普鲁斯特或许才稍有默契:开始思考时间如何流逝,怎样改变我们,我们又如何能把时间留住。《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里,孔帕尼翁发现了作家本质――一个时间的捕手。换言之,当你理解了时间,就理解了普鲁斯特。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二):引人更深入普鲁斯特

引人更深入普鲁斯特

卢德坤

由八位学者、文人、艺术家的电台广播稿组成的《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一书,目标听众/读者似乎是那些对普鲁斯特及《追忆似水年华》感兴趣而知之不详的人。因广播稿性质,八位作者都取一种平易的语调——包括一向给人感觉比较晦涩的思想家、小说家朱莉娅·克里斯特娃——讲述、解析普鲁斯特及其巨著的一些事情。涉及面谈不上广,所谈亦不很深入,“浓缩《追忆似水年华》几千页的精华”(中译本封底广告语)更是没有的事情,但是会引发一些人的兴味,或带领他们更深入探索普鲁斯特和《追忆似水年华》。

书里简略介绍了一些情况:《追忆似水年华》一书的缘起、写作过程;一些比较出名的段落;一些重要主题如时间、爱情等;一些经典人物形象;作者普鲁斯特本人的形象,等等。有些“冷知识”,是作者不提及,我们就不易知晓的,比如,由勃艮第大学教授米歇尔·埃尔曼执笔的“地方”一章谈到,《追忆似水年华》中,叙述者马塞尔是在香榭丽舍大街某一段找到初恋,并与初恋分手的;叙述者挚爱的外祖母,也在同一区域中风,“香榭丽舍大街旁的花园,设有游戏场地,跟失望的初恋联系在一起,也跟死亡联系起来:归根结底,这条大街代表了痛苦的矩阵空间”(第161页)。《追忆似水年华》中,“痛苦的矩阵空间”恐怕不止此一处,比如,叙述者“囚禁”女友阿尔贝蒂娜的巴黎寓所恐怕更具代表性,更是一个“痛苦大爆发之地”,但要不是米歇尔·埃尔曼联系、提示,粗心的读者应该很难留心到作为法兰西风华象征的香榭丽舍大街在普鲁斯特这里,还发挥了别样的功能。说起来,这似乎是琐碎的,但给我们提供了不一样的视角。

书中谈到的所有话题,都可进一步深入。举个例子,蒙田、普鲁斯特研究名家安托万·孔帕尼翁执笔的“人物”一章中,有这样几句话:“在每个阶段,普鲁斯特给他的作品‘喂食’,‘大量喂食’,就像罗兰·巴特所说。在生前发表的小说各卷的校样上,他还进行发挥,增加了一些篇幅很长的段落。如果他活到更大的岁数,他的小说就不止是三千页,而会是四千页!”(第11页)。如果你正好读过近期出版的、把注意力全放在普鲁斯特晚期生活的《亲爱的普鲁斯特今夜将要离开》一书,一定会留心到普鲁斯特与女仆塞莱斯特之间的一段对话。相形之下,安托万·孔帕尼翁上述几句话就显得淡而无味。有一天,普鲁斯特在自己的手稿上写下“完”字,但仍然觉得需要不断修改。普鲁斯特跟塞莱斯特提及法布尔笔下的一种“土居的黄蜂”(徐和瑾先生称,准确的译名该是“泥蜂”),这种黄蜂捕获象虫或蜘蛛后,用尾刺精确扎入猎物神经中枢,不杀害它们却使它们不能动弹。如此一来,黄蜂幼虫一孵化,就有鲜肉可食用。普鲁斯特说,《追忆似水年华》就像这样的黄蜂,而他本人,则是被捕获的毛毛虫,“黄蜂对毛毛虫太残忍了,它麻痹毛毛虫,使它们瘫痪,成了一种持续新鲜、充满营养的食物。请注意,塞莱斯特,我说的不是它们将毛毛虫杀死……我说的是一种更加聪明,但也更加残忍的行事方式。在法布尔的书中,这些幼虫进食是为了活着,而我的书就像那些幼虫一样。塞莱斯特,它们以我每夜所剩无几的精力为食,耗尽了我所剩无几的生命。”(参第92页-第94页)这里的情势是:普鲁斯特不是给他的作品“喂食”,而是被他的作品所“食用”。《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在斯万家那边·贡布雷》中,普鲁斯特将忠仆弗朗索瓦兹也比作这种黄蜂,似乎不如此处来得恰切。

哲学家尼古拉·格里马尔蒂执笔的“爱情”是《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一书最精炼、深刻的一章,也是哲学思辨味最浓的一章。相较之下,拉法埃尔·昂托旺执笔的“普鲁斯特和哲学家”一章就显平平,无甚可观。尼古拉·格里马尔蒂指出,普鲁斯特所看到的外在现实、外在客体于他仍是隔膜的。能促发他最强烈感受的东西,与其说由外而内的,不如说由内而外的,“在普鲁斯特的书中……想象模仿客体,使其呈现在眼前。而想象模仿客体,是用内心模仿的办法。我们用我们的全部存在,从我们之中取出我们竭力想象的事物。因此,在普鲁斯特的书中,我们觉得我们产生的这种(内在的)现实,要比我们在观察时接受的(外在的)现实更加强烈。”(第87页)这与普鲁斯特自己的说法是契合的:“我总是想认识在想象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副本’的东西。我的想象力使这东西保持温暖,赋予它一个个性,我就想在现实中找到这个东西。”(《追忆似水年华》,译林出版社2001年4月版,第226页)《追忆似水年华》中的悲剧,就在这种“内外差”中产生。普鲁斯特觉得,无法真正认识一个人,他者即深渊、地狱。可我们看《追忆似水年华》,并不觉得普鲁斯特不理解他笔下的大部分人物,反而觉得理解得太深刻了,这是因为如尼古拉·格里马尔蒂所说的,普鲁斯特用他的“全部存在,取出他竭力想象的人物”,他笔下那些人物,自然现实中有一些原型,但更多的,取之普鲁斯特本人,是普鲁斯特本人的一个“副本”,斯万如是,夏吕斯男爵如是,其他一些角色亦如是,所取的程度不一罢了。这跟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是同一个道理。但有例外,最大的例外便是阿尔贝蒂娜,她是他永不能完全理解、融合的深渊。

有一个问题需分辨清楚。我们了解普鲁斯特的私人生活后,会产生一种刻板印象:觉得他是一个离群索居、耽于自己世界的人。的确,后期普鲁斯特离群索居、沉溺于自己创造的世界,但与此同时,他绝不是一个自我封锁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极度开放的人。既然阿尔贝蒂娜是深渊、是地狱,那就不必靠近,待在自己的“安全区”不就好了?不是,普鲁斯特不是这样的,越是深渊、地狱,他越靠近。《追忆似水年华》证明了这一点:越是与无法把握的他者靠近,越能找到自我,越能创造出东西来。痛苦促人进步。这里有一种辩证。《普鲁斯特传》、《普鲁斯特和小说》等书作者让-伊夫·塔迪埃在“人物”一章中说,普鲁斯特小说中很多东西,可与黑格尔哲学相比(第50页),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后但可能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应更重视《追忆似水年华》本身。《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除简短介绍、分析外,还搭配不少《追忆似水年华》选段。中译本还增加了两个附录:其一为《追忆似水年华》情节大纲,其二为《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正文中没有收录的一些《追忆似水年华》段落。作为多年前读过《追忆似水年华》中译本,近来渐渐觉得淡漠了的读者读到《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中选取的段落后,觉得更应该拾起巨著本身了,因为最华美的东西在那里。

刊2017年9月3日《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三):三生有幸,你将与法国大文豪共度假日!

法国人度假读什么?

法国人有度假的传统。每当节假日,尤其是夏天,为了躲开巴黎的绵绵阴雨,他们便去到南部的滨海城市过上一段日子。那不像我们中国人,旅游只是为了观光,最后凝结为相机里的照片。对于法国人来说,度假是追寻另一种生活。因而,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阅读也就成为假期中必备的一部分。就像我们在法国电影中经常见到的——在炎炎夏日的海边,躲在遮阳伞下的人们涂着防嗮油,手里拿着一本便携的简装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为了配合这种度假传统,并结合法国人自身热爱阅读的习惯,一类“与XX共度假日”的读物应运而生。这类作家往往选择那些艰涩不好懂的经典作家,他们的作品不是被购置来束之高阁,就是被止步于开头几页。读者们为了能够看懂这些晦涩难懂的书,便需要借助一些专业人士的导读,这种导读正好适合在假日悠闲自适的时光中慢慢地翻阅。当读者看完这些书后,他们对曾经令其感到惊惧的巨著会有更近一部的了解,也就更加有可能重新去接受挑战。

我们都熟悉文学史上这样一位可爱的小说家形象:敏感、细腻,整天待在自己的病床上撰写他心目中“唯一之书”,直至逝世时也未能完全写完。这位小说家不是别人,正是众所周知的普鲁斯特,而这本长达七卷的巨著也被认为是文学史上最为难啃的小说之一——《追忆似水年华》。我们都听说过它,但很少有人读过它;或者曾经读过它,但很少有人读完过它。不只为它的长度(七卷本、三千多页)所吓倒,也被它实际的阅读难度所震慑。想想吧,多少人曾经因为那一块“小玛德莱娜糕”的神奇故事而心生萌动,想一窥这本巨著的精华,结果翻开没几页便发现根本难以卒读。

这是怎样一本书?

因此,像曹雪芹的《红楼梦》发展出了“红学”,评析《追忆似水年华》的书籍也成为了蔚为壮观的图书产业,许多对普鲁斯特爱慕倾心的作家都曾为其写过专著。比如摆在我手头上的这本绿封皮的书便是其中一本,书名直白地叫作“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与去年翻译出版的《与蒙田共度的夏天》一样,都是法国人度假传统发明的产物——假日来临的时候,带上《追忆似水年华》去旅行总归是不妥当的,一来书太厚,不适合带,二来太难读,会影响度假兴趣。倘使换成《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这样一本小书,消遣与逼格一样俱全,可谓“出门旅行必备佳品”。

那么,《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是怎样的一本书呢?它原先其实不是书,而是法国国家广播电台做的一期节目,邀请了法国当代重量级的八位学者选择一个主题谈论自己阅读普鲁斯特小说的心得体会,包括“时间”“人物”“社交界”“爱情”“想象的事物”“地方”“普鲁斯特和哲学家”“艺术”等八个主题,内容几乎涵盖了《追忆似水年华》中出现过的所有话题。原先的广播稿后来被整理成书,并在书末附加了《追忆似水年华》的梗概与精彩片段,也就成了我们现在见到的这本《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

这些学者可谓大有来头,《与蒙田共度的夏天》的作者安托万·孔帕尼翁也出现在其中,这位曾经罗兰 · 巴特的学生,现今法兰西公学院的风云人物,以《现代性的五个悖论》和《理论的幽灵:文学与常识》这两本理论书闻名中国的读书界,今年还曾应北京大学法语系主任董强教授之邀前来中国举办讲座。其他的学者像让—伊夫 · 塔迪埃(《普鲁斯特和小说》《20世纪的文学批评》)和克里斯蒂娃(将巴赫金引介入法国,提出“互文性”概念)在法国文化界也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声。因而,由他们来引介文学史上这本最难读的巨著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本书适合哪类读者阅读?

但适合阅读《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的读者只能是这样一类人:他们既不是那些从未听说过普鲁斯特和《追忆似水年华》的初级读者,也不是那些为普鲁斯特着迷,将其所有作品通读过,甚至各类附属物品都要收藏的高级读者,而是那些曾经鼓足勇气翻开第一卷却无奈半路退缩的中级读者。他们不仅了解普鲁斯特,至少知道他患哮喘病、他是同性恋、毕生都在创作《追忆似水年华》……也知道这本小说具体讲了哪些事情,比方说主题其实是时间啦,从头到尾都是漫无尽头的描写啦等等。

对于那些想要借此敲开“追忆”这块大砖的读者自然能够发现《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里面充斥的专业术语,它可绝不是简单介绍性的文字,而是有一定程度的深入分析。比如如果你想了解孔帕尼翁写的各类时间,那么你首先对小说中出现的内容有基本了解,也知道“意愿记忆”与“非意愿记忆”的基本区别,不然会同时陷入普鲁斯特的“时间迷宫”和孔帕尼翁的“论述迷宫”中。也就是说这些大学者虽然刻意压制了自己写学术论文的腔调,但其高屋建瓴的姿势仍然可能吓坏不少想入普鲁斯特之门的读者,再次“望文却步”。

同样地,那些花费了无数心血将这本长篇巨著啃完的“普鲁斯特迷”,阅读此书恐怕多少也会有些失望。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不敢说自己对普鲁斯特已经有了多少研究,但是作为重度的普鲁斯特迷弟,自然也是读过不少研究普鲁斯特的专著。对于像我这样已经读过德勒兹的《普鲁斯特与符号》、乔治普莱的《普鲁斯特的空间》或贝克特的《论普鲁斯特》的读者,《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显然是不够分量的,那就好像是在饱食过一顿大餐后还强硬地附送了的一小块甜点,即便这块甜点还是有一丝塞牙缝的作用。

是否有进阶读物?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仍然是值得阅读的。毕竟对普鲁斯特毫无知悉的读者或对普鲁斯特颇有研究的读者只是占少数,占多数的仍然是那些跃跃欲试、同想品尝下“小玛德莱娜糕”到底是何滋味的普通读者。那么,《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确实是合适之选。它深入浅出、引人入胜,能够让你在未曾读过全书的情况下有个大体的了解。当然喽,如果你还想更进一步钻研这本“天书”,别急,几本进阶的读物已经为你一并打包整理完毕。

1.《普鲁斯特与符号》 吉尔·德勒兹

法国后现代哲学家吉尔·德勒兹早期结构主义时期运用符号学研究文学的代表作,全书将《追忆似水年华》中的符号划分为四类:社交符号、爱的符号、感觉符号和艺术的符号,一反传统的现象学式解读,把《追忆》视为一种“反逻各斯”。读来发人深醒。

2.《普鲁斯特的空间》乔治·普莱

比利时著名批评家、日内瓦学派主要代表之一乔治·普莱研究普鲁斯特的专著,一般来说,研究普鲁斯特主要聚焦在“时间”主题上,本书另辟蹊径从“空间”角度全面解析了《追忆似水年华》,揭示了普鲁斯特发现空间、认识空间和重建空间的历程。

3.《论普鲁斯特》萨缪尔·贝克特

小说家萨缪尔·贝克特 24岁在巴黎用英语撰写的普鲁斯特的长篇评论,既是作者美学上和认识论上的宣言,又为它表面上的主题大声宣告:“我们无法了解别人也无法被别人了解。”贝克特用复杂难懂和旁征博引的文字,表达了他后来专注的主题——记忆的法则受制于更为普遍的习惯的法则,并将其运用到对普鲁斯特作品的阐释之中。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读后感(四):在夏天,读懂普鲁斯特

好友要去医院探病,对方刚刚动完一场大手术,她觉得带一束花去太平凡,莫若送一套《追忆逝水年华》,因此向我询问哪个版本好。这一问,真是令我百感交集。一则,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弟弟罗贝尔·普鲁斯特、著名外科医生、也是哥哥的遗嘱执行人,曾经感喟说:“可惜的是,要身患重病或腿部骨折,才有时间去看《追忆逝水年华》。” 无论是从时间还是从心境的角度,这部大书都更适合病人、闲人、有阅历的人,拿来探病也算不俗的礼物。二则,目前国内的普鲁斯特全译本,还是只有上世纪九十年代集合了十五位译者的七卷本译林版。此后,翻译家周克希先生独立翻译了第1、2、5卷(周译书名为《追寻逝去的时光》),于2014年宣布弃译。又一名翻译家徐和瑾先生,则在独立翻译了第1、2、3、4卷后,于2015年病逝。细论起来,多人译本风格不太统一,周译有繁花似锦之趣,徐译有清和简明之美,但正如法郎士所说:“人生太短,普鲁斯特太长”,后二种未成全璧,恨何如之。

一天早晨,普鲁斯特夜里睡了没多久刚醒来,还躺在床上,就对他忠实的女管家说:“我写下了‘完’这个字,现在可以死了。”《追忆逝水年华》的法文全本将近三千页,五百个人物,二百余万字,煌煌巨著,令人“望长生畏”,令人敬而远之。如果说,名著就是那些我们急于购买、却懒于翻开的书,《追忆》一定是在榜单前三甲。即便是在小众读者群里,它也是被谈论得多、被阅读得少——坚持读到最后一页的更少。反过来说亦正确:有相当一部分读者不想精读它、却想谈论它。在这个意义上,“缩写”和“导读”都大有可为。前一个工作,周克希先生做了,他在2016年夏天推出《〈追寻逝去的时光〉读本》,选译了七卷中的精彩部分、又用尽可能简洁的文字连缀成篇。后一个工作,徐和瑾先生做了,他在2014年翻译了同年法国出版的《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那是法国最资深的八位普鲁斯特研究专家为普通读者做的导读,一本“最好的入门书”。

徐和瑾先生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在俄语、德语、捷克语和匈牙利语中转了一圈,后在复旦法语系任教多年。我与徐和瑾先生有一面之缘,某年上海书展,为了推介《追忆》,充作嘉宾与他对谈。那次,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风度儒雅,言谈简淡,有谦谦君子气度。目前网络上最常能看到的他的照片,就是那次活动的产物。记得攀谈中他说起,一直住在复旦凉城新村那边的老宿舍区,除了书别无所有,亦别无所求。徐先生用十一年时间翻译《追忆》,完全是因为喜爱;同样,他翻译《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也是缘于一见倾心。为了译它,他甚至停下了《追忆》第五卷的翻译,责任编辑张媛媛女士介绍说:“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花时间去翻译这本书以及蒙田随笔,也说不定《追忆》七卷本就真的弄完了。也真是非常可惜……”“徐先生曾经打算自己再看一遍校样,但是死神已经逼近,终于未能如愿。” 最令我动容的是,或许是因为清寒吧,他在治疗期间还预支了本书的翻译稿酬。知其人再观其书,这本粉绿色封面的清新小书,蓦然显出“最后遗作”的沉重。

《与普鲁斯特共度假日》囊括了一众法国顶尖的普鲁斯特研究者和编辑者,比如法兰西公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安托万·孔帕尼翁,他著有《两个世纪之间的普鲁斯特》;索邦大学名誉教授让-伊夫·塔迪埃,七星版《追忆逝水年华》的主编,著有《马塞尔·普鲁斯特传》;索邦大学名誉教授尼古拉·格里马尔蒂,有两部关于普鲁斯特的专著——《论嫉妒,普鲁斯特的地狱》和《普鲁斯特:对爱情的恐惧》;勃艮第大学教授米歇尔·埃尔曼,有普鲁斯特传记、《普鲁斯特人名名录》、《普鲁斯特地名名录》行世;作家和哲学教授拉法埃尔·昂托旺,著有《阅读普鲁斯特》,与人合编《普鲁斯特爱情词典》;甚至在中国鼎鼎大名的朱丽娅·克里斯特娃(常译为茱莉亚·克里斯蒂娃)也忝列其中,她曾写有《敏感的时间,普鲁斯特和文学经验》。

2013年,受法国公共电台的邀请,他们就各自有心得的题目、讲述作品中印象最深的一页。于是诞生了八个主题,分别是时间、人物、社交、爱情、想象、地方、哲学、艺术。读过《追忆》的读者知道,这八个主题,恰恰是交织在书中的深层脉络,每个主题大都包括五篇文章,每篇后附有小说最能表现主题的精彩片段——有趣的是,常常是普鲁斯特本人的表述为每一篇的点睛之笔。在普鲁斯特研究领域,庞德的教诲众所周知:“对这本书的最完美的批评应该只写一段,这一段必须有七页长,而且只能用分号。”可是八位作者并未如此矫情,既属厚积薄发,又能深入浅出,几乎可以算作知识分子服务公众的范本。

徐和瑾先生的译本照法文原本多了两个附录,一是参考三个法国权威版本,编出了长达39页的《追忆似水年华》梗概。二是将正文中提及、而囿于篇幅未能录入的精彩片段,一并翻译收入。他体恤地解释说:“这样一来,这本书就可以有两种读法。一是按书中页码的次序一页页读下去,二是先读《追忆似水年华》的梗概,并按其中注出的书中页码依次阅读小说的精彩片段,读完后对这部小说就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再去读八位学者的分析,也许印象更为深刻。读完这本小书之后,想必会对普鲁斯特的长篇小说产生兴趣,那就去阅读七卷本的全书。”

据说有这样一个规律,购买《在斯万家这边》的读者中,只有一半人买了第二卷《在花季少女倩影下》;购买《在花季少女倩影下》的读者中,只有一半人买了第三卷《盖尔芒特那边》。但读者阅读了《所多玛和蛾摩拉》之后,却不再拒购《女囚》、《阿尔贝蒂娜失踪》和《重现的时光》。我想这是因为《所多玛和蛾摩拉》一卷勇敢描写同性恋,同时也是全书的转折卷,那些马塞尔自认为已经熟悉的人物,现出“陌生的另一面”,映照着普鲁斯特津津乐道的主题之一:“我们永远无法了解别人”。普鲁斯特研究权威让-伊夫·塔迪埃撰写“人物”部分,他为夏吕斯男爵设了专节,夏吕斯男爵出身极其高贵、又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他令人入迷,也令人不安,塔迪埃指出,“叙述者——以及普鲁斯特——特别感兴趣的,是表象和心灵深处之间、表象和现实之间的戏耍。夏吕斯从外表看极其阳刚,但内心却是女人。描写这种双重性,对一个热衷于寻求本质的小说家来说,是一件十分诱人的事情。”最神乎其技的是,塔迪埃只引用了《所多玛和蛾摩拉》开卷的一段19行的描写,就让读者领略了普鲁斯特文笔的精妙、思想的深邃。

相对而言,《追忆》中的爱情主题最能引起普通读者的共鸣。书中人物一旦恋爱,就会依次体验热情、不安、嫉妒、不幸,有时还会绝望,没有人最终能享受自己的情感。“爱情”,普鲁斯特说,“是一种相互折磨”。书中负责撰写“爱情”部分的是尼古拉·格里马尔蒂,他是哲学家,认为“等待”、“失望”、以及“想象的事物的魔力”,是理解普鲁斯特式爱情的关键词。

“爱情的这种痛苦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们只想要我们没有占有的东西。第二个原因是我们只要占有所爱的东西,就不再知道为什么我们想要这东西了。总之,正如我们从斯万和叙述者的例子中看到的那样,是嫉妒的痛苦向我们揭示我们的爱情,同时把我们所爱的女人在场和我们痛苦的结束联系在一起。因为她不在我就痛苦,是这种痛苦使我知道我爱她。因此可以说,爱情和痛苦不可分离,只有痛苦才能向我们揭示爱情。”

在小说里,无论是斯万对奥黛特、还是马塞尔对阿尔贝蒂娜,皆处于这种强烈而又不幸的爱情中。相形之下,还是夏吕斯聪慧,他是书中少数认为“爱是幸福”的人:“在生活中,重要的不是喜爱什么,而是喜爱本身。”

安德烈·莫洛亚曾说过:“就像伟大的哲学家用一种思想概括全部思想一样,伟大的小说家通过一个人的一生和一些最普通的事物,使所有人的一生涌现在他笔下。”在小说末尾,普鲁斯特难得地提到了“读者”,他指出:“我觉得他们不会是我的读者,而是他们自己的读者,因为我的书只是像放大镜那样的东西,就像贡布雷眼镜店老板递给顾客的那种;我是用我的书给读者提供阅读他们内心的方法。” 诚如斯言,如何留住流逝的时光?为什么爱情使人痛苦?是否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假若在漫漫长夏阅读普鲁斯特,这些回旋往复的主题定如溽暑、蝉鸣、微风,缭绕不去。要在某一个霹雳电闪的瞬间,读者会在字里行间看到自己、以及普鲁斯特所照亮的所有人的痛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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