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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个站台读后感精选

二十个站台读后感精选

《二十个站台》是一本由江汀著作,漓江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199,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二十个站台》读后感(一):前记

前记

几年前我曾设想过自己的散文写作。那时我希望它是“不安之书”式的,或者“阿克梅派的清晨”式的。在动荡的几年之间,我设法让生活稳定下来;而心智中的另一部分,又一直在反对那种稳定。无论如何,这本小书中的文字,尽管它们不如我所设想的那么好,但仍然还是被写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它们已经不再有别的可能性了。现在我即将年满三十岁,在书中的几篇文章里,我提到了生活的变化。从私人性的自我救赎,到敞开的日光下的见习,在写诗多年之后,我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公共的广场。在这里,我遇到自己的朋友们,仿佛是被选定了似的,我与这些人成为同时代人。现在,我从已写出的文字中再次认识他们。 在此我交代一下这本书的结构。第一辑是我的诗学自辩,它们谈论了自己的写作;第二辑是为我身边的诗人、小说家和画家而写的评论,这来源于我和他们的交往;第三辑是对外国现代作家所写的阅读札记。其中大部分篇目都写于近三年之内,也基本上在《经济观察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 这批文章隐隐地有一个总体的形状。因为在北京生活的特殊经验,我选择了“二十个站台”作为书名。惟愿读者在翻检本书的时候,也能视这些文章为一系列地铁站台,在它们之间作一次夜间的旅途。 感谢漓江出版社的慷慨和信任,此前我的诗集也有幸在这里出版。在那本诗集的后记中我引用了一句话——“我们大家都是盲人,一同触摸着中国这只巨型的大象”,它来自于现在这本书所收录的《钟放的忧郁》。挚友钟放于今年十月匆匆离世,他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此时他在天国得到了静谧和安宁。我也走进了生活的下一个阶段,我将去找回自己幼时阅读过、但现在已经散失的一批童书。 江汀 2016年冬

《二十个站台》读后感(二):慢慢深入时日之中

但我慢慢深入时日之中,像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开。

读完年轻的诗人江汀的这部讲自己诗学之路、与诗人评论、对外国文学阅读札记的散文集,感觉他谈的诗,并不只是一个文本或一种文体,也不只是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表达的技艺,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东西,类似于生存或生活。荷尔德林说,人,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这几乎是一种人之为人的本质,只不过有的人善于将这种诗意赋予文字,使之形而为诗。

在诗人不断探索与记录、点评与思索的同时,你会感到一种甘甜,清鲜而冰冽,来自对诗学、文学、艺术更来自对生命本质的追问。虽然他自谦是个小诗人,但是在成长岁月之中,一切都被年轻生命中的丰盛稳稳接住。“我买了一份体育报纸,并抬眼看到公园里翠绿的棕榈树丛,它们挺拔而清新。”

一片雾气

生活中的迷雾,在年轻时会更大一些吗?年轻时会更无助,但年长,或言之时间对笼罩在啊人身上的雾,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只是时间久一点,有的人就会习惯这团雾,或者不去试图拨开这雾气。这是一件更悲哀的事。 因为,黑塞还是荷尔德林说过,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找到自我。然后在心中坚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所有其它的路都是不完整的,是人的逃避方式,是对大众理想的懦弱回归,是随波逐流,是对内心的恐惧。

诗人在成长,精神上的探索往往令人痛苦,换言之,痛苦就是成长。不仅是个体成长的痛苦,远离幸福童年的痛苦。更有远离故乡、失去家乡的痛苦,有从偏远的安徽腹地小镇辗转到光怪陆离的大都市的痛苦,有宁静的山间夜晚与城市里最后一班灯火通明的地铁之间断裂的痛苦。

“在这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 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 于是,诗人辗转于青岛、上海、北京。诗人的痛苦,既有这个时代的,也有城市的,还有他那个年龄的,还有恋情的,以及来自生活的。各种痛苦在包围着年轻的诗人,文雅的歌尔德蒙。但痛苦并不是一件全然坏的事情,虽然我们出于本能会想避免痛苦。

过度驯化的人

一个绝妙的隐喻。也许正因为江汀的非学院派出身,让他可以在自身之外思索自己的根本境遇。他在做出这样感性的总结时,仿佛一个精神上的他从他的二十几年的物质生活经验中挣脱出来,远远地走到前面某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回望自己的过去。而这个过去,这种已然众所周知的情况,如果可以进行批判,很多人可以写下洋洋洒洒的文字,但江汀很巧妙的就将这个境况拎了起来:一只箱子。

箱子本来就是完整而独立存在的个体,箱子只对内叙述,不会对外倾吐。而作者所受的教育,将本不会向外的箱子进一步封闭。多少人内心有一条河水流动,多少人渐渐凝固下来,成为一只箱子?但实际上那些已经具形下来的人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凝固,就像雪花,它并不会认为自己不是水,它起源于水,本质上也是水,但事实上已经和水很不一样了。因此就会有一个悖论,河流时常会感到自己的凝滞和滞涩,而箱子,常会感到内心的空阔与流动。实际上,随着时日渐增,人都是变得更沉重。更多的智慧,某种习以为常的思维习惯,甚至某种固定的观点,有了撬动起地球的那个支点,人就无可避免地走向固化。因此,人也只能不断阅读,不停思索,就对迅疾的流水说,我在;就对寂静的青山说,我流。

2019.1.1

《二十个站台》读后感(三):江汀 在夜里散步的诗人

他看见夜色十分地美,

就走了进去。

“我已疲倦于反复的思索,”

可他站在树下,再次陷入冥想。

回来的时刻总有些懊恼。

夜大概深了,邻居们都已睡着。

这时他认清自己的处境:

灰暗的走廊,淡淡的月光。

--江汀《夜里散步的人》

年轻诗人江汀,喜欢在夜里散步。在路灯闪烁的街道,他看见夜晚在视线中延伸,变得广袤而空旷。他想起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的小说《乡村生活图景》里的画面:天空明亮,繁星闪烁,劳作一天的村民回家了,住房的窗户里有灯光溢出。一个小男孩游荡在街上,听到小贩嘶哑的叫卖声,逐渐感受到生活中无可挽回的断裂——这断裂是因为,他意识到日常生活是多么冗长,而深陷其中的人们终将衰老和死亡。

这个小男孩是年幼的奥兹,也是长大了的江汀。

从一个人,成长为一个诗人

小镇孩童,渴慕“海边的修道士”

害怕死亡,以及死亡之后的黑暗,这是江汀童年最原始的恐惧。九岁,他第一次怕黑,怕周围的人死掉,整夜不敢睡觉,隔壁房间的父母只要一熄灯,他就跑去敲门。抓狂的母亲把他臭骂一顿,他想说他害怕死,所以不敢一个人待着,可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于是渴求一盏灯。江汀求父母买来一种瓦数很低的节能灯,整夜亮着,直至睡去。那时,父母买了一套讲述世界灾难的丛书,羸弱的少年拿来翻,翻到一篇写唐山大地震,他看完了开始担心所在之地会灾难降临,于是,又睡不着觉。

童年消逝的速度太快,从10岁到17岁,紧迫的升学压力让他遗忘了这记忆。上了大学,变慢的生活节奏使他有时间又开始思考死亡,那段记忆回来了,“对我的性格塑造是根本性的,是原始意义的恐惧”。

如何消解这恐惧?敏感的少年选择了最有安全感的方式——阅读。成长于上世纪80年代的安徽南部,江汀和家人住在一个苍白的小镇上,每年过年,他都要回祖父家。祖父的村居中有一个书架,多是父亲和姑姑少年时的旧书。

睡不着的孩子总是早早醒来,读一切能从书架上拿到的书。记忆最深的是一本外国中篇小说集,是姑姑前男友的赠书。他对书里收录的挪威作家汉姆生的两个中篇《维多利亚》和《牧羊神》印象深刻。《维多利亚》里,汉姆生讲过一对夫妇,妻子年老因容貌衰退而不安,丈夫为了表达爱意,把硫酸泼到自己脸上。这个故事塑造了江汀对爱情乃至对生活的想象——在经历了生命疼痛过后,获得一种水晶般的纯净。

十岁的孩子觉得自己能读懂汉姆生,但这是在他有“文学意识”之前。在那被远山围绕的家乡晨雾里,他接着读到了德语作家黑塞的《悉达多》,之后又读了黑塞的《彼得·卡门青》,黑塞反复探求的主题——如何在世俗中获得超越的智慧光芒,这些在江汀看来,具有一种指向世界本质问题、且超越死亡的精神力量。他感到有束严肃的光芒照临了自己。

在这之前,他也读郭沫若、普希金和拜伦的诗,“不满足,这些诗人不会叩问终极问题”,19岁的江汀“已经能辨识出什么是真正好的文学”。他埋首图书馆,读荷尔德林与里尔克,读本雅明与卡夫卡,“‘死亡是什么’?德语作家总有直面终极问题的意识,我想了解他们”。

彼时是2005年,上大二的江汀开始明白自己要以文学为业。而命运的玩笑是——他那时正在青岛一所理工科大学读工程管理专业,八个男生住一个宿舍,大家感觉江汀有点怪,不懂他。

青岛邻着黄海,每当感觉寂寞,江汀就独自去海边游荡。一个五月的白天,他又来到海边,刚还晴朗无云,突然间海雾降临,四周弥漫起一股灰蓝色调。后来,江汀想起19世纪德国浪漫主义风景画家弗里德里希所绘的《海边的修道士》,觉得自己就是画中人——世界只见大地、天空和海洋,以及一个站在海边的背影。这后来也正是他的诗作《自述》的结尾:

“我还记得在海边的/那些日子,看吧,看吧,/——命运——像海边的大雾——突然降临。”

江汀无意间以一个“海边的修道士”形象,进入到诗歌写作中。

在初读汉姆生的年纪,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将来会写小说,没想到成了诗人。

从一个诗人,成长为一个人

只愿有烛光,不要“过度的热情”

19岁的秋天,江汀写下第一首诗,十年后的秋天,他同时出版了两本薄薄的诗集《寒冷的时刻》和《来自邻人的光》。诗集里每一首诗都按时间顺序来呈现,如他自述,“这些年我一边向前走,一边看着身后的生活凝固为石膏状”。

十年里,他的生活场所不断更迭——从家乡到青岛,再到上海,最后是北京,其间因为实习在长沙停留,也去过新疆莎车教维吾尔族孩子学汉语。

2007年大学毕业去长沙实习,在书店第一次读到俄国女诗人茨维塔耶娃,而后写出《来自邻人的光》的第一首诗《自述》。

“从一个人,成长为一个诗人;/又从一个诗人,成长为一个人。/抚摸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溯洄而上,需要极大的勇气。”(《自述》)

也许,从一个人成长为一个诗人,江汀已经实现,然而从一个诗人再成长为一个人,却是艰难的课题。生活并非江汀所想的“如同典籍和梦境”。

“神明隐匿自身的过程,/好像雨水撩起池塘的深浅。/谁若明白‘生活就是痛苦’,/他就走过我的身前。”(《退场》)

生活困境开始凸显。融不进工作环境,他犯了“乡愁病”,回老家小住,却在24岁这年,“乡愁消失了”。离家之后再回去,他回想起那些夜晚,“晚上十点之后,大人们就会催促孩子入睡”,而“小镇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汽车穿行而过”,他意识到家乡只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之中,“乡愁成了一种形而上的事物”,是一种被提炼的对抽象物的渴慕。

江汀逐渐脱离了“抚摸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的那种狂热,或者说,“我克制了对抽象事物的热情,转而从具体的经验开始,去认识生活与真实。”

真实并不可爱。江汀开始写作时,身边没有能交流的朋友。为了爱情,他奔赴上海,在一个他感到惶惑的大都会,做一份“动漫编剧”的工作。江汀喜欢散步,散步是他思索生命的方式,而在上海的生活是那样匆忙,他失去了散步的心境。爱情结束后,他去了北京。在一个出版社做文学编辑,编诗歌,以及外国小说。总算是离文学近了些。

这个青年人过了25岁。25岁对诗人来说是个危险的年纪,如英国诗人艾略特所言,诗人在25岁后还想写诗,就需要一种历史感。25岁前,江汀的诗学观是“厌世”——“从前我读里尔克,他说‘世界是一座悲伤的监狱’,我觉得这种姿态特别酷”。

25岁以后,他不再沉迷于这种“厌世”,“写诗对我来说,成为一种在世界上、在人们中间拓印自己的行为”。这段时间,他阅读沈从文、加缪和歌德,也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书,阅读把他推向“邻人”,从封闭的自我走向人群。

因做文学编辑的机缘,他结识了同龄诗人张杭、昆鸟、钟放,认识了作为兄长的诗人陈家坪、王炜,还有小说家朱岳、陆源……他与一群朋友共同发起成立了北京青年诗会,还办了一本叫《阁楼》的诗刊。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文化的“共同体”中了。

江汀敬重的兄长陈家坪认为,“互相伸出手”是诗人渴望亲近的天性。上世纪80年代,张枣与柏桦能说三天三夜的话,第三代诗人的聚会充满了狂欢。进入新世纪,诗人普遍沉寂下去,陈家坪感到失落,他曾问过江汀对此的看法,江汀回答,“我对革命精神和狂欢传奇没有憧憬,而狂欢也不一定就能构成公共的精神生活。”

“我需要警惕过度的热情”,江汀认为自己无力也无意言说时代的思潮流变,“我们和第二代、第三代诗人不同,北岛和多多相遇时,还没在工作和生活中体验人情冷暖,而张枣早早远离了国内场域”。江汀和张杭等人结识时,都已过了28岁,“经历了孤独的淬炼和世俗的认知后,我们都形成了个人的精神史,很难狂欢了”。

相比之下,他更中意穆旦晚年诗作《停电之后》的“烛照”:

“但我点起小小的蜡烛,/把我的室内又照得通明:/继续工作也毫不气馁,/只是对太阳加倍地憧憬。”

所以,“我所谓的公共生活,就像小小的烛火,彼此照亮。”

江汀从19岁开始,就做一个文学之梦,梦里,“文学缓慢而耐心地进行着社会启蒙”。“丁玲和胡也频曾对沈从文说,用文学改变世界,太慢了,他们需要更激烈的革命,但沈从文更相信文学。而我,对文学也是有信心的。因为我在真正好的文学中,见过文明的力量,我知道它会给世界带来什么。”

也许是清醒,他笑言自己是“小诗人”——“只面向自己抒情,‘观察来自邻人的光’终究只是‘词句中的幻想’”。江汀有一种直觉——“我生活在忍耐与行动之间的一片开阔地。天上的星光一直照耀我们”,在文学作为社会启蒙的路上,这个年轻诗人只是安静地走入了夜色。

本文原载于2017年7月22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12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二十个站台》读后感(四):《光与雾》

——读江汀的诗集及散文集《二十个站台》

清晨挤在糟糟乱乱的人流和公交中,望着窗外北京早春盛开的玉兰和丁香,是一种绝美的对称。我喜欢江汀诗中的一句“带着自己全身的苍白,穿过北京黑暗的颈部”。对应于这里的现实生活,黑暗和苍白已经不是简单的反义,它们实际是一种相融和互为表里。当我在匆匆上班大军的途中,当我默念着这句,心理也生发出另外一个词,灰朦,它是北京涂抹在人们视网膜之上的色彩,我因它而得以重新阅读理解同时代人的写作。一种本能的体验在告诉我,我们都应该把自己凝固在此时此刻,此时此地。灰朦带给人的不仅仅是疏理感,而是一种更大的团结。灰朦不是退避,而是预兆。

在江汀的作品中,始终萦绕着两种生活经验的断裂和互融,很具有代表性。童年时的乡村生活与成年后的城市体验,他的很多作品都表现这两个不同居住地情感的摩擦和碰撞。似乎这种情愫早早地存在于诗人的精神内核里,并在多年的诗歌探索中渐渐发展成了明显的生存主题,一面是乌托邦式的田园共同体,一方是光陆流离破碎的现代城市之镜。两者在诗人的意识和潜意识里相互挤压,交锋,争夺。仔细翻阅诗集《来自邻人的光》会发现它们构成了克制,连绵诗句背后的暗流,我也把它们看作是江汀最初写作的基础原点,进而被渐渐铺展成其强大的内驱力。在一篇谈论自己诗歌生涯的文章中,他说“最初,对我来说,写诗是一种私人性的自我救赎。后来,渐渐变成了一种敞开的日光下的见习。我的那些个人体验,已经直接地写在诗歌里,它们对我极其重要。”(《大写的处境》)

一.“乡愁的眼睛凝视漆黑的天花板”

诗人王炜说“江汀是白银时代的现代中文继承人”,然而我觉得江汀形式上如此,主题上却不是这样,还应该追溯到更早,因为白银时代的象征主义,阿克梅主义和未来主义三个流派,并未表现出对逝去事物的怀旧,江汀的精神是和以黑塞作为最后收尾骑手的德国浪漫派相似。对于80后这一代有乡村生活经验的青年来说,我们生长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背景下,和同龄人书写乡村体验的诗歌极为不同,在江汀那里,乡村(更多的时候是家乡这个词)是一个先在的,非空间存在的乌托邦设定,而不是具体的,充满个人体验的真实住址。然而正因为此,江汀的写作才显得尤为珍贵和与众不同,如果说每个诗人都是理想的乌托邦中的小小公民,那么江汀这种鲜明的立场表明从一开始,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境遇里,他坚定地走了一条最不好走的,回望的路。这种目光似乎可以对应于俄尔普斯回望的目光,家乡仿若身后那位美丽动人的欧律狄刻。在散文《文雅的歌尔德蒙》中,他说“虽然我在诗艺上受惠于曼德尔斯塔姆和帕斯捷尔纳克,但我来自于一个叶赛宁的世界。我的乡村经验,如海子所说,‘今天的花椒树,使我健康,富足,拥有一生。’”

痛苦的诗人们啊,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所以我的家乡

——是我的归宿

我肤浅不以,我决心不再盲目

《自述》

乡愁的眼睛凝视

漆黑的天花板

以阻止世界的本原

从那里堕落

《山雀》

时间是一块覆满思考的地毯。身体躺在那儿思念家乡。

目光像雨点一般降落,我们显现出来。

《中午的歌》

我在童年就见过预兆

可一切仍然不可避免

《我在童年就见过预兆》

——有人回不到童年

幸福生活后面的裂纹

我们都不去提及。

《变得墨绿,这是使命》

家乡是“归宿”,庇护所,家乡是力量,可以“阻止世界的本原从那里堕落”,家乡是需要被“思念”的,如此“我们才能显现出来。”家乡是“见过预兆”的神圣之地,童年的同义词是“幸福生活”,然而已经回不去了,是“不去提及”的事物。诗句充满了深深眷恋和哀伤哀悼的语气。家乡的属性在诗人那里的表达是“对我而言,家乡——是时间性的存在。家乡不在空间里,而在时间里。”(《星期一纪事》)”江汀诗歌中童年的乡村生活是抽象的,诗人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具有一种救赎色彩。然而也存在思想的矛盾之处,他希望家乡是一个永远停留的存在,并坚决捍卫这种立场:

“俄罗斯女诗人娜·苔菲有一首诗,先是描述了故乡的岛屿,描写了景色和一扇美丽的门,最后总结:“我从来都打不开这扇大门!”远离故乡的女诗人表现的是乡愁和无力,而我站在她身后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但我从来都不打开这扇大门!”真相,就是在月光之下走过花椒树。像那些消失在历史上的兴致勃勃的预言家们那样,有一天,我也会骑着小煤桶消失在南方。”(《预言》)

拒绝打开家乡面目的真相,因为诗人对探访真相的态度是怀疑的,它不过是“月光之下走过的花椒树。”不愿做一个具体境遇里的人,而是要做一个预言家,家乡在江汀那里犹如一个魔法花园,在阿甘本看来,能够坚守住魔法花园乐趣的,只有处在游戏中的纯真的孩童,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人是人类纯真的代表和守护者。

二.“城市在封闭,运河上有一片绿色的云”

诗集《来自邻人的光》中,从《他在公共汽车的人堆里》开始,诗歌的背景开始转移到了城市,意象也开始从乡村的风景变化成城市里的风物,出现了公共汽车,亮果厂,西直门,候车厅等词汇,当城市的意象开始出现在江汀的诗歌中时,其中的乡愁色彩更加浓厚了,情感也从最初淡淡的忧伤发展成了忧郁(如果把忧郁看做是在精神上比忧伤色调更浓郁的话)。有时对家乡直接的情感表达是怀念,并且和城市相互之间的对照和对比是明显的,甚至在一首直接命名为《家乡》的诗歌中,出现了哀悼:

我依赖于自己的家乡

那已从身上脱落的东西。

那些老年作家,他们不得不在昏暗中摸索。

《家乡》

出门之前,我注视天花板

那个简易的吊灯,我愿称之为室内的星辰

我努力想要记得,我们这儿是否曾有过露天的时代。

《早上,世界已经存在很久了》

和前一阶段的诗歌相比,如今对家乡的情感升华到了崇高的位置上,诗人说“说到底,家乡对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有一次,在书堆里我找到了一段文字:“诺斯替......让他回归到他的光明的故乡中去......”之后,我继续读着那本书,困倦之时,我沉沉地睡去。那一次我又做梦了,我梦到自己的书桌在漂浮,没有前,没有后,没有上,没有下,没有肯定,没有否定。我的结论是——让我紧紧抱住自己的梦境,抱住它,抱住它在家乡生儿育女。”(《星期一纪事》)

然而那“光明的故乡”毕竟是一场“梦境”,终于某个时刻,它和“徒劳”站在了一起。

将有一座房子是空着的,

他将明白那就是家。

丢弃了灯笼,入睡,

而阳光在天窗里摇晃,时值正午。

他将梦见自己被大水围困,

徒劳地站在唯一的屋顶上。

《正午的阳光背叛了我》

再次需要注意的是,城市的形象从来不是自足的,更像是一种衬托,矛盾之中表达的是一种对遗失家乡的惋惜,并且在词汇上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裂和对立,与“家乡”一词在意义上互文的词有童年,田野,老人,老年作家,夏天,绿色。相应地,围绕“城市”一词聚集起来的表达有寒冷,苍白,黑暗,冬季。诗人并不避讳象征的诗歌技艺手法,与对前者所抱有的崇高感不同,词语色彩暗淡,用后者目光眺望的世界,是无望的,在一首以《西直门》命名的诗歌中,起句的表达就是这样:“我曾感到很深的悲哀。十点钟,店铺关门,街上开始变黑.......我两次在这里做同一件事。世界像是一个黑暗的小房间。”这种情况在另一首诗歌里得到了相似的表达。

你是我的苦思冥想

在那座小城,我常游荡在郊外

每日路过一片阴郁的沼泽。

那就是我的经验,它阴沉地闪着光

十二月,雷声已经漂浮

我顺着草场向前走

那些圆形的树叶,好像某种脚印,

某种动物从那儿攀爬上天空

雨点代替它们返回,仿佛交换职责

你就站在那里,如站在厅堂之上

你谛听呼吸的声音

它那么微弱,但没有止息

它时时刻刻在塌陷

但是,你向我伸出手

我谨慎而安然,像得到导师的牵引

在另外一个地方,你对我将不再神秘

在那儿,时间,像融化的冰块

突然变得柔顺。

在公路的边缘,我停下

搭乘遇见的第一辆公共汽车

我在那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是我的苦思冥想》

如果要寻找“苦思冥想”的主语,寻找“你”的指代是什么,不要弄错把它看作是“小城”,而是郊外的“沼泽”,城市从来没有成为诗人精神上的向导,而是地理方位边缘之地的郊外,城市与郊外是这首诗歌第一段就交代了两个对立的地点。显然导师一词也与城市无缘,然而这个被称作“导师”的你的出现给诗歌注入的神秘的气息。“另外一个地方”似乎在暗示这个城市的郊外不过是个相似物,有一个类似同样场所的地方,因为你在那,“你”不再神秘,甚至“时间”也突然变得柔顺。之后的结尾似乎是一次被迫的选择,“搭乘遇见的第一辆公共汽车,我在那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与其说那个位置代表着社会人的公共属性,语调有种被迫不情愿的意思,不如说因为郊区的这次遭遇,而达到了内心的平静。似乎不妨把它看作是“诗意的乡村”和“庸碌的城市”生活之间在情感上一次瞬间的相互妥协。

三.从“发光的童年”到“发光的塔”

还是那句话,在江汀的作品中,始终萦绕着两种生活经验的断裂和互融,而连接两者的桥梁就是“光”意象。惯习的认知很容易叫人对江汀的诗歌产生隶属现代诗和当代诗范畴问题的疑问,某种程度上我们需要从这里认定这其实是个伪问题。我们也应该从这里撕开把江汀的诗看做是抒情小诗的说法的裂口。在《光的寓言》中,江汀描述了他对前辈诗人孙磊的相遇和相识,在未曾谋面之前,它是使心灵朝向同一方向相互靠近的原因。“事实上,我自己也是同样与‘光’有缘分的写作者......我知道自己是孙磊的一位回应者。”

光源来自童年

偶然的手势投射在墙上

那就是你的性格,张贴在那儿

它仍日夜注视我们的时光。

《游荡吧,只要你愿意》

他已经认识了冬季

认识了火车经过的那片干枯原野

......

可是旅行在梦中复现。在夜间,

他再次经过大桥,看见那只发光的塔。

《他已经认识了冬季》

江汀对孙磊的评价是“我不知道,称他为‘最后一个浪漫主义诗人’是否合适;但对我个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是,他是最好的几位当代中国诗人之一。”然而我一点也不想用类比的方式来这样定义江汀,因为除了他对孙磊的倾心赞美之外,他的诗歌还另有一个为他独有,别有深意的意象,那就是“雾”。

雾气堆积在地铁入口

像受伤的动物在蜷缩

车厢里,人们的脸如此之近

他们随时能够辨认对方

《悲伤》

呼吸伴随电梯缆绳的摩擦声

忧虑跟着我回到这一层

雾气进入了走廊,像墨汁被稀释。

《我熟悉这个小区的老人》

将有一个人,如赴约一般到来

提着童年的灯笼,在田野的雾气里

捕捉敏锐的死亡。

《家乡》

如何来理解“雾气”“迷雾”,在江汀的诗歌中,雾逼近覆盖在城市也覆盖在乡村,或者毋宁说覆盖在我们所有生存的众多日子里,“雾”的含义是什么,诗人早在诗集《来自邻人的光》中第一首就给出了答案:

我还记得在海边的

那些日子,看吧,看吧

——命运——像海边的大雾一样

突然降临。

光与雾,日与夜,城市与乡村,异地与家乡,自始至终,江汀从来就是一个如他评价诗人张杭的时,所描述的诗人,“张杭是水瓶座的诗人。理性不是瓶中之水,而是玻璃容器外部的线条。张杭的思维方式便是他的秩序,就像容器为水规定了形状,假如我们认为诗歌和水有着相同之处的话。”迷雾,大雾,就是天空给予同时代人的灰朦之感。而江汀追寻的光,已经悄然地面向了一种广阔,如诗集名从中截取的那句话,“他开始观察来自邻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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