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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词举要读后感锦集

唐宋词举要读后感锦集

《唐宋词举要》是一本由彭玉平著作,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69.00,页数:470,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唐宋词举要》读后感(一):随便看看记记~~

2022.4.18

好久没有继续看,今天出去玩的时候带上了床头的这本书,坐在公园一棵丁香树下看^^

看到皇甫松“船动湖光潋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的时候,我都跟着忍不住姨母笑了,这贪玩花痴少女喜欢帅气小哥哥的形象也太可爱了哈哈哈。但是,词里更多的还是诉说离情别绪,从花前月下的相逢到去年此日的离别,与心上人的泪别,和故乡的天各一方,空留余梦的相随与怀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大家的别情愁绪又有什么区别呢。翻看到牛希济的《生查子》,“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逢。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仿佛都能感同身受,《赋庭草》的“雨过草芊芊,连云锁南陌;门前君试看,是妾罗裙色”更是几乎要跟着哽咽,简直太能够代入到“妻子”角色的情境中,那得是多深的眷恋和不舍,告诉远行的丈夫,一定要记住自己,看到门前的青草,要记得是我裙子的颜色呀~~

以及很喜欢牛峤的江城子”卷帘水楼鱼浪起,千片雪,雨濛濛”,韦庄的很多整体都很喜欢,特别是《荷叶杯》《女冠子》两首,行文流程一气呵成,前者从相识的浪漫美好到别离的山水迢迢和一份缱绻在心中的遗憾和说不出口,读罢都觉得心头氤氲无法散去;后者更是直抒泪别后的相思肠断和孤单深情无处可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下半阙梦里的相见越是美好,就越让人痛苦“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唐宋词举要》读后感(二):唐宋词的词里词外——彭玉平《唐宋词举要》简评

文/邢哲夫

近代学者高步瀛曾编选《唐宋文举要》、《唐宋诗举要》。高步瀛是桐城派古文的传人。“举要”就是举其大要的意思。高步瀛先生在编选《唐宋文举要》、《唐宋诗举要》之后并没有在编选《唐宋词举要》,究其原因,或是因为桐城派主张文章经世致用,但是在正统文人看来,词这一文体却并不具备这一特点和功能。词在古代士大夫文人的眼中并不是一种高贵的文体。“诗言志,词缘情”、“诗庄词媚”。写诗属于庙堂和士大夫,它的特点是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式的庄严雄伟,具有“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诗大序》)的功能,而词却属于市井和江湖,它媚态万千,阴柔卑弱,所以不登大雅之堂。由于词的内容多为私人生活的儿女情长,所以词根本无法与担荷天下国家的士大夫文学相提并论,因此形成了诗尊词卑的格局。词之所以被称为“诗余”,正是词的从属地位的体现。像陈寅恪先生、钱钟书先生,他们都是我们熟悉的国学大师,他们的旧体诗都是卓然大家,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填过词。

但是进入20世纪后,由于中国走向现代社会的历史进程,以及新文化新思潮的兴起,传统文学的士大夫精神受到质疑和批判,文体的等级观念也不再具有合法性。新文学将关注点从庙堂国家转移到江湖社会,而词作为传统社会的市民文学,自然重新受到了重视。胡适先生就认为如骈文、格律诗等等文体是“死的文学”,而词曲、小说等文体则是“活的文学”。20世纪形成了“三大显学”:红学、敦煌学、词曲学,而吴梅、夏承焘、龙榆生、吴世昌、唐圭璋、詹安泰等饱学硕儒都纷纷以词作为毕生穷年的研究对象。无论是词学理论还是词学文献,在这一时期都有着开创性的突破和持续性的发展。这很大程度是因为时代的氛围改变了,历史的潮流改变了。传统社会的支流,变成了新社会的主流,词的地位也跟着得到了意外的提高。词学成为了一个专门的学术领域,词也从“诗余”的依附地位中独立出来。

既然桐城派古文巨子高步瀛先生《唐宋文举要》《唐宋诗举要》等重头“举要”中让词缺席,那么在词的地位已然提高的今天,让词平等地回到古代文体之林便尤为必要。《唐宋词举要》题目的微言大义可见一斑。

《唐宋词举要》一书既具有专业性,又具有普及性,所以所选作品应该在能够代表作者水平和风格的同时,也适合初学者阅读。这一点该书无疑非常突出。当下流传最广的词选,应是晚清民国朱祖谋的《宋词三百首》。但是《宋词三百首》并不像《唐诗三百首》一样,所选作品适合初学者阅读。因为选者个人的偏好,《宋词三百首》选了25首南宋吴文英的词,而吴文英的词却以“涩”著称。不仅意义较为晦涩,而且在表现手法上也有“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张炎语)的琐碎和繁缛。但《唐宋词举要》所选的作品都大体是唐宋词的入门之作。该书以北宋词选取最多,唐代词次之,南宋词最少。而北宋词无疑是更为适合入门的词作。因为北宋词一方面仍然具有市民文学的色彩,比南宋词更明白浅近,另一方面,北宋词也从风格上比南宋词疏朗,境界上比南宋词更开阔,如清代词人朱彝尊所说的“北宋词得其大,南宋词得其深”。南宋词情致深婉,表意曲折,北宋词境界阔大,语言质朴,因此更适合初学者“先立其大”。关于选词原则,彭玉平先生在序言中说:“北宋词堂庑特大,体格恢宏,故采择最多……盖五代北宋词之独绝,在清雅疏朗、珠圆玉润,在自然神妙、不隔而深,吾人读其词,可见其性可感其情;南宋以还,雅重寄托,烟水迷离之致略远,而重拙大厚之意渐生。此虽于词之体制,有不得不变者,然于小词而言,自然情深总胜凝涩意重。”彭玉平先生明确指出了北宋词“恢弘”、“自然”的特点,比起南宋词“凝涩”、“重拙”的特点要略胜一筹。此外,《唐宋词举要》一书还别具慧眼地选了黄庭坚、曹组的一些非常具有生活色彩的口语词。这些词作在一般选本中都比较罕见。彭玉平先生选择这几首,能让我们更好地领略宋词作为一种市民文学的风貌。

《唐宋词举要》并不只是简单地交代词写作背景,或转译词的字面意思。《唐宋词举要》更多地品味词作本身的审美意蕴。开启词学鉴赏学的俞平伯先生解释了鉴赏之学的必要性:“质实地说,所以要解释,只由于它离我们太远之故……古诗所以距我们遥远,一因它是诗,二因它的古……就读者的需求看,所以要破费光阴读解诠的文字,原为不懂原作或虽懂之而未透之故。”《唐宋词举要》通过精当而细致的鉴赏,拉近了今人与唐宋词的距离,让读者深切感受词的魅力。比如分析词的写作技法,挖掘词的内在层次。例如对于张先的“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这是千古传诵的名句。但它究竟好在哪里呢?彭玉平先生赏析道:“云若不破,月便不来,花儿也就无法弄影。这一句同时也写出了词人视点由上到下的流转,以及从期盼明月朗照到观赏花儿弄影的心情变化了,包容的画面既阔大,内涵的情致也丰富细腻……句中的花已非灿然艳开之花,而是即将凋残之花,此于上阕之持酒送春和下阕之落红满径,已透露其中端倪。花将残而自弄影,实寓自伤身世之意,这与此时此地之张先心境真是不谋而合。”这样的赏析既贴近事理,善于体物,又深谙人情,揭示词人心灵的微妙层次。物的逻辑与心的逻辑都得到很好的把握。又如对欧阳修“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东风容易别”一句赏析道:“看尽洛城之花,才与春风轻松做别,则词人离愁实含离人、离城、离春三层情感……作者由情及理,又由理反及情,将情理的矛盾放在豪放的意兴中消解。”这样的赏析很好地揭示了词的情感层次。我们读到此词一般只读出离人的层次,而一经彭玉平先生点拨,我们才读出了离城、离春另外两个层次。况周颐《蕙风词话》云“读词之法,取前人名句意境绝佳者,将此意境缔构于吾想望中。然后澄思渺虑,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吾性灵与相浃而俱化,乃真实为吾有而外物不能夺。”该书正是做到了“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才能更好地把握古今词人的瑰想琼思。

另外,善于概括也是彭玉平先生赏析的风格。比如谈论温庭筠与欧阳修代言词的风格:“温词中的女子表现更多的是凄婉的眼神与懒缓机械的动作,她的所思所想,只是露出一点端倪……而欧词则多些轻柔之动作和活泼之话语,其亮丽的心情,昭昭可感。”非常确切地概括了两家词的特色;又比如在黄庭坚的口语词《归田乐引》中,彭玉平先生对黄庭坚作了这样一个历史定位“在词的发展史上,黄庭坚的词是一个回转的漩涡。他没有向北宋末年的思力词发展,而是上追柳永,遥接敦煌词的传统,下启金元,成为曲家的滥觞。”这一定位在词学上也属原创。

《唐宋词举要》的注释也非常简洁。若连篇累牍皆是注释,无疑对读者来说是一种过高要求。词学家胡云翼先生的《词选》则认为注释应该遵循简要原则:“征引词句的来源,取其艺术上具有相承相因或者推陈出新的关系,不是说一般的习用词语,”都必须找到它的根源。前人在这方面做笺注往往征引太滥。”《唐宋词举要》的注释就做到了简要。比如辛弃疾《破阵子》“八百里分麾下炙”一句,“八百里”其实是出自《晋书》的一个典故:王顗有一头牛名叫“八百里‘,一次与王济打赌,赌输了,王济便将“八百里”杀了,将牛心烤了吃。这个典故对于一般国人来说并非非知不可,所以书中只一个“生牛”便解释得清清楚楚。这大大节省了阅读时间,降低阅读难度,对初学者来说大大提高了阅读效率。

当然,任何优秀的成果都是建立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的。《唐宋词举要》也是如此。词学自晚清到现在经历了几代人的耕耘,已经成为了一门非常成熟的学科。彭玉平先生的《唐宋文举要》除了别出心裁抒发己见之外,还参考了大量词学著作,比如晚清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民国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夏承焘《唐宋词欣赏》等等,以及大量古代文献。不仅如此,对于众说纷纭的前人论述,彭玉平先生也凭深厚的学养和锐利的眼光取舍判断。比如李清照那首著名的《声声慢》“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俞平伯、唐圭璋从文献考订的角度皆认为“晚来”应是“晓来”之误,但是彭玉平先生从文学的角度依然认为应该是“晚来”,因为第一,“晚来”一词在李清照词中常见,而“晓来”则从未见过;第二、这首词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黄昏入夜这一段时间的集中描写;第三、从李清照的写作趣味看,她是偏爱写从黄昏到黑夜这段时间,而且词中大雁南飞等情景,都是在黄昏中才更加明显,且黄昏饮酒更是李清照的习惯。所以彭玉平先生认为“晚来”更贴近李清照的风格和趣味。而彭玉平先生的理由,也比俞平伯、唐圭璋等前人更加充分。

《唐宋词举要》是一部雅俗共赏、文质彬彬之作。它既有扎实丰赡的学术底蕴,又具备词心词道的体悟感发,还兼备优美旖旎的文采辞气,是一部集学术性和欣赏性为一体的佳作。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向全面复兴,诗词古文广受关注和欢迎的今天,此书可谓恰逢其时。

(本文发表于2019年7月《书屋》杂志)

《唐宋词举要》读后感(三):《唐宋词举要》简评

(本文系作者应邀在惠州电视台经典频道《经典诵读》栏目的节目讲稿)

《唐宋词举要》是中山大学中文系彭玉平教授著述的一部唐宋词鉴赏的读物。该书曾被评为商务印书馆年度好书,并入围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举办的“2014中国好书”,作者彭玉平先生也曾做客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读书》栏目。彭玉平先生是著名的青年学者,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在词学和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方面做出了相当突出的成就,而他的讲课也十分精彩且不乏幽默,深受广大学生喜爱。这本《唐宋词举要》同彭玉平先生的讲课一样,既有一部扎实严谨的学术功底,又不失雅俗共赏、如话家常的平易风格。在引经据典的同时也力求深入浅出,既可以作为文学爱好者的入门读物,也可以作为诗词研习者的参考文献。今天就请允许我带领大家一起分享这部作品。

我们先来说说这本书的体裁,并请允许我谈谈对这一体裁的理解。“举要”这一体裁,最早见于晚晴民国的著名学者高步瀛先生。我们可能对高步瀛先生不太熟悉,但他的太老师大家一定如雷贯耳。太老师就是老师的老师。高步瀛先生的老师是文史大家吴汝纶先生,而吴汝纶先生的老师正是大名鼎鼎的晚晴名臣曾国藩。古人治学非常注重师承和家法,从某种意义上说,跟了哪个老师,就决定你学问的走向和品位。那么,曾国藩-吴汝纶-高步瀛这一条师承文脉究竟有什么特点呢?我们知道曾国藩是晚清名臣,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大学问家。曾国藩在学术上宗奉的是宋学,在文学上则宗奉著名的桐城派古文。宋学是清政府的官方意识形态。所以宋学不像民间的汉学一样充满质疑批判的趣味,而更强调以天下为己任的经世致用精神,是标准的士大夫之学。而桐城派古文也与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宋学遥相呼应。桐城派古文主张文章要兼重“义理、辞章。考据”。也就是说,文章要既讲述正确的道理,还要有优美的文辞,以及翔实的考证。而曾国藩作为桐城派古文的重要人物,他在“义理、辞章、考据”的三重宗旨上加上了“经济”一条。经济不是我们所说的关于生产和消费的经济,而是经邦济世、经世致用的意思。作为生活在内忧外患大环境下的士大夫,曾国藩主张文章除了文辞义理之外,还要有益于天下国家和世道人心。所以他曾编选了一套《经史百家杂钞》,把符合这一标准的古代文章收录其中。青年毛泽东就熟读这套文选。在新文化运动时期,桐城派古文是新文化运动大火猛轰的对象,桐城派古文被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们污蔑为“选学余孽”。‘选学”就是文选之学。《经史百家杂钞》和《唐宋文举要》等文章选集就属于选学。曾国藩的学生吴汝纶,和张裕钊、黎庶昌合称为“曾门四弟子”。吴汝纶对经史文献有很深造诣,虽然如此,他却并不拒斥西学。而且在晚清时曾创办新式学堂,引进西学。所以“选学余孽”的恶名至少对于吴汝纶是不适合的。吴汝纶的学生就是刚才说的高步瀛。高步瀛曾编选过一系列大书:《唐宋文举要》、《唐宋诗举要》等等。“举要”就是举其大要的意思,就是对读者举出文章的要点。但是,高步瀛为什么不再写一个《唐宋词举要》呢?而使得这一使命让彭玉平先生完成。这就和我刚才提到的桐城派的宗旨有关,也和词这一问题的地位在不同时代的地位转换有关。

刚才已经说了,桐城派主张文章经世致用,但是在正统文人看来,词这一文体却并不具备这一特点和功能。在古人看来,不同的文体具有不同的品质,它们的价值也是不平等的。词在古代士大夫文人的眼中并不是一种高贵的文体。古人说,“诗言志,词缘情”“诗庄词媚”。当代著名诗人徐晋如先生也说“诗写政治,词写爱情。”而诗即便写爱情,也应该有君臣之义、家国之悲的寄托,否则便失去了雅正之道。因此就形成了诗尊词卑的格局。写诗属于庙堂和士大夫,它的特点是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式的庄严雄伟,具有“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的功能,而词却属于市井和江湖,它媚态万千,阴柔卑弱,所以不登大雅之堂。词展现的是私人生活的儿女情长,所以根本无法与担荷天下国家的士大夫文学相提并论。在古代,词被称为“诗余”,就是写诗之余才偶尔玩一玩的雕虫小技。叶嘉莹先生的“弱德之美”是对词这一特点的最好概括。在传统社会的主流观念中,词是不入大雅之堂的市井文学。虽然王国维称李后主将“伶工之词变为士大夫之词”,虽然有苏轼、辛弃疾的“豪放派”为词开出所谓的“向上一路”,但是豪放的“向上”的“士大夫之词”并不是词的正宗和主流。所以,古人对词要么予以无视和鄙薄,要么便有意地将词改造和拔高,以改变词的卑下地位。晓风残月的言情词虽然本色,但地位始终不高。但是进入20世纪后,由于中国走向现代社会的历史进程,以及新文化新思潮的兴起,传统文学的士大夫精神受到质疑和批判,文体的等级观念也不再具有合法性。新文学将关注点从庙堂国家转移到江湖社会,而词作为传统社会的市民文学,自然重新受到了重视。20世纪形成了所谓的“三大显学”:红学、敦煌学、词曲学。小说、戏曲、词,这些曾为士大夫轻视的俗文体,现在都不同程度上获得了知识界的推崇和肯定,并成为地位崇高的专门学问。而我们熟悉的四大名著,这些小说本来在传统社会都是不入流的,写《水浒》的施耐庵还因为写小说而被开除出宗族,但在二十世纪,这些不入流的小说都作为周作人所谓的“人的文学”予以推崇。这都是因为时代的氛围改变了,历史的潮流改变了。传统社会的支流,变成了新社会的主流,词的地位也跟着得到了意外的提高。词学成为了一个专门的学术领域,词也从“诗余”的依附地位中独立出来。

那么,高步瀛先生为什么在词的地位提高了的背景下写一部《唐宋词举要》呢?我只能猜想,高步瀛先生作为旧学的传承者,旧观念的惯性是比较大的。新旧之交的学人,他们的思想还很难从传统观念中完全脱离出来。不只是高步瀛先生,像陈寅恪先生、钱钟书先生,他们都是我们熟悉的国学大师,他们的旧体诗都是卓然大家,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填过词。这或许作为旧学根底深厚的士大夫学人,“诗庄词媚”“诗尊词卑”的传统观念依然在心中根深蒂固。但是进入了21世纪,随着旧时代的渐行渐远,以及鼎故革新之际文化重建的日益迫切,一切优秀传统文化,都在这种时间的沉淀中产生了额外的价值。因为没有了传统社会的语境,现在的人反而可以以一种平常心来看待各种形式的传统文化。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词本身是一种绝美的文体。在传统的不平等的文学观念中,美并不能成为文学的独立意义,美要依附于雅正、无邪这样一些正统观念而存在。而在现代社会,美具有了独立意义。而词本身就具备“要眇宜修”的美学特质,所以理所当然地应该被作为美学极则来观照。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彭玉平先生这部著作,在同类著作中亦是不可多得。

《唐宋词举要》的主体由诗词原作、注释、赏析组成。这部书既可以作为学术参考书,也可以作为词的入门读物,而其间一篇篇优美的赏析同时也是美文。和同类书籍相比,《唐宋词举要》具有如下特点:

1.选作适当

《唐宋词举要》一书既具有专业性,又具有普及性,所以所选作品应该在能够代表作者水平和风格的同时,也适合初学者阅读。而这一点,该书做得是非常好的。词最权威的选本,应是大家公认的晚清民国朱祖谋的《宋词三百首》。但是《宋词三百首》并不像《唐诗三百首》一样,所选作品适合初学者阅读。《宋词三百首》选了25首南宋吴文英的词,而吴文英的词却是出了名的晦涩。但《唐宋词举要》所选的作品都大体是唐宋词的入门之作。该书以北宋词选取最多,唐代词次之,南宋词最少。而北宋词无疑是最适合入门的词作。因为北宋词一方面仍然具有市民文学的色彩,比南宋词更明白浅近,另一方面,北宋词也从风格上比南宋词疏朗,境界上比南宋词更开阔,如王国维所说的“北宋词得其大,南宋词得其深”。南宋词情致深婉,表意曲折,北宋词境界阔大,语言质朴,因此更适合初学者“先立其大”。关于选词方面,彭玉平先生在其用文言写作的序言中写道:“北宋词堂庑特大,体格恢宏,故采择最多……盖五代北宋词之独绝,在清雅疏朗、珠圆玉润,在自然神妙、不隔而深,吾人读其词,可见其性可感其情;南宋以还,雅重寄托,烟水迷离之致略远,而重拙大厚之意渐生。此虽于词之体制,有不得不变者,然于小词而言,自然情深总胜凝涩意重”彭玉平先生明确指出了北宋词“恢弘”“自然”的特点,比起南宋词“凝涩”、“重拙”的特点要略胜一筹。

此外,《唐宋词举要》一书还别具慧眼地选了黄庭坚、曹组的一些非常具有生活色彩的口语词。这些词作在一般选本中都比较罕见。彭玉平先生选择这几首,能让我们更好地领略宋词作为一种市民文学的风貌。

2.注释简洁

注释对于理解古典文学非常重要。但是作为初学者、爱好者,若作品通篇注释,会极大影响阅读快感。特别是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如此之快,生存压力如此之大,若连篇累牍皆是文言注释,无疑对读者来说既是一种高要求,也是一种奢侈。而彭玉平先生此书的注释则非常简洁明白,适合初学者阅读。不少古人诗集的笺注本或选本的注释常常只是把词语的出处注出,但词语意思却让读者结合其出处慢慢领会。这无疑增加了阅读难度。而《唐宋词举要》的注释通常首先解释词语的意思,至于词语的出处则根据情况取舍,比如辛弃疾《破阵子》“八百里分麾下炙”一句,“八百里”其实是出自《晋书》的一个典故,:王顗有一头牛名叫“八百里‘,一次与王济打赌,赌输了,王济便将“八百里”杀了,将牛心烤了吃。这个典故对于一般国人来说并非非知不可,所以书中只一个“生牛”便解释得清清楚楚。这便大大节省了阅读时间,降低阅读难度,对初学者来说大大提高了阅读效率。

3.赏析精当

《唐宋词举要》并不只是简单地交代词写作背景,或转译词的字面意思。《唐宋词举要》更多地品味词作本身的审美意蕴。比如分析词的写作技法,挖掘词的内在层次。例如对于张先的“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这是千古传诵的名句。但它究竟好在哪里呢、彭玉平先生赏析道:“云若不破,月便不来,花儿也就无法弄影。这一句同时也写出了词人视点由上到下的流转,以及从期盼明月朗照到观赏花儿弄影的心情变化了,包容的画面既阔大,内涵的情致也丰富细腻……句中的花已非灿然艳开之花,而是即将凋残之花,此于上阕之持酒送春和下阕之落红满径,已透露其中端倪。花将残而自弄影,实寓自伤身世之意,这与此时此地之张先心境真是不谋而合。”这样的赏析既贴近事理,善于体物,又深谙人情,揭示作者心灵的微妙层次。物的逻辑与心的逻辑都得到很好的把握。又如对欧阳修“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东风容易别”一句赏析道:“看尽洛城之花,才与春风轻松做别,则词人离愁实含离人、离城、离春三层情感……作者由情及理,又由理反及情,将情理的矛盾放在豪放的意兴中消解。”这样的赏析很好地揭示了词的情感层次。我们读到此词一般只读出离人的层次,而一经彭玉平先生点拨,我们才读出了离城、离春另外两个层次。

另外,善于概括也是彭玉平先生赏析的风格。比如谈论温庭筠与欧阳修代言词的风格:“温词中的女子表现更多的是凄婉的眼神与懒缓机械的动作,她的所思所想,只是露出一点端倪……而欧词则多谢轻柔之动作和活泼之话语,其亮丽的心情,昭昭可感。”非常确切地概括了两家词的特色;又比如在黄庭坚的口语词《归田乐引》中,彭玉平先生对黄庭坚作了这样一个历史定位“在词的发展史上,黄庭坚的词是一个回转的漩涡。他没有向北宋末年的思力词发展,而是上追柳永,遥接敦煌词的传统,下启金元,成为曲家的滥觞。”这一定位在词学上也属原创。

4.综合前人

任何优秀的成果都是建立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的。《唐宋词举要》也是如此。词学自晚清到现在经历了几代人的耕耘,已经成为了一门非常成熟的学科。彭玉平先生的《唐宋文举要》除了别出心裁抒发己见之外,还参考了大量词学著作,比如晚清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民国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夏承焘《唐宋词欣赏》等等,以及大量古代文献。不仅如此,对于众说纷纭的前人论述,彭玉平先生也凭深厚的学养和锐利的眼光取舍判断。比如李清照那首著名的《声声慢》“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俞平伯、唐圭璋从文献考订的角度皆认为“晚来”应是“晓来”之误,但是彭玉平先生从文学的角度依然认为应该是“晚来”,因为第一,“晚来”一词在李清照词中常见,而“晓来”则从未见过;第二、这首词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黄昏入夜这一段时间的集中描写;第三、从李清照的写作趣味看,她是偏爱写从黄昏到黑夜这段时间,而且词中大雁南飞等情景,都是在黄昏中才更加明显,且黄昏饮酒更是李清照的习惯。所以彭玉平先生认为“晚来”更贴近李清照的风格和趣味。而彭玉平先生的理由,也比俞平伯、唐圭璋等前人更加充分。

以上就是《唐宋词举要》的几大特点。这本书的妙处,还需您自己阅读方可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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