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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论诗绝句忆注》的读后感大全

《启功论诗绝句忆注》的读后感大全

《启功论诗绝句忆注》是一本由启功 / 俞宁著作,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9,页数:226,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启功论诗绝句忆注》读后感(一):元白說法 續

“我隨侍元白先生身邊的時候。先生寫書法作品送人。多數是寫毛氏詩詞。但是在舊報。廢紙上自己練習的時候則從心所欲。意到筆隨。小謝的名句是怹反復練習過的文本。不過怹有時寫‘靜似練’。有時寫‘淨似練’。我問怹為什麼常變。怹總是笑而不答。

一天我忽然‘抖機靈兒’。說:‘您寫錯了。應該是安靜的靜。您給寫成乾淨的淨了。’怹笑眯眯地看著我。拿筆桿在我鼻子前頭晃了晃。說:‘嘿嘿。跟我耍心眼兒。得。算你得逞。今兒教你一招兒。’說罷怹放下筆。搬出一堆舊書。先給我看李白的‘解道“澄江淨如練” ’。然後又翻開日本遍照金剛寫的《文鏡秘府論》——那裡邊引用小謝的詩句。寫的也是‘淨’字。

好像還有一本什麼書裡頭。也是‘淨’字。但那個書名我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然後然對我說:‘古人沒有印刷機。所以圖書流通全靠筆抄。抄。就難免出錯。至少會出現異文。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甚至還很有意思。比如。‘靜似練’是一種意境。強調水流之慢。‘淨似練’又是一種意境。強調水質之清。匹練之素。我隨著心裡的感覺變化一下。有何不可。你呀。學著點兒吧。’ ”

按。此處啓翁講出來兩個意思。一是古時鈔本容易誤。二是詩句不妨容異文。啓翁的“靜”“淨”混用。讀來似乎有東坡鑒訂淵明“望”“見”高下之別那則軼事的趣味了。只不過東坡是去此留彼。啓翁則是和平共存。兩公的做法雖說未必全然符合實情(自然。小謝與老陶當年究竟定本為亦無法可知。這實情亦永不可得)。但留有詩心觀山海的韻致是值得後來者細細琢磨的。

“怹在練習書法的時候。喜歡把這句寫成‘驥老伏櫪’。我問怹為什麼倒過來寫。怹說羅振玉有一個唐人抄本。好像是出自敦煌。上面寫的就是‘驥老伏櫪’。

為了寫好此文。我近來在年輕朋友們的幫助下仔細查閱了一下。發現最早的‘驥老’寫法出自沈約所撰的 《宋書》。另外唐房玄齡的《晉書》裡面的《碣石篇》和《淮南王篇》。《曹操集》。宋代郭茂倩編的《樂府詩集》 等書

《启功论诗绝句忆注》读后感(二):元白說法

予生也晚。沒有機緣拜賞聆聽啓功先生的現場授課以及談天說地。於是只好從各家文章裡去拼湊。去重建現場。本來最好的途徑即是他的著述。然而可惜。始終嫌其太克制太客氣。啓翁有《自述》及《講學錄》兩種單行本傳世。然而一讀之下只覺如海面冰山。更多的內容他的老人家不肯說不肯寫。如此輒徒喚奈何爾。

近時漫讀俞寧先生的《啓功論詩絕句憶注》。時時處處便覺如同坐在啓翁書房之中。聽他談詩論學。陟罰臧否。真是不亦樂乎。遂邊讀邊鈔。可以替茶酒之歡。

第一幕是俞敏與啓功老兩位聊天的場景:“怹們也曾年輕。也有過屬於那代人的快樂時光。我認為。比我們這一代的娛樂方式更高雅一些。比如怹們聚在一起吃飯。也稍微喝些酒。微醺時的快樂。來自請先父的老師陸穎明先生(諱宗達)講上幾段《說文》。先父把這種快樂時光叫作‘咬文嚼字之宴’。元白先生則認為。這樣做比蘇東坡兄弟用《漢書》下酒更加文雅有趣。所以寫下了‘《漢書》下酒微傷雅。何似擎杯聽《說文》’這樣的詩句。

雖然咬文嚼字是怹們的共同愛好。但兩位長輩都不喜歡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的人。我曾聽怹們評論某位中年教師(那時中年。現在已經作古)。解釋‘戚’字時說‘從鉞。從菽。故‘戚’字的本意是‘用斧子劈豆兒’。說完二人撫案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就問:‘豆子那麼小。還是圓的。用斧子怎麼劈得著。即便走運劈著了。豆子一迸。就跑了。還找得著嗎。再說。好好的豆子。劈開乾什麼。’這樣一來老二位笑得更厲害了。先生說:‘這孩子思路簡單明快。一語中的。做學問的鑽進牛角尖。腦子還不如一個孩子明白。’ ”

還有一幕是俞啓兩翁戲謔漢語語法的先天不適之症。這是最對我胃口的一處。自《馬氏文通》始。用西人葛朗瑪來把中文削足適屨的事情真是層出不窮。流毒深遠。俞啓兩翁談笑間的指謬足以讓人省之悟之:

“先父和元白伯父的友誼始自一九三七年。二老性格迥異:先父剛正尖銳。啓大爺仁慈和善。我觀察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多數情況下。啓大爺的人格會影響先父。二人聚在一起時。先父比平素顯得更溫和寬容一些。偶爾也有先父的性格影響啓大爺的時候。使得啓大爺也變得激烈挑剔起來。這往往是他們在討論語法問題的時候。

有一個場景。直到現在還清清楚楚地留在我的記憶裡。二老根據漢語本身的特點。質疑所謂‘主。謂。賓。定。狀。補’在漢語裡能有多堅實的根據。他們的切人點就是‘省略’這種語法解釋。具體說。就是‘下雨了’這句話。依照以馬氏理論為代表的語法學派。本句省略了主語。完整的句子應該是‘天下雨了’。啓大爺問:‘誰說是“天”下的雨。憑什麼不是“東海龍王”下的。’

先父就火上澆油:‘您要問我。我就說“妙峰山上王三奶奶下的。” ’啓大爺就把戰火擴大。說:‘省完主語省賓語。省來省去什麼都沒了。’此時先父忽然唱起了童謠:‘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啓大爺接著唱:‘跑得快。一隻沒有腦袋。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然後二人齊唱 ‘真奇怪’。二人碰一下杯。各抿一小口葡萄酒。

最後先父平靜地說:‘下雨。就是下雨。在這個句式裡。根本沒有必要非給它找個主語不可。那個所謂的“天”就是英語“It’s raining ”裡面的那個It。It是個虛設的邏輯主語(或曰形式主語)。咱漢語乾脆不虛設——多痛快。哪裡是什麼省略。可語法學家非給它加上一個。這不是疊床架屋嗎。’ ”

啓功先生《漢語現象論叢》裏打頭陣的一篇文章叫《古代詩歌。駢文的語法問題》就寫過類似的現象:“再後教起古代文章和詩詞作品。問題就來了。句式真是五花八門。沒有主語的。沒有謂語的。沒有賓語的。可謂觸目驚心。我回憶小時學英語語法有一條:一個句子如在主語。謂語。賓語三項中缺少任何一項時。這就不算一個完成的句子。我國古代作者怎麼作了這麼多未完成的句子呢。真不減於小孩唱的一首兒歌: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腦袋。真奇怪。真奇怪。

我努力翻檢一些有關講古代漢語語法修辭的書。得知沒有的部分叫作‘省略’。但使我困惑不解的是為甚麼那麼多省略之後的那些老虎。還那麼歡蹦亂跳地活著。”

《启功论诗绝句忆注》读后感(三):俞門風致

語言學家俞敏先生的哲嗣俞寧在美國留學之後便長居異邦教授英美文學文論。以華裔而教洋人學洋文。此前聽過有傅孝先先生。他的幾本文集時時翻看。中西並用。互為表裡。很有意思。俞寧先生倘亦循此徑。想來亦當有可觀。可惜坊間未見其著作。

說來也是有趣。我先讀到的。其實是俞寧的尊翁俞敏先生的書。前些年偶然得了一冊他簽贈給同行李榮先生的語言學論文集。大多數談音韻談詞源的專門學問我是不懂。可俞先生行文遣字間的靈動活潑大大超出我意料之外。

我印象中語言學家的文章。總是平白如話清脆流利的多。比如羅常培先生的《蒼洱之間》。比如王了一先生的《龍蟲並雕齋瑣語》。比如呂叔湘先生的《未晩齋雜覽》。然而這幾位前輩除了學者的身分而外多少還有文人氣質在。俞敏先生的面目則更純然乎學者了。

買他的文集本沒有想過要體味文章之美。想著有他的手跡也多少留個念想。不料拋開專業知識。俞先生的文字京腔京韻上口真是嘎嘣兒脆。黃裳先生《舊戲新談》裡形容小翠花的腔調神氣說“蒜瓣兒就涼水兒。涼水兒就蒜瓣兒。我是這樣想你。”完全可以用來形容俞先生的文字。

隨便鈔幾句以證明我所言不虛:“我乍上高中。念了《狂人日記》。當時就一連重復看了兩三遍。心裏好像堵上了一塊大石頭。好幾夜翻來復去睡不安生。有人吃人。也吃我。怎麼辦。好像讓馬蜂螫了一下子似的。這就是作品的感染力了。四十多年了。可是那篇作品還照常吸引我去重讀。至於那《大鐵椎》麼。連是誰作的我都忘了。”

總得好幾年之後了。才偶然得知俞寧先生寫了一部《啓功論詩絕句憶注》。似乎平常的書名之中添得一個“憶”字。便和平常作注有特出之處。於是買來拜觀。原來俞寧少時嘗侍啓翁數載。習字學詩。都是日常功課。如今俞先生亦入暮境。遂返身回來觀中土之藝文。而此書以啓翁論詩絕句為經。以中西詩學為緯。重吟細把。回味推敲。可稱善莫大焉。

而書名中的“憶”字則落在對啓功及俞敏兩位的身上。俞寧如昔日孔門弟子。父師逝去。空嘆惘然。情不能已。遂憶念其傳詩述學之情境。再一一譜入“論詩絕句”的文本之中。成就一本獨具面目之書。

啓功先生的學與文都是令我拜服的。《啓功叢稿》早就誦讀一過。《啓功全集》挑著買了七八種。尤其喜歡他老人家的自述和講學錄。唯一的遺憾便是他講得太少。也寫得太少。尤其是回憶錄。以他的經歷和學養。完全應該寫成張中行《流年碎影》。何炳棣《讀史閱世六十年》。黃仁宇《黃河青山》。齊邦媛《巨流河》那樣的巨製。可惜他估計一是不屑。再是不願把他的世界盡可能展現得些。對後人來說。真是可惜。

再有就是他的境界不能用純粹學人的模子去囿之限之。舊的那一套東西。他是盡量貫通了的。而又偏偏愛以淺顯之貌出之。故也許有讀慣學術論文的人未必能曉得他老人家的好處。

而且啓翁的東西又喜游戲筆墨。以幽默詼諧來反抗虛無。最能代表此一特質的是他昔日兩本舊體詩集《啓功韻語》和《啓功絮語》的封面:大蟾蜍背靠芭蕉。面對膽瓶淨荷。盤腿端坐。捏著手印。似笑非笑。儼然得道樣貌。畫下鈐印一方曰:“蝦蟆禪”。

這是我見過最別致最見匠心的舊體詩集封面。相信一定得了啓功先生的首肯。記得啓功先生有一張照片。抱著一大絨布青蛙玩偶開懷大笑。這樣庄諧並陳的風格很能體現啓翁的神致。

讀此《憶注》。發現俞寧先生亦尤重此點。不禁欣然。覺得能與高人所見略同。亦是與有榮焉。俞先生用自己的一段經歷來表述他對啓翁學境的理解。罵得真是有趣:

“先生最推崇。同時也最拿手的。是把復雜的事情解釋得簡明易懂。這是我少年時代有切身體會的。有時候我提出些問題。包括怹自己的詩句。怹會很平淡地說怹自己也不知道。或說怹有些感覺。但說不清楚。在這一點上。怹和哲學家維特根斯坦相近:‘凡是能想的。就要想清楚。凡是能說的。就要說清楚。他還說:‘凡是講不清楚的。就不要開口。’

可惜。先生這種大智慧。大誠實。有些人並不能體會或重視。比如北京某重點大學聘請我做該校的‘專家級顧問’。這當然是好事。頒發聘書的竟是北師大出來的博士。這當然更有意思。可是他說起自己在北師大聽元白先生課時。覺得先生什麼都講得很清楚。卻沒有什麼深度。我的修養真差。聽了馬上生氣。而且臉上當時就掛出相來。

過了片刻。想起了先生教我學習中行先生的話。把怒氣強壓下去了。卻深感葉公好龍的悲哀。當一位大師把學術界的浮躁。玄虛統統揚棄之後。給學生端上純而又純的小磨香油。那學生反而覺得沒深度。哀莫大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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