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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窗读后感100字

高窗读后感100字

《高窗》是一本由[英] 菲利普·拉金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9.00元,页数:340,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高窗》读后感(一):拉金和艾略特(待思考)

读艾略特时,看到译者序说,拉金等年青一代要把艾略特代表的现代派诗歌当作不愉快的插曲,试图在诗界重新确立托马斯·哈代的传统。我不懂这句话里的现代派和传统分别代表什么(这是知识的缺乏)。读了一些艾略特之后,借来拉金这本。所以,我的拉金阅读带着先入的对比性的问题意识(不知道这对于读作品尤其诗好不好,没有一种天真和素朴了)。相比艾略特,拉金的诗是直接的,我想到古文学习时“用典”,艾略特在历史、宗教、文学传统方面的用典融入诗句的血液里,拉金则直接写感觉,诗性自然流露而出。谁更好?我读的时候,有时控制不住评判的想法。昨天看到本雅明的一句话让我跳出了这个问题,“批评是一种道德问题。如果歌德对荷尔德林、克莱斯特、贝多芬和让·保罗的判断有误,那么,一定是他的道德感觉,而非他的艺术理解力出了错。”艾略特和拉金,在道德方面,都是批判的(资本主义、妨碍自由的社会与自我),尽管拉金是矛盾甚至悲观的(自由究竟有无可能),但他的立场是个人自由是不可侵犯的底线。

那么审美判断呢?我喜欢拉金,读他的诗,很多像在大自然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还像耶茨的小说,在生活里、针尖一样精准的感觉。但我知道,我也喜欢艾略特,我喜欢那种学者的知识丰富、严谨、平淡下隐藏的坚定自我和爱。《拯救与逍遥》里有一章关于艾略特,《拯救与逍遥》的作者喜欢艾略特,如此自然而然。

但是,我确切感觉到有一些问题(我甚至不能断定是不是关键性的问题)从我手里溜掉了。拉金反对艾略特,如果不是本雅明说的“值得的”“为了流派而牺牲客观性”,甚至哪怕就是,我需要更细致地去体验他们诗里敏感的具体幽微的不同,进入具体之后,再跳出来看。读拉金时,我隐隐感觉到一些问题的线索,可是它们太模糊,我当时没能抓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接下来读艾略特时,继续思考,作为一个要给自己解答的问题吧。

《高窗》读后感(二):几首喜欢的诗

很难听见比菲利普·拉金更为真诚的声音,个人比较偏爱《较少受骗者》和《降灵节婚礼》,可谓首首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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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此铺展,

穿过每条街道,

而我们再次变得陌生;

假如我们相遇,

我怎能告诉你

昨夜你来过,

不邀而至,在梦中?

怎样才能忘记

我们心平气和地磨损了爱,

像朋友一样

间或交谈,即将成为

任由激情在心里死去的人。

现在,望着那红色的东方在铺展,

我惊讶爱已能出现

在梦里,而我们相遇的次数

不会比我在一只手上数到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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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头一桩

我理解的事:

时间是斧子的回声,

响在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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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青涩的日子里你昂着头,

摘下日子,品尝到苦涩,

仿佛树叶间依旧寒冷。相反,

变得更甜蜜的是你割裂的形象,

浮现着,翅膀绷紧,在阳光中聚集,

伴着模糊不清的事物和我在入睡前停息的

羞愧的大风。现在我不敢想象

你曾经存在:只是一个

偶尔鸣响的名字,像一种信仰

久已嵌入停滞的过去。

夏天渐渐耗尽。现在我们平安无事。

失去信心的日子,如今在屋里

就能面对。这是你最后的、小心翼翼的时刻,

割断。粘合;一个乡野冬天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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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爱人

是的,我从没有找到

一个地方,可以说

“这是适合我的土地,

我就待在这儿了;”

也没有遇见那个特别的人,

理应立刻得到

我所拥有的一切,

直至我的名字;

想要找到这些似乎是为了证明

你不想要其他选择,对于

在哪里建房子,或者爱谁;

你让她们无可挽回地

忍受你,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城镇变得沉闷,

姑娘变成傻子。

然而,你错过了她们,

你注定仍然如此,

仿佛你所接受的东西

事实上,压碎了你;

更明智的做法不是去想

你可能直到今天仍然

多此一举地追寻着

你的地方,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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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名

婚姻使得你的闺名弃置不用。

这五个轻音不再暗示你的面容,

你的声音,和你举止的优美;

既然这规矩将你和另一人

善意地弄混,你再不能

在语义上与那个年轻姑娘对等:

这两个词原是用来称呼她。

现在仅是词汇,不再适用任何人,

它躺在你离开它的地方,是否消散在

陈旧的名册、节目单,或是学校的奖项,

还是那两札信函,系着苏格兰格子丝绒?

它是否真的轻软无力,不再发散香气,毫无

真实可言?试着幽幽对它低语。

不,它仍是你。或者,既然你已离去,

它便是此刻我们感受的那时的你。

多么美丽,年轻,令人亲近,

你仍生动地站在那里,

在那些最初的日子中间,再不会

你的闺名隐蔽着我们的忠诚,

不会失却形状,减少意义,

随同你渐渐贬值的旧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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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窗

当我看见一对年轻人,

猜想他在操她,而她

在吃避孕药或戴子宫帽,

我知道这是天堂。

每个老年人都曾毕生梦想——

束缚和姿势被推向一边,

像一架过时的联合收割机。

而每个年轻人顺着长长的滑道

滑向幸福,无休无止。我不知道

四十年前,是否也有人看着我,

并以为,那就是生活;

不再有上帝,不用在黑暗中

为苦境而焦虑,也不必藏匿

你对神父的看法,他

和他的命运将顺着长长的滑道一路滑行,

像自由的流血的鸟,随即到来的是

关于高窗的思索,而非词语:

那蓄含阳光的玻璃,

在那之外,是深湛的天空,昭示着

虚无,乌有,无穷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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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诗

他们搞糟了你,咪和爹地。

也许不是有意,但事实如此。

他们将自己的毛病塞满你

再加点儿别的,特意为你。

但他们也被搞糟

被衣帽老土的傻子,

他们一半时间虚情假意,

一半时间吵个你死我活。

痛苦代代传递。

像海滨沙洲越陷越深。

趁早跳将出去,

可别再养什么孩子。

《高窗》读后感(三):读《高窗》

“北方船”篇章是年轻时候的作品,并不是很成熟,一些琐碎的断断续续的思绪,

也有些漂亮的句子:

“一只手在任意书页上片刻歇息——”

“他来不及更深地领会

他个人的失败与死亡的细节。”

“夜深时分,流浪的风

骚扰着黑暗。”

“较少受骗者者”篇章开始,就有着越来越成熟的作品,“较少受骗者”中的《昨日出生》、《铁丝网》、《去教堂》、《癞蛤蟆》、《离去之诗》;“降灵节婚礼”中的《岁月里的情歌》、《救护车》、《别处的意义》、《阳光灿烂的普雷斯坦廷》、《回溯》、《本质的美》、《一无所获》、《下午》;“高窗”中的《树》、《生活》、《高窗》、《讽刺诗》、《钱》、《割下的草》;还有“未辑之诗”中的一些,后期的一些诗篇让我想起台湾诗人痖弦的一些诗。有时感觉诗人在写诗时手里紧紧撰着一把刀,前面细叙道来末尾狠狠的来上一段,插入心尖豁开真相。

“当不信仰已经离去,还有什么能够存留?

野草,荒径,刺藤,扶壁,天空,”

“许多家伙生活在陋巷,

铁桶里面烧着火,

嚼着罐装沙丁鱼和风吹落的野果——

好像也蛮快活。”

“…… 所有从容的日子里

你的心打开,像装满刀子的抽屉。

贫民窟,岁月,已埋葬你。我不敢

安慰你,如果我可以。能说什么呢,

除了痛苦是确切的,但是在哪里

欲望开始失去控制,理解变得飘忽不定?”

“那些用来作证

或生孩子的时间,也同样

缓慢地迈向死亡。

说这些,对一些人

毫无意义;对另一些人

无话可说。”

“生命首先是厌倦,然后是恐惧。

不管我们是否利用,它都会过去,

留下那些隐藏不见未被选择的东西,

以及岁月,然后是岁月最终的结尾。”

“现在生命已过一半,

在阴暗的早晨我迎面遇见

野兽般的面容,被意外的打击

摧折得扭曲狰狞。

这证明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就这样度过了青年时代,

循着那老套的不可改变

无法摆脱的轨迹,这就是真相。”

“有些什么正推着她们

走向各自生活的边缘。”

诗集中最喜欢的一篇是《铁丝网》这首,结构清晰意思深远耐嚼

铁丝网

广阔的草原上围着电篱笆,

尽管老牛们知道切不可误入歧途,

但年幼的牛犊总能嗅到更纯净的水

不在这里而在别处。在铁丝网外

引领着它们踉跄地撞向铁丝网,

那能将血肉击碎的暴力毫不留情。

年幼的牛犊从那天起变成了老牛,

电网限制着它们广阔的感觉。

——菲利普·拉金 《较少受骗者》1950.11.4

《高窗》读后感(四):译者的尊严

1.

初识舒丹丹还要从2010年8月,由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别处的意义》说起。撇开信达雅中的‘信’与否不去探究,至少她给我的感觉是耳目一新的。先来看她翻译菲利普.拉金的这首诗:

《盛年》

一种停滞的感觉……正如,我想象,

直到孤单的身体变得

疲倦,不真切;

然后开始感到一种向后的牵引

在替代,令人厌恶而专横——

有人说,充满欲望。

这一定是生命的盛年……我闭眼,

仿佛疼痛;的确疼痛,想起

这场哑剧

关于补偿与消解,

挫败与伪装,事实上,构成了

我生命的盛年。

出手就不同凡响!有人也许会说那是诗本身写得好。但实际翻译过拉金的人都知道:拉金也许是20世纪英语世界中最难翻译的诗人了。

他诗歌词汇多义性的选择时常让人想破脑袋也不知所云。而豆瓣拉金小组的小组介绍干脆就这样写道:他或许是英语世界最难被翻译和模仿的诗人。

2.

翻译拉金是件极为考究的技术活儿。你不仅要从宏观上理解它的整体逻辑,用词上的简洁与精确,还原为中文时句法的自然、干净利落都是对译者极大的考验。笔者此前极为推崇的黄灿然没有碰过拉金,或许是出于一位译者的自知与谦逊。

这样的大家,拥有这样的谦逊,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种极为罕有的现象了。诗歌翻译的确艰难,不如说它任何时候都是一件极为艰巨的任务。去年由杨铁军翻译的《林间空地》在我看来也是一个不成熟的尝试。可是谁又敢指出这一点呢?对比一下曹明伦的弗洛斯特吧!哪里都有圈子,哪里都有贡高我慢。犹记得去年中旬,笔者头一次有意识地去北京听诗歌讲座,一场是大雅诗丛的发布会,另一场是王家新等诗人主持的《白鹭》发布会。其中王家新还特别谈到了由袁可嘉翻译的叶芝。要知道,笔者曾经也是叶芝的忠实读者,而袁可嘉那样过于简单的翻译在我看来几乎是不合格的。可王家新居然还用推崇的口吻去赞赏他。这对于广大的诗歌爱好者是多么大的误导!简直是误人子弟。当然,要看穿这些人的把戏很难,甚至王家新自己翻译过的叶芝也是值得推敲的。

3.

回头来说舒丹丹。6年后,也就是今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她翻译的拉金全集。笔者纵然不会对其中的所有诗歌都作出清晰的评判——这和笔者的英文水平有限有一定的关联。但就是这样,我还是能够随机指出至少3首,到4首她的翻译存在的问题与漏洞。请看下面这首:

《无话可说》

野草一样模糊的国度,

出没于岩石间的游牧族,

身材矮小,脸画十字的部落

和那些工厂小镇黑暗的早晨里

鹅卵石一样密集的房屋

对于他们,生活就是慢慢死去。

这是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

建筑,祈福,

算计着爱与钱财

慢慢死去的方式。

而那些耗费在猎猪

或举行花园晚会上的日子,

那些用来作证

或生孩子的时间,也同样

缓慢地迈向死亡。

说这些,对一些人

毫无意义;对另一些人

无话可说。

下面是我的翻译:

《缄口不语》

对于像野草般不纯正的民族,

对于在山石间徘徊的游牧者,

身材矮小,一脸狡黠的部落

和大卵石般紧靠的家家户户

在阴郁黎明城镇工厂的劳作

生活就是慢慢地死去。

这也是他们疏远高楼大厦的

方式,以及疏远所谓的恩赐,

这也是他们在缓慢地死去中

掂量爱情和金钱的方式。

其余时间用来狩猎野猪,

或是举办一场露天聚会。

分娩给予了他们出生的证明,

或者使死亡公正的缓慢提前

来临。把这些说给一些人听

如同废话;而其他人则只会

缄口不语。

野草怎么会是“模糊”的呢,“脸画十字”也是理解有偏差,“黑暗的早晨”更是莫名其妙。“那些用来作证/或生孩子的时间”也是梳理得不透彻所致。

再看下面这首:

《树》

树正长出新叶

好像某事呼之欲出;

初绽的嫩芽悄然舒展,

点点新绿恰似某种幽怨。

是否它们再获新生

我们却颓然老去?不,它们也会死亡,

它们簇然一新年年如是的把戏

正被刻写在树的年轮。

永不静歇的树丛依旧摇曳

在成熟稠密的年年五月。

去年已死,它们似在诉说,

开始重生,重生,重生。

下面是我的翻译:

《树》

众树正化为叶子的形态

如同自然界的法则所说;

新近的芽放松,并张开自己,

它们的绿色是一种苦难之因。

它们重生了吗,区别于我们的

衰老?不,它们也照样死去。

它们每年看上去新颖的把戏

就是在年轮上又刻下新的一轮。

这些永不静止的城堡仍然

在每年的青春期被风拍击

成熟的叶片。去年已不复

存在,它们似乎在说,那就

重新开始吧,重新,重新开始。

“好像某事呼之欲出”完全是理解没到位,“某种幽怨”又是从何说起呢?“它们簇然一新年年如是的把戏”显得不够简练。“去年已死”去年怎么会“死”呢,也是一个毛病。

再来看这首:

《年岁》

我消逝的年岁像白色的绷带

漂浮在不远不近,化成

一片有人烟的云。我俯身靠近,看到

一间亮灯的屋子携着人声疾驰而过。

噢,你这艰难的游戏,我已厌倦参与!

现在我跋涉着穿越你,像穿越及膝的野草,

它们陪伴着我,亲爱的半透明的冰山:

沉默和空间。到如今太多的东西已经飘走,

从这里,我头脑的窝巢,我必须转身,

好知道我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无论是脚印,

野兽的足迹,或一只鸟熟练的展翅。

下面是我的翻译:

《时日》

我的时日无多,像白色的襁褓

漂流于生命长河的中央,最后

将变成天上的一缕烟雾。靠近

些,就能发觉点亮的居所内,

人们的声音刻意回避这一话题。

噢人生这勇敢的游戏我现已

疲于招架!现在我艰难地跋涉

穿过它,像穿过及膝高的野草,

于是他们照料我,可爱、真诚

宛似冰山:缄默,伴有那么些

距离感。迄今为止,有那么多

的文字从我头脑的鸟巢里飞出,

现在我必须转而了解,我留下

的,是怎样的作品,还有那

两只脚,足迹遍及何处,或像

一只鸟,展示它拍翼的熟练。

如果说前两首还是小毛病的话,这首就几乎不能看了:完全没摸到边!

“我消逝的年岁像白色的绷带/漂浮在不远不近,化成/一片有人烟的云。”这哪里还是印象中的舒丹丹呢,分明是一个业余水准的译者。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它们陪伴着我,亲爱的半透明的冰山:/沉默和空间。”这更是惹人发笑了。总之这首全面暴露了一个想当然的译者,为了完成合同所作出的急功近利的翻译。

4.

在这个时代,像黄灿然这样谦逊又精进的翻译家实在太少。所有有一定资历和话语权的人都急着上位,都急着在诗歌史上为自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殊不知这样急躁的行为只会给后辈留下话柄,当然,名和利谁都想要,有些人用一时去争取,另一些则用一辈子。

2016.4.12 李因

《高窗》读后感(五):ZT舒丹丹:拉金是“写平凡的大师”(《南方都市报》访谈)

2016年1月,菲利普·拉金的诗歌全集《高窗》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也许是2016年上半年最值得期待的译诗集,它呈现了20世纪最重要的英语诗人之一、“运动派”代表人物菲利普·拉金诗歌写作的全貌,包括拉金生前出版的全部四部诗集《北方船》、《较少受骗者》、《降灵节婚礼》、《高窗》以及一些散佚未辑之作。

菲利普·拉金1922年生于英格兰沃里克郡考文垂市,其父西德尼·拉金是考文垂市的财政部长。拉金在中产阶级家庭长大,青年时就读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和同时代的诗人、作家相比,拉金的生活算得上波澜不惊,他一生在图书馆工作,从图书管理员做到图书馆馆长。他在爱情方面运道不佳,几次失败的恋爱让他终身未婚。

拉金是描写英格兰城市居民日常经验和情感的大师,从内涵和技巧上增添了现代诗歌的向度。习惯于晦涩用典和精巧隐喻的诗人们讶异于在拉金的诗里读到“小便后摸索回床”(《悲伤的脚步》)或“当我看见一对年轻人,猜想他在操她”(《高窗》),或“他们搞糟了你,咪和爹地”(《这就是诗》)这样明白却突兀的句子,俚俗至极又带着生活粗朴的本质之美。

出生于70年代的舒丹丹既是译者,也是诗人和画家。在前两部译著《别处的意义》、《我们所有人》里,她已表现出对诗歌语言和韵律的独特敏感,而《高窗》是“诗人译诗”的又一佳例。在采访中,舒丹丹告诉南都记者,翻译《高窗》对她来说不啻为挑战,不仅要在质朴与精巧、传统与现代、俚俗和庄重之间把握分寸,还要“尽可能传神地再现诗人的语调和气息,美感再植,复原拉金诗歌的‘英国风味’。”

翻译拉金,当作个人的精神救赎

南都:你为什么开始翻译菲利普·拉金的诗歌?它怎样帮助你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期”?

舒丹丹:我译拉金,也是出于一种机缘。我最早从2003年开始翻译菲利普•拉金诗歌,初读原作,就觉得与我自己当时的心情有一种微妙的契合,那些深刻洞悉人生困境的诗句打动了我,拉金冷静质朴的诗歌风格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初译拉金,更多的是将它当成这嘈杂世界里一种个人的纯净的精神救赎与慰籍,我的精神生命也因此开启了一片新天地。翻译拉金的那些日子,很孤寂也很辛劳,但是愉悦而充实。

南都:《高窗》收集了拉金生前四部诗集《北方船》、《较少受骗者》、《降灵节婚礼》、《高窗》以及一些未辑之诗,是目前国内拉金诗作最完整的译本。从这些诗歌看,拉金的写作经历了几个阶段?每个阶段有什么样的发展变化?

舒丹丹:这个版本译介收录了拉金生前出版发表过的所有诗歌作品,可一观拉金诗歌全貌。拉金的诗歌创作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1946 年前为早年时期,这一时期拉金主要受到艾略特、奥登及叶芝等现代主义诗歌观念影响,在诗歌意象、诗体形式和语言风格上都有对现代主义和意象主义的继承,诗歌的抽象和象征意味较浓。从1946 年起,拉金进入诗歌创作的成熟期。在批判性学习和研究美国现代诗歌的过程中,拉金对现代派诗歌的晦涩和断裂发出了质疑和抨击,转而师法具有英诗传统的“哈代风格”,务求从日常生活经验出发,写得具体、准确,将平实的英国日常和意识形态纳入诗歌的内核,题材和内容上更具经验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特点,摆脱了早期叶芝式的浪漫和“虚假”,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进入了诗歌创作成熟期。从1974 年到1985 年逝世,是拉金诗歌创作的晚年时期,这一时期,拉金逐渐丧失了诗歌活力,整整十年写诗数量极少,但是仍有《晨歌》这样探索死亡题材的力作和《割草机》这样的好诗。

经验主义是拉金诗歌观念的核心

南都:你在诗集末尾附上了拉金年表。拉金1922年出生于中产阶级之家,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一生的职务是在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或馆长。拉金在恋爱上受挫,终身未婚。这些人生经历怎样地渗入了他的诗歌,并养成了他冷静、忧郁、自嘲的风格?

舒丹丹:附上年表,了解诗人的生平和经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拉金诗歌。因为经验主义倾向是拉金诗歌观念的核心,对于拉金来说,诗歌忠于个人的日常经验无比重要,这一点和他一直推重的哈代相似,读者几乎可以从他的诗歌中看到他生活的全部维度。他不是一个超验性的诗人,他的人生经历成为他诗歌的灵感和源头,渗入并滋养了他的诗歌。拉金诗歌成熟期的转变也正是有赖于他开始忠于自己的日常经验,让事实发出自己的声音,从而确立自己的诗歌风格。拉金曾说,“一个人可以简单地退回自己的生活,基于这种生活写作。”此外,拉金个人经历的平淡和情感上的受挫,使得他对世界和人生的阴暗面和困境较为关注,这也可说是其诗歌忧郁自嘲风格的源头或基础。

南都:拉金的诗歌受到英国诗人艾略特和哈代的影响,这一点在哪些方面有所体现?豆瓣上有读者提出对《别处的意义》一诗的另一种译法,您作何回应?

舒丹丹:拉金早期诗歌受到以庞德和艾略特为代表的现代主义诗歌观念的影响,在诗歌意象、诗体形式和语言风格上都有对现代主义和意象主义的继承,在意象、情绪、技巧和用语上呈现抽象感伤精致典雅的特点,如《舞者》《踢松火堆,让火焰迸发》等作品。之后,拉金对现代派诗歌产生质疑,主张回归理性结构和正常句法,在诗体形式、格律和语言风格上接续并突破了英诗传统,呈现一种独特的传统与后现代并存的诗歌风格,如《去教堂》《布里尼先生》《爆炸》等作品。

说到豆瓣网上那位读者对《别处的意义》一诗最后一句译法的质疑,在此顺便回答一下。对此诗的翻译,我坚持自己的理解,维持原译不变。拉金是个本土主义者,在他看来,哪里都不如故乡英格兰,他对去任何外国或别处旅行都了无兴趣。对他来说,别处的意义正在于确认自己的归属,通过对别处(如诗中的爱尔兰)的对比,以此确认故乡对自我存在的支撑和意义,“除了这里,再没有别处支撑我的存在”。诗中的“这里”,不只是故乡意义上的,更是生命意义上的,是精神的原乡。至于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对“别处”一词的阐释,那是另一回事,须知我们是依据拉金来译拉金,而不是依据昆德拉来译拉金。分析原文就可清楚理解:Here no elsewhere underwrites my existence. 其实意思是It is here not any elsewhere that underwrites my existence之意,即“是这里,而不是别处,支撑我的存在”之意,而非那位读者所理解的“这里没有别处……”。但还是非常感谢那位读者认真的阅读,挑剔总是让我们能更深入地思考。

个人色彩和英国本土性

南都: 拉金的诗歌语言朴质新颖,引用俚俗口语,同时又极端注重格律,在翻译上是否对译者形成挑战?你认为翻译拉金最大的难度在哪儿?

舒丹丹:拉金诗歌的翻译难度很大。难度首先体现在对诗作原文的准确理解、对语言风格的把握和对词语丰富意蕴的再现和选择上。拉金诗歌反现代主义的晦涩和割裂,他的诗歌有清晰的内在逻辑,所以在汉译中不可译得晦涩不清,应准确把握其内在逻辑。翻译难度还体现在英文音韵和格律在汉语中的难以对应和复原,以及对其平实和庄重,质朴和精巧,传统与后现代之间既矛盾又和谐的平衡感的分寸把握上,不可失衡。此外,尽可能传神地再现诗人的语调和气息,美感再植,复原拉金诗歌的“英国风味”也是翻译难度所在。比如代表作《高窗》就很好地体现了拉金诗歌的风格特点,既有俚俗口语,又有庄重用语,还有考究的诗歌结构和格律,在翻译中要把各种语体色彩和风格恰如分寸地、和谐而不突兀地表现出来,对译者是个挑战。

南都:拉金最好的诗歌都真实可感,融入了最细微但“未被梳理”的日常经验,比如《降灵节婚礼》、《去教堂》或《悲伤的脚步》。中国诗人普遍认为拉金是描写平淡无奇的日常经验的大师。在这方面,你是否有所体会?

舒丹丹: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沃尔科特曾称拉金为“写平凡的大师”,他说“拉金发明了一个缪斯:她的名字是庸常。她是属于日常,习惯和重复的缪斯。她住在生活本身之中,她不是一个超越生活的形象,不是一个渴求中的幻影,而是一个习惯于长期独身的男人朴实无华的伴侣。”对日常经验的忠实使拉金成为一个专注于平凡的诗人。无论个人形象,写作题材,或诗歌用语及语调都显示了这一特点。拉金的诗歌题材包括风景、欲望、两性关系、家庭婚姻、信仰和对死亡的思考等,都是他个人感受中的日常经验,这些诗歌在对真人真事的描述中显示出强烈的个人色彩和英国本土性。

爵士乐带来的切分与反讽效果

南都:拉金对爵士乐的喜爱对他的诗歌写作是否有影响?

舒丹丹:拉金反现代主义,但他喜爱传统爵士乐,他同时也是出色的爵士乐评论家。拉金诗歌中以爵士乐为题材的作品不少,如《给西德尼•比切特》、《回溯》、《在场的理由》等。从某种角度来看,拉金诗歌也具有爵士乐特质,爵士乐好比谱写拉金诗歌的重要音符。爵士乐独特的即兴音乐风格、切分节奏和蓝色音调,映射了拉金诗歌中严谨的诗节、明快的语言和常用的抑扬格五音步或四音步的格律。抑扬格五音步的诗体大多可谱写成完美的布鲁斯歌曲,拉金的许多诗节都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在节奏上有一种融合。而爵士乐对平凡的传承、对普通人生活和精神的反映等文化特质也诉诸于拉金的诗歌精神和观念中。此外,拉金擅以粗言俚语镶嵌在庄重的诗行中,产生惊人的效果,也好比爵士乐中的“变调点”和切分节奏,打破读者惯性的心理期待,使严谨的诗节变得灵动和个性,平衡中有律动,产生一种令人震惊的突然和反讽效果。

南都: 除了拉金之外,你还翻译过哪些诗人的诗作?翻译诗歌对你的写作和生活有什么助益?

舒丹丹:除了拉金诗集,我系统翻译过的诗人还有美国诗人、小说家雷蒙德•卡佛的诗全集《我们所有人》(2013年出版),此外,2010年曾出版译诗集《别处的意义》,译介了包括保罗•穆顿、丽塔•达夫、简•赫斯菲尔德在内的欧美当代诗人十二家。至今译诗约有700余首。翻译诗歌给我打开了精神生活的一片新天地,也引导我很自然地开始自己的诗歌创作,并对我的诗歌写作做了潜移默化的阅读积累和语感训练,二者互为助益。

原文链接:http://epaper.oeeee.com/epaper/C/html/2016-04/03/content_2414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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