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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读后感摘抄

《新生》读后感摘抄

《新生》是一本由[意]但丁著作,漓江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0,页数:168,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新生》读后感(一):转译本即使有请专人校对也不太行

正文第14页,“是否每一克折磨,都在我心里开锁登门?”,这个“克”字很突兀(难道是“刻”的讹误?),且这句诗无论是在王独清译本还是在钱鸿嘉译本里都找不到相像的语句。 我随机对比了这个译本和王独清译本、钱鸿嘉译本的几首诗,细看下来一些地方的差别很大。然后我又对比开头的几首诗的,差别相对较小,但有些错误过于明显。拿新生的第一首诗举例,感到欣喜的人在王、钱两个译本中均是爱神,但转译本中确是“这看似让我欢愉”(这里的“我”是但丁)。转译本中一些表意不明甚至有些奇怪的诗句在看完直译本后才能明白想表达什么。

散文部分爱神的第三人称都用“祂”但正文第11页第6行指代爱神时却误用了“他”。我个人对词藻华丽的译文接受度还是挺高的,但“如练澄江”“人生天地蜉蝣寄”这类诗句/成语都出来了,这些放在西方文学里违和感满满,与许渊冲译的《红与黑》里的“魂归离恨天”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比王、钱两个译本,一些含义丰富的不是很常见的用词反而与这两个直译本所表达相去甚远。

这个译本最明显的优点是注释相对较丰富,其它就不好评判了,毕竟朱振宇老师在本书的序中写到“期待他们的译本得到更多 人 文 专 业 学 者 的批评与指点”,所以一般人的看法大概不太能够入他们的眼吧。如果这些人文专业学者愿意在阅读过程中从网络上找找其它译本来对比,大概也不会选择参考这个译本。

《新生》读后感(二):转向天堂之路

这是一本很奇特的诗集,他以散文将多年来写的诗歌串起,记述了对贝阿特丽采的爱恋过程,表达了诗人生命中新阶段的到来。 作者是中世纪伟大的诗人但丁,但丁是佛罗伦萨人,生活在13到14世纪,恰好卡在文艺复兴即将到来前,而他的伟大作品《神曲》也对中世纪思想做了总结。 中世纪人生活在信仰的时代,人生的最终目标是从有限的肉体迈向无限的精神,努力靠近上帝并得到救赎。从这个目标出发,生命中遇到的人,事都有可能是上帝的安排,上帝的启示,而且在他们的观念中个人的德行和宇宙的和谐是统一的,当一个中世纪作家描绘托勒密宇宙模型时,他是在说世界万物都有其既定的规则,世间最大的善就是信仰上帝。 但丁生活的年代刚刚经过12世纪兴起的一次小规模文艺复兴,托勒密、亚里士多德等人的学说的被重新带到欧洲,文学艺术也高速发展,为新的突破暗暗积攒能量。圣托马斯·阿奎那也完成了著作《神学大全》,结合了基督教和亚里士多德哲学精华,将世俗与精神统一,成为但丁的思想源泉。 《新生》和《神曲》两部作品都包含作者对人生信仰的追求,《神曲》地狱篇开篇第一句“我在人生的旅程的半途醒转”即点名作者的地狱-炼狱-天堂的旅程同样也是人生之旅。 回到《新生》,同但丁一样,我也曾经有过突然喜欢上一个人的经历,也是和他九岁遇到贝阿特丽采差不多的年纪,那天班里突然来了一个新同学,我还记得她戴着太阳帽,在一群女生中间笑着说话,时隔多年,我还记得对她想看又不敢看,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窘相,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是不是也有所含义呢?可能永远是个迷了。 但丁在九岁遇到的这个八岁女孩贝阿特丽采,他爱了一生。但不幸的是贝阿特丽采早早的去世了,《新生》则是记载但丁从初识到贝阿特丽采死去升上天堂的诗歌集。 贝阿特丽彩的死亡让但丁意志消沉,意大利中世纪传统诗歌此时应当描写诗人如何痛不欲生,甚至随之而去。但丁却由此超脱了情欲,向宗教精神迈出一大步,此时的贝阿特丽彩象征着神圣基督,以死亡救赎但丁,为《神曲》的到来埋下伏笔。 《神曲》中维吉尔引领但丁穿过地狱和炼狱在即将进入天界时,贝阿特丽彩再次从天而降引领诗人跨入天堂。从炼狱到天堂,贝阿特丽彩在诗人生命中作用非凡,诗人通过一次没有结果的爱靠近了永恒之主,将人生的旅途与信仰之路连接,可以说是贝阿特丽彩为诗人带来了新生。

《新生》读后感(三):【转】石绘:阅读《新生》

作者简介丨石绘,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西方文学理论和比较文学研究。

原文载 丨 《文艺报》2021年3月3日第7版

但丁首部作品《新生》问世后不到300年,弗洛伦萨出现的新版本相比原文便出现若干改动,例如,具有神学意味的“gloriosa”(荣耀)和“salute”(康宁)分别被置换成了“graziosa”(优雅)和“quiete”(安宁);更有甚者,第24节中的关键句子——“因为乔万娜这个名字来自乔万尼,这位真光的先导曾说:‘我是旷野中呼告的声音,为主预备道路’”——竟被完全删除。这些致命的改动显示出后代人对但丁意图的曲解,无怪乎辛格尔顿(Charles S. Singleton)曾引用法国艺术史家埃米尔·马勒(Emile Mâle)对中古艺术的奥秘渐遭后世遗忘这一现象的感慨来惋惜《新生》的相似命运:“这些深刻的作品的含义变得越来越隐晦。秉持迥异世界观的新世代的人们再也无法理解它们,从十六世纪下半叶开始,中古艺术便成了一个难解之谜。”这提醒作为现代人的我们,如何悬搁固有的“偏见”,努力进入文本的历史和思想语境中去理解遥远的古代作品,将是成为一位具有良好阅读品性的读者的必修之课。

就《新生》而言,现代读者通常将其视为一部爱情文学作品,表达了诗人对挚爱女郎的强烈单恋。诚然,爱欲的确是整部作品的主题和动力,但它显然迥异于基于现代个体之上的自由爱情,这一差别突出地表现在贝阿特丽彩的形象塑造上。纵观《新生》,尽管贝阿特丽彩无处不在,但在但丁笔下,她不仅在绝大部分时候出现在想象、幻想、梦境、异象等非现实场景中,而且关于她的现实描述几乎都付之阙如:读者几乎无法得知她的出身、样貌、言行、性格等人物形象特征。从现代文学叙事学的角度看,《新生》中贝阿特丽彩的形象或许是符号化的,但问题并未消除,仍待追问的是:但丁为何要将她塑造成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具有什么意味?

据学者考证,但丁在弗洛伦萨的居所位于方济各会的圣十字教堂(Santa Croce)和多明我会的新圣母玛利亚教堂(Santa Maria Novella)之间,诗人在早年除了师从拉蒂尼(Brunetto Latini)学习修辞学以外,很可能受过这两个修会的神学教育。在《神曲》中,方济各会的波纳文图拉(St. Bonaventure)赞美了圣·多明我(St. Dominic),而多明我会的圣·托马斯(St. Thomas)同样赞美圣·方济各(St. Francis),这充分表明但丁对二者的熟悉和仰慕。但丁受托马斯的影响自不待言,在此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波纳文图拉,这位方济各会的集大成者的思想或可为读者理解《新生》提供一个有效的视角。

圣·方济各(1128-1226)是中世纪的一位著名圣徒,在他看来,世界万物皆隐藏着上帝的力量,在名作《太阳颂》(The Canticle of the Sun)中,他称呼太阳、月亮、星星等造物为兄弟姐妹,通过赞美它们来荣耀上帝之名。方济各之后的波纳文图拉(1221-1274)更加系统地发展了这一思想,在《心灵通向上帝的旅途》(Itinerarium mentis in Deum)中,波氏详细讨论了有限的凡人如何通向无限的上帝,提出三个步骤:“我们的心灵首先通过自己身外的印迹以及在这印迹中沉思了上帝,其次通过自己内部的肖像以及在这肖像中沉思了上帝,最后通过凌驾于我们之上的神圣的光的肖像以及在这光中,依据道路和我们心灵操练的情况去沉思上帝。”波氏认为,所有被造物都是上帝的印迹(vestige),我们首先可以借助感官从这些印迹中获得感受和知识,窥见上帝的力量。继而,从身外的印迹走向内心的德性,借助回忆、理智和意志,在自我心灵中发现神圣的形象,因为在《圣经》中,上帝就是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最终,灵魂在神圣的光照下向上攀升,凝视存在本身,沉思永恒的上帝。在这个源自圣经中雅各之梯的上升道路中,身外印迹是上帝的造物,内心形象是上帝的摹仿,最高存在是上帝本身,因此,尽管需要人自下而上的努力,但若无上帝自上而下的恩典,人也无法洗净原罪的重负而获得至福。

《新生》中但丁对贝阿特丽彩的爱欲亦可划分出与之对应的三个阶段。在作品伊始,但丁便表达了挚爱女郎现身时自己的强烈激情,但是这种激情并非全然属于肉身,但丁从中感受到了上帝的恩典,特别是他热切地期待来自女郎的问候,并将这种问候与基督对人类的问候类比。可以说,在诗人笔下,贝阿特丽彩就是波纳文图拉所说的上帝的印迹,一个能赐予幸福的神圣印迹(Beatrice的本义即为“赐福者”)。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但丁无视贝阿特丽彩的现实细节:挚爱女郎是但丁借以通向上帝的中介,诗人必须尽可能祛除其世俗层面的特征,保持距离感和神秘性。

行文至第18节,诗人与一群女士的相遇和对话成为转折点,其中一位女士追问但丁为何要爱上一个他无法承受其目光的女郎,当但丁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已经将至福安放在“赞美女郎的颂词中”时,那位女士当即指出但丁仍在诗作中不断描写自己,随后,诗人羞愧不已,并决心将赞美女郎作为诗歌的唯一主题。于是,但丁从身外的印迹开始走向内心的德性,不再表达挚爱女郎对自己的外在影响,而是突出其高贵的德性对自己以及他人内心的感化。这一转折最明显地体现在“女郎们,拥有着爱的智慧”的组歌中:此前诗歌中的身体激情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爱的智慧的声音,爱欲的目标指向灵魂中德性的完善。但丁如是赞美贝阿特丽彩高贵德性的泽被四邻:

“假如真有种凝视,让她感到值得,

她的力量便会抵达;稀薄的问候

便能披满这中选之人,赐予拯救。

使他谦卑,直到抛掉所有过错。

她的如此美德,当然是上帝的恩惠:

无论谁与她讲话,皆沁入无虞至美。”

贝阿特丽彩之死成为《新生》中爱欲发展的最后一个契机,在前文所引的组歌中,贝阿特丽彩既被尘世所欲望,又被天堂所渴求,表明她充当着世俗与神圣、时间与永恒之间的纽带。但当女郎死后,但丁乃至整个弗洛伦萨丧失了这个神圣印迹的纽带。因此,在巨大的悲恸后,诗人在贝阿特丽彩的灵魂的指引下,超越前两个阶段属人的有限性,向上攀升至永恒的天国:

“超越了地球这广袤的旋转体,

叹息穿透大气,从我心灵始发。

这新生的智慧,是爱神谋划,

哭着完成,引导它朝高处升起。

当它终于抵达了那应许之地,

就看见一个女郎,收获着光华,

也施予了光彩;这辉煌的焕发,unmarkTextString吸引朝圣者的魂灵凝神注视。”

在实现最后的上升之后,诗人看到了一个神奇的异象,但他仍感笔力不逮,无法表达其中的奥秘,于是结束自己的这本“回忆之书”,承诺将会写出一本未来之书,亦即那本使他成名的神籁自韵、目尽寰宇的《神曲》。这最后场景的重要意义不仅在于对《神曲》的预示,或许它还表明,但丁在《新生》中已经将诗人(既非哲学家也非神学家)认领为自己的使命,因为在他看来,没有表达在诗歌语言中的爱欲仍然是晦暗不清的,“焚膏继晷,淬砺致臻”的但丁仍在探索新的技艺,搭建一座诗歌的圣殿安置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神圣异象。

《新生》读后感(四):【转】李海鹏:从“口授”到“朝圣”

作者简介丨李海鹏,1990年生于辽宁沈阳,青年诗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文学博士,现为南京大学新文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曾获DJS青年诗人奖、未名诗歌奖、光华诗歌奖、樱花诗歌奖等,著有诗集两部,主要从事新诗研究与批评,兼事诗歌及诗学翻译。

原文载 丨 《文艺报》2021年3月3日第7版

《新生》(Vita Nuova)是但丁早年抒情诗的一本结集,完成于他30岁以前,也是他的第一部诗集。在后世的但丁研究中间,这部早年诗集同但丁的《论俗语》(De vulgari eloquentia)《飨宴》(Il Convivio)《论世界帝国》(De Monarchia)等作品一起被称为但丁的“次要著作”(opere minori)。当然,“主要著作”无疑是指伟大的《神曲》(La Divina Commedia)。尽管是“次要作品”,尽管“缺乏《神曲》的伟大力量”[1],但《新生》的地位还是十分特别的,诚如T. S. 艾略特所说:“但丁所有的次要作品都很重要,因为他们是但丁的作品;但是《新生》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因为它比任何其他作品都更有助于我们全面理解《神曲》。”[2]艾略特甚至认为人们对《新生》的阅读应该排在读罢《神曲》以后,因为在他看来,“我们首次读它时,最好是为了帮助我们理解《神曲》,而不是为了它本身。”[3]《神曲》构成了阅读《新生》的目的,在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有理由将《新生》视为《神曲》的先声。事实上,二者的这种关系在很多意义上都能够成立。

抛开与《神曲》的关联看,《新生》在西方诗歌谱系中间,依然具有其主体性的价值与位置。文艺复兴研究的先驱者雅各布·布克哈特曾对此进行过较早的辨认与锚定:“整个中世纪,诗人们都是在有意识地避开自己,而他(指但丁)是第一个探索自己灵魂的人……主观的感受在这里有其充分客观的真实和伟大……即使没有《神曲》,但丁也会以这些青年时代的诗篇划出中古精神和近代精神的界限。人类精神在向意识到它自己的内在生活方面迈进了一大步。”[4]布克哈特所言突出了《新生》中的“主观感受”与现代世界的融通,尽管但丁对现代意义上的人性的探索内在于他中世纪的虔诚。需要注意的是,但丁在《新生》中实现的“主观”,并非但丁一人独享,而是当时佛罗伦萨的“温柔新体派”(dolce stil nuovo)诗人们共同的诗歌主张,正是这样的诗歌主张,使得但丁等诗人与此前的普罗旺斯抒情诗及西西里诗派之间拉开了本质性的距离。这一点,但丁在《神曲·炼狱篇》的第24歌中曾对贪食者波拿君塔(也是西西里诗派的代表)谦逊地坦承过:“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当爱神给予我灵感时,我就记下来,并且依照他口授给我心中的方式写出来。”诗人与爱神之间“口授”的关系,正是但丁等新体诗人与旧体诗人之间最核心的差异,诚如波拿君塔听罢但丁之言所承认的那样:“我明白你们的笔紧紧追随着口授者,我们的笔的确不这样做。”[5]与旧体诗人们书写爱情时因袭格套与侧重肉欲官能的方式不同,但丁们的笔“紧紧追随”爱神这一“口授者”。借助“爱神”的写作方式,实际上是新体诗人们将自身对爱情的主观感受人格化、客体化,正因如此,对“口授者”的追随,非但不是取消诗人的主观,反而恰好是主观的显现与传达。此外,“口授”的方式还意味着,相比于旧体诗人们侧重肉欲的方式,新体诗人们具有将爱情提升为精神性、思辨性范畴的崭新能力,这恰是“温柔新体派”的新之所在。在此之上,但丁则更进一步发展出了将爱情提升至宗教性高度的能力,其结果与证明,便是在《神曲》后面,贝阿特丽彩接引但丁升上天堂的情节。事实上,在《新生》时期,但丁便已埋下了伏笔、唱出了先声,只是当时的诗人自己也还没清晰意识到。在第一首组歌(canzone)中,诗人借助爱神的“口授”,写出了对贝阿特丽彩的爱恋,其中便暗藏了天堂的宗教性萌芽:

爱神称颂:“为何俗世肉身,生于

泥土,能够如此纯洁,如此美丽?”

祂又看了一眼,并对自己暗暗宣誓

是上帝借这形体谋划着尘世的新生。

她的肤色皎白如珍珠,匹配这美女

足够光彩照人,又刚好纷缊合宜;

她是造物之手能成就的最高形式,

照此标准,世上诸美为自己命名;

她的秋波顾盼,无论朝何处移动,

爱神的魂灵都熊熊燃烧如烈焰,

刺穿所有不禁凝眸注视者的眼,

并且蔓延,直抵每颗深邃的心宫:

她的脸庞浮现爱神栩栩的影像,

无人敢将目光在此放置得太久长。

爱神的“称颂”,正是诗人内心主观之所想;而“上帝”的谋划,暗示了在但丁这里,贝阿特丽彩是上帝之女[6],是一个圣迹(miracle),而非单纯的“俗世肉身”。她在《新生》文本中的位置相当于耶稣基督在现实世界中的位置一样。有趣的是,当波拿君塔在炼狱中认出但丁并与其谈论新旧诗体之别时,他所吟唱的但丁诗句正是这首组歌的开头:“女郎们,拥有着爱的智慧”(Donne ch’avete intelletto d’amore)。如果说“口授”与主观更多地带有着私人性的色彩,那么宗教与“圣迹”则相对来说是一种公共性的意识。但丁在《神曲》中对贝阿特丽彩的书写无疑超越了世俗之爱、理性之爱的“口授”高度,抵达了宗教之爱,这是一种极具公共性(public)的情感状态与书写方式,相比于前者,它更加崇高、更加前所未有。在《新生》结尾处,但丁曾说:“异象中的所见使我下定决心在有能力以一种更崇高的风格咏唱这位圣洁女郎之前封笔缄口。为达目标,我必焚膏继晷,淬砺致臻,这一点她定然知晓。倘若那位化育万物者愿意垂赐我生命以更多年岁,我希望以其他任何女人未曾得享的方式吟写她。”这“前所未有”的方式正是但丁在《神曲》中完成的方式,因此笼统来讲,但丁在《新生》中并未完成他梦寐以求的公共性。不过,在一些研究者看来,《新生》的第三十首诗(也是倒数第二首)意味着但丁这种公共性追求的觉醒。在我看来,这首商籁(sonnet)极为优美,堪称《新生》中最上乘的作品之一,布克哈特也曾表示这首诗是“这些诗篇中最美丽的”[7]:

呜呼,朝圣者们凝重地赶路,

或许思念着此地所无之物,

你们来自遥远的居民与恋土,

脸庞的形容已将这秘密泄露。

没有啜泣传来,当你们穿过

这座浸透了悲恸的城镇半途,

正如那幢幢人影却魂灵枯疏,

难道不懂得它的凄惨落魄?

若你们驻足休憩,愿意聆听,

我心中叹息的预言必成真相:

当身影离去,你们将泪洒城中。

这里痛失的是它至福的女郎;

既然这些词语能诉说她的远行,

就有力量让赶路人泪水汹涌。

来自远方的“朝圣者们”只是途经这里,贝阿特丽彩的死他们并不知晓,也并不了解诗人的悲伤。目睹这一情形,但丁猛然意识到,自己对贝阿特丽彩既有的神话学建构,“绝对只是一种私人性的神话学,对于别人来说则毫无意义”[8],在一些研究者看来,这一时刻在《新生》中昭示了一个巨大的转折[9]。诗人的诗歌抱负,不再局限于追随“口授者”而写出主观的爱情感受,而是要将爱情的范畴扩大,让它从私人性中超越出来,抵达公共性的境界。于是,在《新生》的最后一首诗中,诗人依然借助“朝圣者们”,表达了自己未来的诗歌理想,尽管此时的但丁还并无能力理解与实现:

就看见一个女郎,收获着光华,

也施予了光彩;这辉煌的焕发,

吸引朝圣者的魂灵凝神注视。

目睹这般光景,言辞朝我涌来,

我却无法领悟它微妙的奥义,

尽管是心灵,曾疼痛中开启此门。

但我知道这些言辞温柔如斯,

因为传来的声音总是贝阿特丽彩

《新生》写到这里,诗人对贝阿特丽彩的书写期待,已不再是让“朝圣者们”无动于衷,而是要“吸引朝圣者的魂灵凝神注视”,此刻作为诗人一己感动之人,未来必须要获得恒久的、公共性的魅力。在这个意义上讲,诗人此时从“口授者”那里超越出来,要开启的则是一段以全部余生来完成的“朝圣”之旅,直至《神曲》全部完成。若以后世的眼光看,没人会质疑但丁这一抱负的完美实现。一个有力的例证是,600年后,深受但丁影响的爱尔兰大诗人叶芝在写给毛特·岗的传世情诗《当你老了》中也使用了“朝圣者的魂灵”语,这一表述中实际上就跳动着《新生》中这句诗的踪影。行文至此,我们得以印证本文开头的话:《新生》在很多意义上都堪称《神曲》的先声。“它虽非《神曲》必要成为的百科全书式的文本类型,然而但丁却以之囊括了所有的话语、耳语、抱怨、噪音。”[10]也就是说,《新生》虽非但丁诗歌的最终完成,但却几乎预示了后来的一切。

艾略特说:“《神曲》把我们带入了中世纪形象所组成的世界、思想与信条所组成的世界,而《新生》则把我们直接投入中世纪的感性中去。”[11]对于当代新诗来说,诗人们如何能够先以主观的方式精确、全面而有条理地收集当代的感性,继而在此基础上携带并超越“口授者”,最终躬身完成一个向真正的公共性攀升的“朝圣”之旅,以及这一思路是否可能,或许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讲,尽管《新生》已距今700多年了,但我们对它的阅读,也许并非一件全然过时的事情。

[1]Charles Singleton:A Essay on the Vita Nuov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9, p. 3.

[2]T.S.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艾略特文集·论文》,卞之琳、李赋宁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6月,第344页。

[3]同上,第350页

[4]雅克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何新译,马香雪校,商务印书馆,1983年12月,第307页。

[5]这两句话引自但丁:《神曲·炼狱篇》,田德望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12月,第414页。

[6]Charles Singleton:A Essay on the Vita Nuov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9, p. 10.

[7]雅克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何新译,马香雪校,商务印书馆,1983年12月,第307页

[8]Giuseppe Mazzotta: Reading Dante,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4, p. 20.

[9]同上

[10]Giuseppe Mazzotta: Reading Dante,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4, p. 21.

[11]T.S.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艾略特文集·论文》,卞之琳、李赋宁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6月,第350页。

《新生》读后感(五):4·26 人大《新生》中译本推介会、朗诵会暨音乐会

参会师生、艺术家合照

4月26日下午3点,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外国哲学研究所主办的但丁《新生》中译本推介会、朗诵会暨音乐会在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音乐厅隆重举行。本次活动包含译本推介会、但丁诗歌双语朗诵会、诗歌音乐会三个环节,分别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的吴功青老师、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成沫老师、以及北京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的李婧敬老师担任主持。参与推介会的研讨嘉宾有中国人民大学的王家新教授、赵倞老师、娄林老师,浙江大学的朱振宇老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陈绮老师,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文铮教授、李婧敬老师,清华大学的马晓路老师等知名学者,还有《新生》一书的译者石绘博士和李海鹏博士,以及来自漓江出版社的林培秋编辑。北京外国语大学意大利语系师生、清华大学语言教学中心的师生,以及陈以新、曹鹏飞、韩音培、卜乐、王紫懿等高水平艺术家以朗诵和演奏等表演方式,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听盛宴。现场气氛热烈,精彩纷呈。师生们齐聚一堂,共同沐浴在700年前但丁时代的璀璨文化中。

吴功青老师

第一部分的推介会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的吴功青老师主持。吴老师指出,本次活动有两个缘起,一为宣传新出版《新生》中译本,二为纪念但丁逝世700周年。但丁作为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新时代最初的一位诗人,在西方思想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新生》作为他早期的代表作品,应当得到学界的关注。在发言中,他特别感谢了参与研讨的学者们和进行表演的艺术家们,并热忱欢迎了到场的全体观众。

林培秋编辑

之后,漓江出版社林培秋编辑介绍了《新生》的策划和出版情况。经由译者石绘博士的妻子介绍,林编辑接触到了但丁《新生》一书,并了解到石绘博士正在长期从事相关的翻译工作。她提到,《新生》过往的三个译本分别为民国时期的王独清先生,钱鸿嘉先生和沈默先生所译,因为印刷数目所限,如今已一书难求。在这个背景下,她策划了《新生》的新译本方案,并很快在漓江出版社内部得到支持。

译者石绘

译者李海鹏

译者石绘博士和李海鹏博士结合亲身经历,讲述了《新生》的翻译情况。石绘博士负责翻译《新生》的散文部分。他提出了自己在翻译散步部分时的困难和应对方法。第一,克服英译本对意大利语原文的偏译和误译。在比较多个版本以后,他首先选择了最忠实于原文的Mark Musa的英译本。随后,石绘博士比较了不同英译本的差异,利用词典查阅有所出入的译文,并专门请教了熟悉意大利语的吴功青老师,力求整体上还原但丁的优雅风格,弱化中意的文化隔阂。第二,呈现但丁文本背后的神学寓意,并添加恰当的注释。为此,他在翻译时兼容了意大利文版的部分注释,并参看英语世界的但丁研究文献,以实现对文本的准确解读。石绘博士还指出,但丁兼具了哲学家和文学家的身份,因此,研读但丁的作品,或许能弥合哲学和诗歌的古老敌意,复现完整的生命形象。之后,李海鹏博士回顾了应邀参与诗歌部分翻译的契机,又指出了翻译中仍然存在几个存在争议的部分。他表示将会增进对该领域的了解和阅读,希望能在再版时略作改进。

与会学者分享阅读《新生》的体会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王家新教授揭示了但丁诗歌中主题——故乡与悲剧命运。他认为,在但丁的诗歌和生命中存在两个力量源泉,分别是佛罗伦萨和贝阿特丽采。然而,在俄罗斯诗人阿赫玛托娃的理解中,贝阿特丽采隐退幕后,而佛罗伦萨却构成了唯一无法释怀的旋律。王老师这个主题归纳为诗人、故土和时代,并以但丁类比中国文学中的原型诗人屈原。在流亡的命运和悲剧性的时代之下,故乡佛罗伦萨俨然成为诗人但丁的精神支柱。另一处值得关注的是,但丁文学对命运对位的考察。王老师提示道,但丁创造了悲剧命运的原型,但丁和贝阿特丽采成为后世文学中男女主人公对立的范本。这种实在结构在后来影响了歌德、叶芝等等后世文学家,塑造了流亡时期惊人的迸发。最后,王老师祝贺学生李海鹏博士的书出版,并勉励学生们多读古典,从中汲取革命性的力量。

王家新

文铮

北京外国语大学法语系的文铮教授首先对两位译者与王家新教授表达了祝贺与感谢。文老师从意大利语文学的专业角度对但丁的个人形象做出了简要的评述,并结合中国近代文学史讨论了但丁对中国文学与中国的影响。文老师指出,早在1921年,中国就掀起了以上海为中心的阅读、翻译和研究但丁的不小的热潮,钱稻孙先生的《神曲一脔》译文也正是在这一年面世。王独清先生在1934年以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译笔完成了《新生》的翻译,对当时的文化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在当下,仍然有年轻的学者有热情去完成《新生》全本的翻译,使得中国学界对《新生》的阅读和引介构成了一条绵延百年的线索,这足以说明这部作品持久的生命力以及但丁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感召力量。随后,文铮老师回到了译本之上,对现存的几个译本进行了比较和评析。在文老师看来,王独清先生的译本极富文学性,但浪漫主义风格的译笔却掩盖了但丁本人的古典风格;钱鸿嘉先生的译本一时风行,影响了大批的知识分子,惜乎与但丁本人的气质略有出入。两位译者的新译本在语言上显得更加典雅精到,而对诗歌格律与韵脚的重视也堪称创见,因而有利于我们更加深入了走进但丁。尽管阅读译本终归是隔着面纱接近作者,但这部新作作为一层面纱已经足够的轻薄。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的陈绮老师立足于“死亡”与“新生”的关系,对《新生》的内容进行了简要的评述。陈老师指出,《新生》这部诗歌中反复出现“死亡”的意象,因为“新生”不仅意味着超越性维度的出场,也意味着对过往的回顾,这也决定了这部作品是但丁朝向超越之旅过程中的中间环节。具体到文本中,回顾与超越的双重面向在诗歌中分别在体裁与内容上各有体现。从体裁上看,但丁在写作《新生》时虽然使用俗语实现了文学上的革新,但作品中反复出现对此前流行的“温柔新诗体派”的借鉴和征引,因此《新生》也是对“温柔新诗体派”的回顾;从内容上看,《新生》对贝阿特丽彩人物形象的塑造仍然停留在尘世之爱的层次,这种形象作为一种“宫廷之爱”、“典雅之爱”虽然超越了情欲,但仍未沉浸在天主教的仁爱之中,因此只是超越的中间环节。这种上升的过程直到《神曲》中纯粹仁爱的确立才得以完成,因此《神曲》也是真正的新生。最后,陈绮老师高度评价了两位译者与新译本,认为新译本是对已有译本的推进和完善,这也呼应了《新生》的主题——超越的过程与开始。

左图中 陈绮老师 右图 赵倞老师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赵倞老师从译本的类型入手,分析了外文作品翻译的现状和未来。赵老师指出,欧美国家流行的译本大概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最为传统严格的古文校注本,一般是针对更加严格的哲学著作,比如说柏拉图的《会饮》;一类是原文-译文对照本,多见于对诗歌散文的翻译,比如说马拉美的诗集。还有一类是更加常见的单纯的译本,但一般会辅以更加严格的考证性著作平行出版。赵老师认为,相比于西方国家的同行,我国的外文作品翻译工作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尤其应当重视译文与注释的精准性,并尝试着展现译文与原文之间的对应性与交互性。对于《新生》的新译本,赵老师认为,李海鹏博士在翻译过程中对格律和韵脚的重视别具匠心,相当程度上实现了对原文风格的还原;石绘博士译笔文雅、考究,特别值得肯定。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娄林老师从文学和哲学的视角对石绘的译本进行专业的点评。他指出,本书为读者提供了良好的阅读版本,不但用词准确凝练,而且还保证精准的基础上,以古汉语的方式凸显出但丁语言的原生美感。最终呈现出的作品中,文风干净简洁,难得一见。其次,正文文末的注释起到恰到好处的补充作用,有利于消除中意文化的隔阂,为读者提供更广阔的阅读背景和研究视野。与此同时,娄老师提醒我们,《新生》采用了散文与诗歌相互间隔的方式,上下文间具有强烈的哲学关联。因此,如果读者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但丁,不仅需要从诗歌的文学鉴赏层面入手,还要回归至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西方哲学传统之中予以理解。

娄林老师

马晓路老师

清华大学的马晓路老师总结了陈绮老师对“生”和“死”的解读,深入阐释了在“新”的内涵,并就本书中的“超越”问题作出进一步阐发。首先,马老师指出但丁承袭了普罗旺斯的文学传统,即典雅爱情。不同的是,典雅爱情倾向于刻画不受束缚的纯粹之爱所包含的骑士精神,但丁则进一步将这种爱上升到了神秘主义的阶段,回归至自身的灵魂旅程,从而实现对自我命运的洞察和超越。可见,《新生》就是热烈的、富有激情的爱。其次,不同于下降式对于女性的爱,但丁借由爱完成了“上升”和文学的超越。在脆弱的、充满隐喻和程式化的女性形象中,但丁寄托了自身精神层面的旅途和智慧的经验。认识到这一点将增进我们的阅读体验。最后,马老师称赞本书的注释部分体现了译者和编辑深厚功力。

现场观众

文铮老师

朱振宇老师

随后,现场的同学们就《新生》一书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纷纷提问,朱振宇老师和文铮老师等专业学者一一予以解答。

第二部分的双语朗诵会由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成沫老师主持。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王家新教授首先朗诵了《神曲·炼狱篇》第一歌选段。随后,来自清华大学语言教学中心的以及译者李海鹏博士依次演绎了但丁《新生》和《地狱篇》中的部分篇目。最后,在静谧动人的配乐中,北外19级意大利语系的宋靖涵、刘芳芮、丁心怡、国梦萱、张天一、方馨梓、肖京豆和全学玲同学,携手呈现但丁诗歌的系列篇章。她们声情并茂的表演,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第三部分的诗歌音乐会由北京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的李婧敬老师主持。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的朱振宇老师演奏了精彩的小提琴曲目《哦,我亲爱的爸爸》,赢得一致好评。天津财经大学珠江学院音乐系主任曹鹏飞老师,携手空政文工团国家一级艺术指导陈以新老师演唱《天神赐粮》(Panis Angelicus)等经典曲目,深受观众喜爱。在天津茱莉亚学院钢琴艺术指导专业王紫懿同学的钢琴伴奏下,曼哈顿音乐学院的卜乐同学演唱了杰拉尔德·芬齐(Gerald Finz)作曲的莎士比亚作品《第十二夜》等选段,中·韩国际声乐大赛金奖获得者韩音培则高歌由马里奥·卡斯泰尔诺沃-泰代斯科(Mario Castelnuonotedesco)编曲的但丁诗歌《新生》选集。三位艺术家富有感染力的演出折服了所有的观众,展现出文艺复兴文化的极致魅力和光辉,现场掌声经久不息。

曹鹏飞表演

卜乐表演

韩音培表演

下午6点,本次活动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诚挚感谢参与活动的各位师生和艺术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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