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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志读后感精选

街巷志读后感精选

《街巷志》是一本由王国华著作,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出版的2018-11-7图书,本书定价:50.00,页数:,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街巷志》读后感(一):我们的深圳,我的街巷

作者:林伟光

深圳是移民色彩很浓的城市,来自天南地北的众多的“我”,就构成了这个城市的特色和风景,这也是它不同于别的城市的优势。或者,更多的人,对于这座城市,都有一种“停车暂借问”的心理,这是否能够成为“我们”的城市,相信像王国华都拿捏不定的。来来往往,似乎是一种生活的常态,而这或许也是像深圳这样大城市的常态。然而,总是不断地会有人来的,她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和向往。

王国华就是这么来的。此前,他在河北农村待过,在东北的大城市长春待过;然而,中年之际,他却选择了到遥远而陌生的深圳来。是一种怎样的决绝的力量使他下了如此的决心?但是,他终于来了;而且,已经一点点融进了这座城市,写出了《街巷志:行走与书写》(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虽然,还有着他乡的浓浓的痕迹,却总归是渐渐地带着了体温的认同。

自然不过是奢望而已,每一个居于深圳的人,其实心里都有自我的深圳,这众多深圳的混合,就是活色生香的深圳了。王国华的《街巷志》所写的正是他个人情绪所感知的深圳。

这城市饱满的热情,这城市灼热的风,却是如此地令人感动。这里有别的城市所无的精神状态,正如王国华所说的:“在其他城市,身边有老有少,搭配合理,感觉自己是按部就班的中年人。而在深圳,我可能被裹挟着要和年轻人进入同一思维,同一行事方式,必须意气风发。”这就是深圳,一个年轻人汇聚的年轻的城市。

对一座城市的爱,是渐进的,把他乡当故乡,也需要相当的时间的酝酿。王国华由原来的戒备的心理,旁观者的姿态,逐渐到融入;由不断的了解,到日益的热爱,最终是动情的抒写,他经历了一种蜕变。

或者是南与北之差异,或者是传统与新兴的不同,他敏感的思想处处有所发现,有所感动。例如,南国所习见的大榕树,一树可成荫的情景,让他惊叹。他专门为榕树的气根写了一整节的文字,如此隆重的大张旗鼓,我想,换一个岭南的写作者是不可能有的。或者,这就是南北之异。

《街巷志》的动人,我以为,就是真诚,就是平常过日子的普通人的温度,所以,它是接地气的。生活当然有诸多的不尽人意,一座城市也有她的不完美者,在阅读的过程,我始终感受到弥散在《街巷志》里的字里行间的那份淡淡的忧伤。

《街巷志》读后感(二):且在深圳停住——《街巷志》后记

从1993年到2011年,在长春生活的十八年里,我差不多每年都有几次进入恍惚状态,想象自己在深圳会怎样生活。而那些年我从没到过深圳,对深圳的了解只能靠报纸和文学作品。

偶尔也想象过可能的北京生活,但念头一动就打住了。我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跳到汪洋大海相当于自投罗网。至于上海生活,想都没想过。现在盘点一下,当时的我,是否可以代表某一类生活在二三线或者四五线城市的,不安于现状的人。在这类人的概念里,深圳是一个有缝隙的地方,让远在天边的人可以看到一点光亮。且不论真实情况如何,它给人的直觉应该是这样的。而这样的感觉,一定来自于数不胜数的配套政策和管理方式。

总之,想着想着,我就到了深圳。世界有魔咒,非强力可以抗拒。

此前获得的关于深圳的消息,多是大悲大喜。有人意外之财,一夜爆发。有人惨痛落魄,死无葬身之地。还好还好,我到这里,安安稳稳地扎根,安安稳稳地生活,安安稳稳地做梦,圆梦,全部水到渠成。

在深圳的街头,触目皆是年轻人。尤其在地铁上,我差不多始终是车厢里年纪最大的,这就让人很夹生。在其他城市,身边有老有少,搭配相对合理,感觉自己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中年人。而在深圳,我可能被裹挟着要和年轻人进入同一思维,同一行事方式,必须意气风发。

好在这里的老年人越来越多。年轻人安定之后,终究要回归世俗通道,把老人接到身边。菜市场上、早市上,小区和公园的广场,拥挤着数不胜数的白头发。

这个城市早晚要从年轻走向年老,向一个传统的城市靠拢。它的特殊性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阶层的固化,逐渐消失掉。当然也可能会成为另一种类型的城市。这一点我不敢确定,也猜不到。

来深圳快八年了,感觉已逐渐和这个城市融为一体。最初那几年,对深圳抱着一点神秘感,加上一点点戒备心理,还有一些不适应并说服自己去适应的心理,各种心理掺杂在一起。某种意义上,自己更像一个深圳的客人,对它不远不近,因此也没法描述它。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这个城市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爱,感觉用文字来呈现它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最初我给这个系列作品命名为“在宝安”,就写自己最熟悉的事物。文友李双鱼听说后告诉我,他也写过“在宝安”,作家晋东南好像也在写。我说,这是好事,大家都写身边人、身边事,互为补充,“宝安”的见光率越来越高,这就是我们为这个地域做的贡献。

我先后写了西乡河、宝安公园、城中村、街头小店,越写越需要外延,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扩散开来,逐渐成了深圳系列,也就是这本《街巷志》。“街巷志”三个字,似乎放之四海而皆准,就看你往里面放置什么。放置的是“深圳体温”,就要有点野心。比如,在这个城市待的时间长了,看到了深圳的活力、旺盛的生命力。跟内地城市比,它更讲规则,各种服务更好。同时我也看到了它的浮夸、焦躁以及概念化。我希望自己的文字能赋予它一些东西。比如深圳缺少忧伤,忧伤是一种高贵的情绪,我能否通过自己的文字赋予其忧伤?因为经济的发展,某些深圳人的优越感似乎越来越强,我能否通过自己的文字让这种优越感变得优雅一些?

接下来我会往纵深写,也许会越写越难。但没关系,做好自己就行了。一位本土作家曾善意地提醒我,这种单一性写作,对文学创作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此前有人已经这样做过,并没什么反响。我很认同他的观点。不过,我还是想继续写下去,直到撞到自己的天花板。毕竟现在还处在热情之中,这种热情以后自动消失也未可知。而文友们的提醒和鞭策将为我做好自己提供更多的养分。

这本书能够出版,首先要感谢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社长、人称“文坛大侠”的胡洪侠先生,还要感谢为本书付出劳动的孔令军先生、岳鸿雁和林洁楠女士;感谢好友欧春健为我提供的精美图片,更要感谢为我写序的王元涛。相交二十四年,我一直称呼他为“哥”。当年在长春时,几个好友闲聊,说国华将来出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让元涛作序,王虎写跋,徐峰题写书名,黄冶插图。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过刚刚把第一个玩笑变成现实。

所以说,来路还长着呢。

2018年7月末。宝安。

《街巷志》读后感(三):我看着你——《街巷志》序言

作者:王元涛

国华说,当初有两位朋友强烈支持他离开长春移居深圳,我想我应该是其中之一。

对于他人的重大生活选择不轻易表态,尤其不能替人拿主意,相信这不止是我,也是很多朋友的刚性处事原则。但在国华是否来深圳的问题上,我甘愿冒风险,二话不说就鼓励加鼓动。实际想想,也没什么大风险,最不济,他不适应,再回长春,折腾几个机票钱而已。

因为我知道,像国华这种韧性强劲的家伙,放到哪里,都能安顿好自己。况且,当时我还在韩国,语言不过关,连去工地搬砖、去小店洗碗都没人用。那么艰难,我也挺过来了,国华到深圳,能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呢?

没想到的是,时隔不久,我也选择了落脚深圳,这样当初支持他,好像就收到了一种有人打前站似的效果,想一想,我就暗自开心。

那么国华在深圳这几年,感觉怎么样呢?读到他这本《街巷志》当中的一篇《树干上的树根》,我就放心地笑了。

被他写得深情款款的,是深圳街边路旁最常见的榕树。榕树的一大特征,是树枝上长气根,如壮年胡须,表面上随风飘摇,实际是直指地面的。如果不把它们拦腰斩断,那么没几年,一株树就能孳生出一片林。这是台风多发地区,物种自然选择的胜果。

因此,几乎任何一个北方人,初见榕树,都会生出强烈的新奇感。而对国华来说呢,在我推断,除新奇感之外,似乎还有一种以树喻己的潜在心理。对此,不管他是不是意识到了,也不管他是不是承认,反正突然生发出这种秘密联想,让我有了一种自得其乐的会心感。

树与土地的关系,往往比人与土地的关系更加自然更加稳定,一个尝过漂泊滋味的人,一旦动了落地生根的念头,可能把隐隐的决心寄托给眼前喜爱的景物,这不奇怪,也不费解。

当然,熟悉国华的朋友,根本无需通过榕树搞什么心理分析,书里书外,他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地表达对深圳的认同,而且是高度认同。与充足的阳光无关,与丰沛的雨水无关,反正国华在继续成长。必须说,在眼界的拓展、观念的嬗变以及生活方式的改进诸方面,国华在深圳,变化十分明显。

但通读全书,可以发现,有一点,他没有变,那就是不忘来路。

生活的舒适度进一步提高了,看事物的立场与视角自然发生变化,这是任谁都避免不了的。不过你会发现,他游走于深街窄巷时,依然在下意识为七十三区夜市上陌生厨师的收入操心,为汽车站沉默夜行者要赶什么样的路操心,还为那些因共享单车而消失了的摩的司机下一份营生操心。

他仍旧踏实踩在大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但国华唱东北二人转在深圳的写作圈很知名,这一点让我稍感意外。他一个河北人,对东北地方小戏如此执迷,还把宣传推广工作做到了岭南,那么,意外之外,我好像有义务代表东北土著说一声谢谢吧,尽管我本人对二人转完全无感。

国华在书里讲到一件事,是在一次社区活动中,他唱的一小段二人转,打动了一位同样从东北来深圳的老者。老者激动,要联系方式,想约他吃饭。后来,国华婉拒了。他的想法是,共同爱好二人转,只是像毛细血管一样的微弱联系,生活的大动脉没有交集,没有共同方向,这种一次性应酬对双方的意义都不大。

知道有时候拒绝也是美德,知道做减法反而是对自己与他人有分寸的爱护,国华已经接近世事洞明。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书通篇都保持着这种叙事基调,凭我对他文字的了解,能明确感觉到,他的写作方式,已经向深度原创方向调整。

一直以来,国华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专栏类文字产量高、质量佳,短平快,好赚钱,他对此从不讳言。这种有素材作文,技巧性强,只要能让人心微微一动,就告成了。

而这一本《街巷志》完全不同,他不再十分在意他人是否心动,开始挖掘让自己心系、心念和心动的生命历程。冰山暂露一角,随后或有出水巨峰。他的率先转型,对我等写作同道,也应该是有触动的。

定居深圳五年,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建议一些老朋友,千万别再提“文化沙漠”之类的话头。依我所闻所见,深圳的文化生活,形制新,类型广,扎根民间,动力内生,是文化为人服务,而非人为文化服务。这种意识,恐怕还是可资北方众多城市借鉴的。

不用多说,国华的持续努力,将为深圳的文化增加厚度,这完全是可以期待的,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深圳改变我的时候,我也在改变深圳。”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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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志》读后感(四):《街巷志》:感受城市文化流动的心灵与气质

作者:廖令鹏

王国华《街巷志》出版后,很多人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解读,发表了许多真知酌见。我也来谈谈对《街巷志》的几点认识。

《街巷志》:感受城市文化流动的心灵与气质

迸发南北城市文化碰撞出的岩浆

我以为《街巷志》是一个人的精神变奏和文化重构的真实记录与省思,是一部现代城市流动的文化之书。中国历史上有一个重要的现象——南迁,尤其是战乱年代,往往出现南迁或南渡的流动现象,如客家人的历史就是一部南迁史,这种南迁是一种被动的流动。和平年代的流动,多是主动的流动,如改革开放后人们到经济发达城市经商和务工,出现大量南漂、北漂一族。现如今交通发达,城市开放,自主流动更是习以为常。学者王京生认为,文化是流动的,它蓬勃的生命力源于流动,尤其是在变动不居的现代化大城市,流动更是社会创新发展和文明进步的力量之源。

2011年,王国华从东北长春到深圳工作生活,像许许多多北方人一样,他面临城市文化、生活环境、生活方式、社会关系的变化,面临诸多个人问题、家庭问题、社会问题的纠缠和交织,内心经受着剧烈冲突与对抗。他骨子里深厚的东北文化,如何与现代化都市文化产生微妙碰撞和融合,如何转换老眼光用新的视角和胸怀去拥抱新的环境,经历怎样的日常生活与精神演进?这些都在《街巷志》中得到很好的呈现。

《街巷志》没有写成私秘化的个人情感志,也没有写成类型化的恢宏地理志,而是打破地理史志、人文风俗、主客视角、情感与精神、主流与边缘等之间的界限,静静地穿梭在想象城市与现实城市之中。在举重若轻、虚实相间、游刃有余的叙述中,一座城市的精神隐约可见。或许《街巷志》并没有重建一座城市精神这么宏大的旨归,但它以独特的空间视角和流动的文化视角去呈现一座“新”的城市和城市的“新”。

中国城市化四十来年走过了西方三百多年的城市化历程,像一块压缩饼干一样,填饱了我们肚子,改善了物质条件,但人们的精神在哪里寻找呢?缺失了城市化背景中人文精神“变化”和“变化之由”,就缺失了中国精神文化中最有价值的部分,那么我们将来如何记忆与叙述一座城市?《街巷志》的可贵之处恰在于此,它呈现出了“流变”的多姿多彩。它对那些从东北老工业城市到现代化大都市,从传统、单一板结的文化笼子中挣脱出来逐渐融入到一个多元、包容和开放的文化前沿的个体精神样本,进行了深入挖掘与呈现,显现出独特的文学价值。

汇聚敏锐的视角和流动的心灵

王国华是一个资深媒体人,知名专栏作家,具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和整体把握能力。到深圳后他在一家区级报纸工作,折让他更贴近社会民间,更执著身边的变化,更具烟火味。王国华对中国野史笔记方面多有研究,出版过多部专著,这也使得他在叙述深圳风土人情时,多了一种参考和方法。

动荡的文化心理、社会民间的视角和情怀、敏锐的文化情感、笔记体的创作手法,构成《街巷志》强烈的个人风格。王国华写深圳的朋友、深圳的植物、宝安的早晨、宝安公园、城中村、夜市、街巷、风俗、人文等,始终有一种变化着的原始力量支撑,有时实写,有时虚写,有时宏阔,有时细微,将各种事物描写的恰如其分,这种能力实在令人羡慕。比如写到世俗生活之沉重、街巷地理之迷茫、我者与他者之冲突、社会关系之混杂时,他往往会及时稳住,用诗性去打量,用哲学去质疑,用闲笔去引导,甚至用感悟升华,这种轻与重的变化,虚与实的转换,工与闲的乖合,不仅是王国华在这座城市中动荡心灵史的真实记录,还延宕了人们的思考,腾挪出了呼吸的空间,仿佛忽然走出鳞次栉比的深圳高楼大厦,来到一处公园或者广场当中,天地顿时宽广,想象更加轻盈,让人更加清晰和整体地看见这座城市。

赋予一座年轻城市感伤气质

剖析和追溯从东北南迁到深圳的心路历程,真实地把复杂、游移的心路历程和情感写出来,写出一个“真正的人”,是《街巷志》耐人寻味的地方。他并不隐讳与家人两地分居时的煎熬和与妻子曾经在情感上的矛盾,也并不掖藏偌大公园里的一个知名作家的“渺小”;不隐藏在深圳的阳光和植物面前流露出来的多愁善感,更不隐瞒与文人诗友们在一起的委琐;他留连于以数字命名的城中村社区,也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自己的书写对象……他写别人的孤独,也写自己的孤独。

从《街巷志》中,我读到了一种感伤,一种由许多细小事物共同酿成的感伤。这是许多国际大城市共同的气质,深圳当然也有。没有忧伤、没有孤独的城市是不存在的,或许这抹忧伤被繁华、浮躁、拥挤、快节奏、简单程式化的生活所侵占和遮掩,但它仍存活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王国华和他的《街巷志》,是在复杂交织的心动之余,对感伤的一种自然流露。也可以说,王国华以一种敏感的心灵,试图赋予深圳街巷另一种感伤气质。我在《街巷志》里若隐若现地看见一个真实的感伤的王国华,仿佛也看见了一群王国华。他们从从四面八方来到深圳,小心翼翼地捧着柴米油盐,怀惴着喜怒悲欢,抑制着焦虑不安,也享受着醇厚热烈,享受着孤独感伤。一个人对于一个城市重要,还是一群人对于一个城市重要,我说不好,但看过《街巷志》后,我认为一个带着真情实感的人,一个表情自然变化的人,一个能享受孤独感伤的人,对于另一个人,或另一群人,是非常重要的。

《街巷志》读后感(五):在深圳找到自己的身份

文/宫敏捷

读王国华刚刚出版的散文集《街巷志:行走与书写》(以下简称《街巷志》),对作品中写到的两个故事,印象十分深刻。全文看完,回头再想,这两个故事,就是打开这部散文集的神秘钥匙,也是走向作者柔软的内心世界的秘密通道。

故事一:在遥远的1994年夏天,王国华上学途经北京火车站时,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衣衫褴褛四五十岁的农民工,在一商店橱窗前多看了一眼,就被店主出来大声呵斥,还追着他打。这让作者吃惊不已,并深深记在了心里,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能完整地记录下来。这说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同样作为外来者,一个万千过客中的一员,作者已把自己置身于农民工的角度,并对 “社会”这两个字背后冰冷又残酷的现实环境,“充满了畏惧。”

对于此事的发生,王国华做出了两种简单的分析,或许是农民工形象猥琐,只看不买,还影响生意;也可能是店主实在无聊,又没其他事做,就出来找个人打着玩。更刺痛作者内心的,应该是农民工被打之后的反应。他没有还手,也不声张,而是落荒而逃,就似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任何一个有心之人,只要像王国华这样,站在农民工的角度考虑一下,都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恐惧与悲苦。他被打的当下不声张,就算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也不会声张,而是带着这种恐惧又悲苦的感受,把这一遭遇活成内心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最多是哪一天多喝几口酒了,对身边的某一个人感叹一句:“社会太复杂了。”

第二个故事说的是王国华在长春工作时,单位有一个长着刀疤脸的保安,不管跟他怎么熟悉,每天进进出出,他都要拦住别人问好几遍。原因非常简单,保安是有编制的,他所拦住一再询问的,都是没有编制的。闲得蛋疼了,他就拦住戏弄一下,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威性。在自己还没成为一个深圳人前,作者就常常想,“将来我去了深圳,再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吗?如果他刁难我,我是直接怼他,还是视而不见,大步流星走进去?”

这两个故事同时指向了人与人之间的身份与地位问题。不同身份的人,彰显出了不同的地位与权威,本书中,作者是在用具体的故事与深圳生活的细节,在反思与观察中,柔和地表达对自己身份的思考,对身边其他人的身份的思考。这不是宗教中“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之类的终极思考,而是作为一个鲜活的个体,思考“我们应该怎么活着,以什么身份活着”。

作者的血液里,与生俱来地流淌着这种思考的因子,在其学识能力与人生阅历还不足以为自己的生活指明方向之前,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做出人生选择的,他也因此而离开了生活一二十年的故乡河北阜城县。他在《暖阳》里写到:“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我在‘是否服从分配’一栏中,写上了‘除本省学校外,服从分配’。”“我要离开,再也不回来。在我身体里,故乡是个有毒的物体。那时候唯一的希望是走出去,让外面的风吹进来,让村子外面的空气透进来。”而潜意识是,他不是不热爱自己的故乡,不热爱家乡的亲人与朋友,他需要通过出走,让自己的身份有别于故乡那些“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陌生人,那些无助时的讥笑,那些冷漠的拒绝,那些兄弟和婆媳之间的打斗,那些见了有钱人时的阿谀和下贱……”

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说,王国华十八年的长春生活,更多的是被生活所选择,而不是自己选择了一种可以安身立命一辈子的生活。十八年中,他娶妻生子,已经适应了东北的冷,适应了东北的饮食,像东北人一样思考,还会带着淡淡的河北口音,唱几十段别人耳熟能详的二人转。不过,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身份,安放自己始终不安的内心;这一次,他主动出击,带着毅然的态度,离开了东北,只身南下深圳。如他在《躲进南方的深夜里》所写的那样:“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多挣一点钱,我更想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从出来的那一天我就没打算再回去。即使将来有一天回到长春,也不是退缩,而是另外一种选择。”在《木棉树下的靠山调》里,王国华就写得更直白了,说“我通过分离自己,改变自己,去和他人融合,在一个新的地方找到自己。”

在这个散文集里,我们清楚地知道,王国华如何艰难地做出选择,又是如何艰难地留在了深圳,融入深圳,并找到自己安适的身份,成为了自己希望成为的那个人。这是《街巷志》中最重要的书写部分。面对一个陌生的城市,王国华难能可贵地展现了一个外来者的心路历程。

我们选择一个地方,留下来,活下去,且活得开开心心的,不是因为房子有多大,工作有多好,挣到多少钱,而是这个地方适合安放自己,有可以陪自己说说话的人,一起经历和见证彼此生命历程的人。这个过程中将生命的密码掩藏在街头巷尾,自己一路走过去,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王国华在向我们展示,他如何成为一个在深圳拥有了密码的人。这是一种宿命般的归宿感,让他变得坦然,从容又幸福。尤其当他成为深圳的一部分,知悉了每一个公园的喧闹,每一条道路的走向,每一条河流拐弯处的风景时,他就让自己安静下来,用心去倾听每一声来自身边人的呼喊,每一朵花开的声音,以及来自天空鸟儿的鸣叫。这种感恩的心,又幻化为深深的同情,让他将目光停留在其他外来者身上,如保姆、快递员、拉客仔、小商贩等等。这让王国华的文字呈现出了与常见的打工文学,为底层人物请命一般的文字使命所不同的质地,王国华只是用一个外来者打量另一个外来者的态度面对一切;打量的时候,他把自己置换成不同身份的人物,为他们的生活思考,为他们身份的现实意义思考。但他没有尝试为他们的迷茫指引方向,也不为他们的人生给出任何建议,他只是用文字表现出应有的疼痛感,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的身边,往来着太多眼里没有别人的人。就因为这样,许多人才生活得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也因为这样,那个生活在皇墙根下的北京人,才会向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农民工挥起了拳头。同样是生活在一线城市,同样是面对外来者,面对脆弱的农民工,王国华也无意识地记录了这么一个与之相对的故事。这是他在《躲进南方的深夜里》写下来的:“刚到深圳那年的暑假,妻子带着女儿来看我。朋友在一个饭馆请我们吃饭。吃完已是晚上十点多。我们把剩菜打包,一行人走出来。门口的暗影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白衣服的女孩儿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大家继续走。后来我听清了,因为她又说了一次:大哥,把你的剩菜给我吃吧。我饿。我没犹豫,下意识地把打包盒递过去。朋友把车开出来,我们坐上去。擦身而过的一瞬,我看见那两个女孩端着打包盒,正捏着牛肉片在认认真真地吃,应该是饿坏了。她们穿得干干净净,吃相文雅。我们一帮人嘻嘻哈哈的,没人注意她俩。妻子注意到了。回到住处,她跟我说,当时想下去给她们五十块钱。”

或许连王国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面对这两件事截然不同的态度,恰恰就反映了在两个时间段里自己的不同身份;但对他来说,不管身份如何变幻,他本着善良,心存美好,驱使自己,不断前行的步伐,还是一样的,且这也是决定他将越走越远的动力之一。当然,我这里所说的不只是地理上的,作者的追求,又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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