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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读后感100字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读后感100字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是一本由[伊拉克] 艾哈迈德·萨达维著作,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8,页数:321,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精选点评:

●战地记者、诗人、纪录片导演,真实、想象、记录,无限的想象拓展,翻译也很流畅

●断断续续在轩客会看完,处于战火和动乱之中的人们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是无一例外受到动荡不安的外在环境影响,相较之下至少我们这些生活在表面的正义之下的人,还是幸福的

●故事本身就很精彩,雖然作者的文筆還可以更好,但影響並不大,因為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精美的裝幀設計。開放式的結尾懸念讓我想起了鄭淵潔的《鬼車》。

●这东西到底是美国制造?还是什叶派的?还是…弗兰肯斯坦总之是存在的,但从哪儿来的,都是猜测,它的属性也前后不一。

●因为看的外国文学大多是英美,想试着看一下其他国家的,所以选择了这本小说。不过因为我对背景不太了解,虽然叙事流畅,但看的过程难免有些疑惑。

●算不算战争奇幻小说?叙事冷静画面感超强,拍成电影肯定卖座。不知道改编权拍出去没有?好本子啊!

●等待战死儿子归来的基督教老太和她的猫,靠霸占空屋发战争地产财的黑道大哥,收破烂家具为生的疯癫讲故佬,美艳泼辣的纪录片导演,一个永远被生活玩弄却莫名其妙背负了民族振兴使命的报社愣头青;民主知识精英亦真亦假桃色八卦与被贪污被驱逐,新旧政府势力民兵武装力量与外国野蛮干预下暴力平衡,伊拉克X档案占卜团红沙纸牌法力内斗左右政治决策;被贯上罗伯特·德尼罗封面和弗兰肯斯坦之名的被殖民地缝合尸块杀人狂,又或日常自杀袭击下的巴格达街坊怪谈:从为了复仇正义而生来屠戮,期盼着完结使命后的溃烂,到为了维系自身存在而不断更新仇恨,机枪板斧放血挖眼剁手吸纳新尸……巴格达本土作家的非线性拼图游戏,真相藏在故事深处的当代伊拉克寓言

●读过的第一本伊拉克小说,翻译很流畅,故事不错。推荐!

●费兰肯斯坦诞生之日,拾荒者哈迪的故事,无辜惨死的哈西卜的故事,记者的故事,独居老妇伊利希娃的故事,甚至那个终日偷窥窗口的法拉吉的故事,所有人的世界都在缓缓地绽放开来,营造着对那非人之物的隐隐期待,等到那个早晨伊利希娃用她那双模糊的眼睛望向屋外的瞬间,就把惊悚推向了一场日蚀般的高潮。这个由无数不同种群尸块拼接的怪物,其血肉不停腐烂换新的尴尬,正是对战后伊拉克的行径的一次尤为黑色的戏谑。

●叙事与故事都说不上有什么出彩之处,背景完全成了作者拿奖的工具,小说写成了符合西方人想象的样子,也算是种本事了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读后感(一):伊拉克人的巴格达

庆幸的是,关于伊拉克战争,我们能接触到非美国主流媒体的声音。所以大致可以了解到曾经萨达姆的血腥独裁、美国人对伊拉克内政的粗暴干涉和武力入侵、战后的混乱与凋敝、各种武装派别和恐怖组织惨绝人寰的平民轰炸和恐怖袭击。但更为细致的了解,又多来自于各种英美影视、文学作品,美国人及其同盟永远是事件的主角,支持者宣扬着他们一向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情结和英雄主义行为,他们是战胜邪恶、给人们带去自由与希望的福音战士,对他们造成的混乱、灾难与伤害绝口不提;反思者或疑似“反思者”则细心地描述着战争对英雄式的美国大兵的精神摧残,最多虚伪地通过“悲天悯人”的美国“英雄”的双眼看到伊拉克也有无辜的儿童与平民。作为真正主角的伊拉克人民,却永远被模糊在西方世界投射的聚光灯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也没人在乎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当摄像机跟着美国人的坦克走过巴格达的街道,本该作为主角的他们在镜头前一闪而过、成为背景,从不曾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未打开书页之前,仅伊拉克作家关于战后巴格达故事这个事实本身,已经具有了别样的价值与吸引力。

这不是一部英雄主义的故事。被称为“弗兰肯斯坦”的无名氏,听到可怜人的呼唤而来,为替他们报仇而生,化身为“复仇天使”:“要在这世上实现最终的正义。人们再也不必煎熬地痴心等待,不必等到死后上天堂才见到迟来的正义。”(146页)但什么又是正义?“只要是拿武器的人,哪有谁是无罪的呢?”(161页)“没有百分之百的受害者,也没有绝对的犯罪者。”(239页)他并不是正义的化身,也并非救世的英雄。他如同不同人的合体,善良与邪恶共生;他又如个体一生的缩影,善行与恶行同存。从最初为受难者复仇,到最后滥杀无辜只为不至消解地永生,从他诞生起,就在正义和邪恶的交叠、模糊与退变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他就好像杂志社老板赛义迪想要拍摄的电影,“中心思想是众人如何一起造就出邪恶之事,但同时间却都自称是在对抗邪恶。邪恶就在我们心中,而我们却只想从外在消灭邪恶。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有罪的。在各形各色的黑之中,人心的幽暗最为漆黑。现在危害大家的邪恶巨兽,正是我们共同拼贴而出的。”(254页)他不是唯一的主角,他像一种隐喻、似一条线索,勾勒和拼接出战乱之下,形形色色并不都是高尚的小人物的悲剧:固执地等待二十年前走上战场后杳无音讯的儿子归来的伊利希娃太太,突然失去视如己出的徒弟后古怪乖戾的拾荒者哈迪,从充满正义感到渐渐不知何为正义的记者马哈茂德,唯利是图的地产商法拉吉,一心想着自己的前途和官位的马吉德准将……这些似曾相识的普通人,在灾难下抱着对过往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期寄、对灾难的痛苦和对正义的渴望、对邻友的关心和对仇敌的恶毒,怀着自己或悲天悯人或自私自利的小心思,在创伤中艰难地生存。这里,不是美国电影中英雄登场的华丽舞台,而是战乱中还努力生活着的普通伊拉克人的巴格达。

奇幻的故事背后,是战争残酷的触目惊心。随时出现的死亡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侵蚀到每个普通人的内心深处。有时人们变得麻木,死亡好像拾荒者哈迪身上难闻的气味,“那些味道吸久了,也就没那么重了,像是没有味道一样。”(192页)死亡好像变成了与己无关的新闻和数字:“他就等着这具尸体的家属前来,把它移到墓园之中,撒下泥土,将它/他们安葬。至于墓志上写着谁的名字,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39页)“甚至有时候我外出走在巷子里,经过许多死者的尸体时,竟然觉得他们像垃圾一样。”(157页)面对死亡,恐惧也从人们的内心深处觉醒。“每天都有人因为恐惧死亡而死亡。为什么有些地方会支持基地组织,提供他们藏身的地方?那是因为他们害怕被其他地方的人欺压!而其他地方的人也是出于一样的原因,他们怕被基地组织攻击,所以组成武装团体来保护自己。他们因为害怕被杀,所以也成了杀人武器。”(126页)谣言与猜忌横行,“这些人已经陷入失控,好好跟他们说话也听不懂,宁愿相信谎言和谣言。”(226页)面对无名氏无法阻挡的暴行,“恐惧蔓延着,滋润着人们对他的想象。杀人事件接连发生,绝望的感觉更壮大了他的形象。”(315页)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恐惧已将人们掠杀殆尽。各种丑恶的嘴脸在灾难中被放大,抢夺、恐吓与欺骗的地产商法拉吉,肆意殴打、侮辱无辜群众后冷静地抢夺财产的政府官员,恶意栽赃、勒索的警方……可是人间毕竟还有默默的温情,路过爆炸现场的人第一时间确认幸存者的安好,对“疯狂”的母亲不离不弃的女儿们,危机中依然冒险助人的教堂执事,照顾遭人嫌弃的拾荒者的街邻……这就是伊拉克的战后百态,这才是这场战争中真正主角的真实生活。

割裂的叙事线索、不断切换的叙述视角,并没有使故事变得繁冗与零碎,没有故弄玄虚的卖弄与长篇大论的吟咏,作者是个讲故事的高手。略煞风景的是“大咖”、“怪咖”、“小嫩咖”、“有的没的”这些译辞的出现,不知作者(或者编辑)预设的是哪一群读者。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读后感(二):拾荒者、复仇者与追随者,弗兰肯斯坦的隐喻及象征

打开这本书时,是在医院陪护病人,因为觉得无聊,就在书柜里挑了一本。之所以会选择这本书,因为当时觉得这是一本纪实文学,但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一本的小说,顿时意兴阑珊。但在医院百无聊赖,只好硬着头皮读下去,竟发现还不错,于是花了一周时间,断续读完。

小说以“无名氏”弗兰肯斯坦的出现为主线,把伊拉克战后的众生相串联起来,其中有平民,有富商,有官员,有记者,以群像描写,把战后伊拉克的破败以及战争的残酷展现在读者面前。比起冰冷的非虚构文学,这种虚构的叙事小说,似乎并不够严谨,但正是如此,它内里所隐含的观点,也比非虚构文学更大胆。

本书主要描述的角色有三人,分别是“无名氏”弗兰肯斯坦,拾荒者哈迪和记者马哈茂德。这三人在书中,其实也象征着伊拉克的三个不同阶段。

哈迪是本书中第一个重要人物,他的身份,说好听一些是一名二手家具商,难听点就是一个拾荒者。书中对他的形象如此描述:

一个干瘦老头的形象,显然已过了他生命的巅峰期。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曾经的同伴被炸得尸骨无存,所以他存了个念想,希望能拼凑出一具尸体,当做曾经的同伴,给他好好下葬:

他把因无差别恐怖袭击而死难的人的尸体碎块拼凑起来,并将其命名为“无名氏”。最后在一次汽车炸弹后,一名死难保安的灵魂进入无名氏的身体,无名氏从此拥有了生命。

哈迪的人生也随着无名氏的出现,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连续遭受打击,彻底沦为一名拾荒者。他对创造“无名氏”既自豪又恐惧,当“无名氏”制造了无数杀戮后,最终由哈迪担负了所有的罪名。

哈迪所象征的,便是伊拉克这个国家,曾经拥有光辉的历史,但在遭受美军的入侵后,战争的产物让他制造了“非政府武装组织”这个产物,这个他亲手制造的产物脱离了他的控制,并最终让他遭受到了反噬。

“无名氏”是哈迪制造出来的,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在战争和无差别袭击中丧生的人,这些人复仇的执念,让这具尸体复活,且让他行动迅捷,力大无穷,且无惧刀枪。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复仇:

他的仇人,有美军,有政府官员,也有非政府武装组织。每杀掉一个仇人,他身上属于受害者的部分就会掉落,他只有补充新的肢体尸块,才能维持活动的能力。如此一来,他身上所肩负的仇恨,永远无法清零。

在随时可能发生爆炸和战斗的伊拉克,新鲜的残肢碎块很常见,然而总有意外发生:

开了这一枪后,“无名氏”从复仇者沦为加害者,他无法再以正义的复仇为名行动,而是成为一个为了自己的存活而不断制造杀戮的冷血机器。

“无名氏”所象征的,便是伊拉克战后的非政府武装组织。他们起始的袭击,或许是为了向入侵者美军复仇与反抗,到后来为了维持组织存在的必要性,他们只能不断制造恐怖袭击,与组织诞生的初衷背道而驰。

以杀止杀尚有明确的目的,无差别的恐怖袭击,只能是不断制造杀戮与仇恨。

第三个重要人物,是记者马哈茂迪。他听到哈迪讲述“无名氏”的故事后,便牵扯进这场风波里面。马哈茂迪在家乡得罪权贵后,为逃难前往首都巴格达,并且进入了媒体界巨头赛义迪的报社工作。他希望成为一名出色的记者,而对“无名氏”的报道,也让他得到赛义迪的器重,跟随着对方的步伐,初步踏入上流社会。

自认为已经进入上流社会的马哈茂迪有些得意忘形,甚至成为了当初自己嘲笑的样子:

然而好景不长,没几个月后,赛义迪跑到外国去了,扔下一个烂摊子给马哈茂迪。马哈茂迪所渴望的追随对方的步伐进入上流社会的念想,最后也只存在于念想之中。

马哈茂迪所象征的,便是希望在美国的带领下,进入“民主、自由”社会的伊拉克新政府。但是他们却成为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存在。

而随着赛义迪所象征的美国不堪恐怖袭击的骚扰最终撤军,伊拉克还是被抛弃了。

在阅读的时候,因为叙事视角不断变化,群像式的描述,也让叙事稍显混乱。但读完之后再回味,其中所蕴含的内涵,仍值得细细咀嚼。

除了上述三个主要人物外,其他如独居的老太太,守着破旧旅店的老板等,应该都有所隐喻,只是我对于伊拉克的历史并不熟悉,无法一一对应,日后相关方面阅读量增加了,也许能有新的理解。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好书。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读后感(三):暴力与死亡的拼贴画

今天的现实富得像是一个矿,而小说的内容却穷得只有几颗。——阎连科

作者:钟天意

我想以一句《共产党宣言》的戏仿作为本文的开头:“一个幽灵,一个复仇者的幽灵,在巴格达的废墟上徘徊。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警察和记者,美军与狂信徒,都联合起来了。”这是我能想到对《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一书最简明直接的阐释。

艾哈迈德·萨达维,伊拉克小说家、诗人、编剧,1973年出生在巴格达,曾做过纪录片导演,著有诗集及3本小说。萨达维的作品多次获奖,2010年,他作为40岁以下最优秀的阿拉伯作家之一,入选“贝鲁特39”(Beirut39)。凭借本书,萨达维成为首位获I.P.A.F.(阿拉伯国际小说奖

(一)

“今天的现实富得像是一个矿,而小说的内容却穷得只有几颗鹅卵石。”阎连科这个略显悲伤的论断道出了今日写作者们最大的困局。尽管现实的确像是一座矿,但最外层的富矿早已在二十世纪之前被开采得所剩无几。新的现实埋藏在这座矿山的更深处,而我们还在试图找到一条通向它们的缝隙。这并不容易,因为越是向下开掘,旧的经验便越是难以胜任。

艾哈迈德·萨达维的写作无意间呼应了这个问题。2003年,美军对巴格达内萨达姆可能藏身的地点进行了猛烈轰炸,无数建筑被炸成废墟,平民死难者更不计其数。2005年,美军接管巴格达。基督教徒伊利希娃老太太独居在巴格达,而死亡就与她比邻而居。死亡发生在人行道上,发生在酒店门口,发生在公共汽车上。艾哈迈德的任务是发现,作为工具而存在的文学,究竟该如何完成对全新的现实的书写。

在巴格达生活,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习惯死亡的存在,把它视为亲密的睦邻。有计划有组织的大屠杀和种族灭绝让死亡科学化、精细化(“死亡是来自德国的大师”,保罗·策兰),逼迫人们(譬如乔治·斯坦纳)一再追问文明与野蛮的边界何存;而恐怖袭击则让非自然死亡如同病菌一样侵入生活,最终让死亡变得日常化。这意味着死亡的悲剧性不仅被消解了,甚至还成为某种苦中作乐的素材。

伊利希娃老太太的邻居,一个孤独的拾荒者哈迪,收集了死于人体炸弹的死难者的碎尸,并把它们拼合在一起。这大概是出于纯粹的无聊,因为哈迪并不是一个富于黑色幽默的艺术家,也并非一个用琉特琴对抗强权的勇敢流浪诗人。他最大的愿望无非是用奇闻轶事在酒馆里抓住听众的心,这是像他这样地位卑微的小人物获得尊重的唯一途径。

一条死于恐怖袭击的冤魂急于找到可以用来栖身的尸体,于是它钻进了哈迪的杰作中,并把它唤醒。于是在这样一片土地上,诞生了一个新时代的弗兰肯斯坦。

(二)

作为小说而言,《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的结构无疑是松散的。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如傀儡般登台又退场,各自的故事迅速地交错,又立刻各奔东西。这使得小说本身,或者说,整个巴格达,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弗兰肯斯坦,向读者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将尸块缝合的粗陋针脚。

理解艾哈迈德的缝合术更为重要。在这里,拼贴的形式重要性远大于内容。但这里并没有波普艺术的轻佻。围绕着无名氏,挣扎求存的拾荒者,充满野心的记者,利用超自然顾问追捕无名氏的准将,这群人的行动在阿帕契直升机的阵阵轰鸣声中汇聚成了一支不甚和谐的交响曲。

艾哈迈德笔下的“无名氏”同样取材于随处可见的血肉碎块,同样有着不死之身与一身蛮力,但它已经迥异于他的先祖。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在本书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借喻。与前者反复强调的人性相比,后者几乎是在以最大限度剥离其人性。无名氏放弃了喋喋不休的追问——“我是谁?”“为什么制造我?”“我该去哪儿?”;在短暂的失落与彷徨之中,他迅速找到了自己需要成为的目标:一个复仇者,复仇天使。

他的确扮作伊利希娃老太太早已死于恐袭的儿子,在她家中陪她坐了好一会儿。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组成无名氏的每一个部件都不想重新获得人类社会的接纳——它们都在以腐烂相威胁,逼无名氏奋不顾身地投身于永无止境的复仇行动。不复仇还能回到哪里呢?在巴格达,尸体甚至没有坟墓。已经不可能回到生前的那个社会中了,因为正是那里让他们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碎尸。

被人的碎块拼合而成的弗兰肯斯坦变得比任何一个独立的人都要单纯。为了让这个庞大的躯体能够像人一样行动,这个躯体中只保留了一个理念,那便是向暴力复仇,而复仇同样需要暴力的介入。一个悖论出现在他的复仇之路上:每用暴力消灭一个施暴者,无名氏身上的一块肉便会因为心愿已了而迅速腐坏。这使得他不得不去寻找更多受害者,用他们的肉来维系自己身体的完整。但当受害者也不够用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那些施暴的人。到最后,善恶的边界也在这里被模糊了。

伊恩·麦克尤恩认为,在小说中注入科幻元素,是为了指向现在,而非指向未来;而对于无名氏来说,它也已经深陷死循环,不会再有什么未来了。

(三)

经由不断的再发现与再书写,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已经成为了一种想象科幻的符号。她所创造的那个由血肉碎块拼贴起来的怪物是一个造物,而同时也可以是一个人——如果他的父亲,弗兰肯斯坦博士,愿意接纳他的话。他需要一个类似于洗礼的命名仪式,但最终没有得到。他由此而成为一个游荡在人与造物罅隙之间的幽灵。

在不断的再创作过程中,拼贴永远是一种想象弗兰肯斯坦的最重要的方式,同时也是理解弗兰肯斯坦意象的武器。无论是在电影或是动画作品中,弗兰肯斯坦的标志都是盘亘在脸上的,粗大如蜈蚣的针脚。

舞台剧中的弗兰肯斯坦

要想理解这个怪物的真面目,就不得不理解它是如何被拼合的,并沿着拙劣的缝线将它重新拆开。之所以从这个角度切入,是因为拼贴是一个无论在东西方语境下都能迅速得到理解的概念。比如在中国,每当一名婴儿降生,民间有收集左邻右舍家中的布条为新生儿制作百衲被的传统。与日本的插花不同,在制作百衲被的过程中,拼贴这一行为被反复强调。它的人造属性、非自然属性正是它的力量之源。

一方面,拼贴象征着群体的力量;另一方面,拼贴的非自然也带来了恐惧与不安。在当代,拼贴也可以如徐冰的《凤凰》——“凤凰悬而未决,像一个天问”(《凤凰》,欧阳江河),直指我们的焦虑。它宣告了在新千年,郭沫若式的对凤凰的想象已经破产。

长诗《凤凰》最初的写作直接起源于艺术家徐冰的大型装置艺术品“凤凰”,该作品由12吨工业废材料搭建而成。

徐冰的拼贴术在这里提供了一个庇护所。它用庞大而包容的凤凰之理容纳了数以吨计的电子、建筑垃圾。但从上古活到当代的始终是作为骨架的理念,或者说,除了理念之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不再相同。

这或许可以为我们该如何理解弗兰肯斯坦这一意象提供参考。弗兰肯斯坦的出生注定是一个悲剧。其一,这个庞大的活跳尸诞生于从坟墓中盗掘的尸块,这象征着宗教意味上的不洁:它的诞生本身便象征着以暴力手段破坏神圣的生死界限。这种隐忧早在俄尔普斯的悲剧中便得到书写——试图将爱妻从阴间召回的音乐家,最终死于狂女们的手中。

其二,由无数的尸块拼合这一过程,则象征着其身份上的含混,以及“自我”边界的模糊。如小说中所言:“快去找你的遗体……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了”、“……他们彼此呼唤着对方”(p33-p39);身份的混淆与缺失最终导致他与杀父娶母的俄狄浦斯一样,不得不走上放逐之路。

其三,电气刺激所赋予的灵魂,则暗示了对上帝造人手段的卑劣模仿,而这便直接将弗兰肯斯坦推到了上帝的反面。弗兰肯斯坦的悲剧,与其说来自于被自身造物主的抛弃,不如说是命中注定。

(四)

弗兰肯斯坦的生命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退。在玛丽·雪莱的小说结尾,造物者和被造者一齐掉入大海,同归于尽;但造物者死了,被造者却爬了出来,仍旧隐姓埋名地生活在我们身边。

《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取了同样相同的结尾。政府抓不到无名氏,最终只得草率地抓住拾荒者哈迪,把所有的罪行都扣在他的头上。在无名氏诞生的那条老街上,该走的人走了,只剩下无名氏和被伊利希娃老太太遗弃的猫。在小说的结尾,旧的演员悉数退场,而无名氏自己仍旧站在巴格达的土地上,等待着下一次开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艾哈迈德·萨达维用自己的家乡作为素材,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弗兰肯斯坦故事的当代续写。理解了无名氏身上的针脚,也就足以让我们重新思考暴力,以及孕育暴力的土壤。让几十个不同的意志坚定地合而为一的,正是对以暴制暴信条的绝对信赖。巴格达之于无名氏,就像大地之于巨人安泰。它完美地回答了开篇之中阎连科的问题——对于现实的富矿,如果找不到足够新的工具,就再回到旧的工具箱里找找。

(注:为便于表达,文中用弗兰肯斯坦这个名字直接指代玛丽·雪莱小说中弗兰肯斯坦博士的造物。)

作者 | 钟天意

编辑 | HeavenD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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