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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诺的意识读后感精选

泽诺的意识读后感精选

《泽诺的意识》是一本由(意大利)伊塔洛·斯维沃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494,特精心收集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泽诺的意识》读后感(一):I'm Insane Somehow

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有趣、也是这本书最吸引我的点就是这本书对于精神分析说的运用。不论是把前言中署名S的心理医生对于Sigmund Freud弗洛伊德的映射,还是斯维沃算是最早把精神分析学作为文学创作的支撑点的作家之一,这都在某种程度上叠上了我对于精神分析和心理学的喜爱的buff。另一个有趣的点在于描写的对象重点。在传统的小说中,叙事中总是客观的把人物作为独立的描写对象,但是在这里,人物被作为一个“现实”看待,我们只有在他的意识流动中才能见到这个人、才能见到这个“现实”。这一点和我一直坚持的“唯心”有些相似,我一直相信人的个体组成在于该个体对于周围环境事物的感知、过去当下未来事件的经历,换句话说,人是流动的,周围的事情也是流动的,只有把我们的意识抽丝剥茧的探索开,我们才是某种意义上存在的。有时候我的梦也会突然出现,带着一些我琢磨不透的想法和意义。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懂它和我生活的联系,又或许在某个时态下我突然可以把梦里的每个场景和现实中的经历联系在一起,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映射。总的来说,这本书借由精神病患者精神世界的分析,把我们思想中每一个抽象的思考和反馈过程都拓展成了一个漫长完全的具象化过程,所以对于想要探索普通人心理的人来说实在大有益处。看完以后最大的感想,这本书真是正常的要命。或者说,我的精神也如同泽诺的意识一样,可以妥帖正常的展示描述所有的事情经过,但又充满了精神分崩离析下意识分散成碎片再飘散在空中的奇妙景象。我好极了!Though I know I’m insane somehow.

《泽诺的意识》读后感(二):我们时代的精神病症能否被治好?

泽诺,在书的标题里,很显然,是这本书的主人公。

如果问我们要阅读的故事的这位主人公:你的自我定位是什么?他也许会回答,就像他在书中多次提到的那样,我是一位病人。

什么样的病?想象病。想象什么?想象衰老。

这就是全部的泽诺的疾病的隐喻,也是泽诺的意识所构建的世界背后的恐惧。

整本书分为两部分,上部分以“最后一支香烟”为线索串联起来,下部分笔锋一转,写泽诺的婚姻故事。由最后一支香烟,怎么过渡到爱情、婚姻的?这就涉及到泽诺对于自我的定位,也是他的意识集中的那个点:我是一个病人,我需要治病,我想要变得健康。

最后一支香烟,是不再抽烟的宏愿,是对于自己身体健康的美好愿望。「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在这之后再也不了......」这是不是我们很多人在发誓时所说的句式?简短的“最后一次”,包含了多么大的决心,既是对过往的悔恨,也是对未来的向往。

但是,即使是在发愿时的泽诺,也能隐约意识到:

“但是,要是当真信守诺言,那么,这姿态又有什么用处呢?只有这在不得不重新表示誓愿的时候,才可以摆出这种姿态。再说,时间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永不会停止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它会从我身上,而且也只能从我身上倒流的。”

这段话揭示了泽诺的意识所包含的哲学内涵的一大重要部分:人的意识是时间化的。

对于泽诺而言,他是一个病人,他想要变得健康,于是,他在人最重要的另一半中去寻找这种期望:在婚姻生活中获得健康。经历了一些波折,他最终找到了——他的妻子正是健康的代表。她是一个完完全全健康的人。通过对妻子的观察,泽诺发现,原来:健康是一种对永恒的确信。

“对她来说,现在仍是一种确凿的真理,由于这种真理,人们可以互相隔离开来,同时又彼此感到温暖。我力图使自己被采纳到这真理中去,并且设法待到里面,下决心既不讥笑我自己,又不讥笑她,因为这种讥笑的企图只能说我的病症,我必须至少注意不要把这种病症传染给许身于我的那个人。”

确信永恒,意味着可以把瞬间定格,意味着在能欢笑的时候尽情欢笑,意味着不需要耗费丝毫努力世界就会自动保留所有的人类痕迹,意味着人类的全然胜利。但——如果要讥笑的话,自然得说出这个“但”——

对于一个神经极为敏感的想象病患者来说,这种确信是易碎的,因为很显然,死亡会在不经意时来到我们面前。在这里,敏感的神经所感受到的,是时间的必然流逝;想象所看到的,是记忆所叠化创生的时空。

当一个病人在靠近他原以为全然健康的人时,他理解了:他的病是治不好的,并且每个人都有患病的倾向,不是走向想象病,就是走向肢体病。真正的“健康”大概是在这两段之间保持微妙的平衡。

这种理解是需要时间的,并且常常经过冒险。在和妻子结婚之前,泽诺有过数次将自己变得健康的努力,也就是把自己的治疗投射到别的健康的人身上的希冀。这种投射在意识中的表现,被称为“情感”。这就涉及到泽诺的意识所包含的哲学内涵中的另一大重要部分:情欲与道德。

“倘若这亲热的动作是由阿达为我做出的,那么它就会在我的血管中激起巨大的鲜血热潮,我神经中的一切日积月累的渣滓,都会因此一扫而光。”

这种投射是多么可怕啊!我们企图让自己变得健康而去靠近另一个人,这样建立出来的亲密关系实质上是单方面的逼近。从这层面来说,我们是无法建立亲密关系的,更有甚者:

“也许,人被放进生活里去是错误的,因为人根本不属于生活。”

《泽诺的意识》读后感(三):精神分析术的文学扬弃

罗豫/文

作为与哥白尼和达尔文一样划时代的科学思想家,弗洛伊德的影响,在空间上早已溢出精神病学领域,在时间上则余波荡漾至今。在许多人眼中,他几乎成了心理学的代言人。而纵观整个二十世纪文学史,除了鼎盛一时的意识流小说,许多名著都自精神分析理论中有过借鉴:“十分流行的弗洛伊德主义在《达洛卫夫人》和《人生历程》中的影响不比在《儿子与情人》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更为明显。”([美]罗伯特·汉弗莱著:《现代小说中的意识流》)伊塔洛·斯维沃的小说《泽诺的意识》既不算新,也不为一般中国读者所熟知,却堪称一个标高。小说作者身为《梦的解析》的意大利语译者,熟谙精神分析理论,故事梗概给人的第一印象,更像是用文学语言讲述的一个精神分析病例。其实呢,斯维沃对人的意识状态明显有着自己的体验和观点,他对精神分析理论几个主要论点的扬弃,与数十年之后人们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反思和评论,多有契合之处。

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意识、前意识、潜意识,和欲望的伪装、防御等机能,在斯维沃笔下,是一幅层次丰富、立体感强的流动画面。“吸烟”一章中,泽诺内心对吸烟强大而隐秘的欲望,受到道德感和医生劝诫的夹击。然而这种欲望每次都能迂回躲闪、暗度陈仓,拉拢泽诺的聪明才智为之助力,最终指使泽诺点燃香烟。另一方面,戒烟的决心屡败屡战,显得愚忠可爱,以致泽诺的一生充满了“最后一支烟”。

仅仅以此一斑而窥全豹,已足见《泽诺的意识》是一部极为典型的意识流小说。其诞生在1923年,正是意识流小说的鼎盛时期,出版后沉寂过两年,终于得到乔伊斯等名作家的赏识而一举成名。不过有意思的是,前揭《现代小说中的意识流》这部意识流小说研究绕不过去的理论著作中,却丝毫没有它的一席之地,连附录的作家、作品索引里都未提及。可见,斯维沃与一般意义上我们熟悉的意识流大家不太一样。他与普鲁斯特不同,对回忆的真假问题不感兴趣,“泽诺的意识”本来就是虚构;斯维沃也跟伍尔夫不一样,不会专注于静静坐在房间里时的奇思异想。抛开意识流的标签,斯维沃更像是个擅于描写人物心理活动的现实主义作家。泽诺的意识不是自成一“流”,而是紧密附着在事件之上。斯维沃最让人惊叹的,正是他展现心理活动复杂性的能力。

小说主人公泽诺自而立之年一直与疾病相伴,年老之时接受S.医生的精神分析治疗,并听从其建议,撰写回忆录。泽诺后来放弃治疗,S.医生出于报复将该回忆录出版。正文便是泽诺对自己一生中几个重大事件的回忆。这里,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一开始就被斯维沃悄悄赋予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角色(S.医生)。弗氏的作品畅销至今,究竟有几分得益于科学分析的精辟入理、又有几分要归功于暴露病人的隐私,似难厘清;但斯维沃假托病人自暴隐私来做小说的灵感,或许正是来源于此。

泽诺爱上一户人家四姐妹中最美的阿达,却在追求过程中连连失招,惨败给情敌古伊多,最后娶了四姐妹中最不愿娶的一位,与古伊多成为连襟。泽诺起初对古伊多的自大任性颇为不满,甚至起了杀心。随着婚后的古伊多渐渐陷入财政危机,一向吝啬刻薄的泽诺竟保护其他来,并在关键时候拿出自己的财产来援助。是爱心萌发,还是想挽回面子,或是想要报复阿达?

在泽诺流动的意识中,善与恶、爱与恨都如幻影,一显形就开始缓缓消失。小说所注重的鲜明人物个性,在泽诺身上更多体现为复杂性和流动性。他敏感刻薄,对人对己都喜欢挖苦嘲讽,意识的丰富层次,甚至使随心所欲地自欺欺人成为可能。善意与恶意,成为相互冲击交融的流体,而非可以用来标定所谓“本性”的固体。

婚后的泽诺背叛妻子,在外包养情人,情欲和道德在他心中如同水火。泽诺寻找各种辩解,伪装各种情绪,努力维持二者微弱的平衡,试图在纵情的同时不受良心谴责。泽诺对两个女人的情感与计谋盘根错节、真假难辨,精神世界因此而表现出强烈的真实感和吸引力。

泽诺还是一个典型的癔病患者。每次意识状态走入死角,他的身体就会出现不适,莫名其妙的病痛一直伴随着后半生的许多重大事件。泽诺选择了精神分析,最终却不信任沙发床上的无稽之谈,尤其对医生牵强附会给他的俄狄浦斯情结嗤之以鼻。通过撰写回忆录,泽诺对疾病也有了新的认识:“生命有点像病症,它总是时重时轻地进展着,一天好转了,一天又恶化了。与其它病症不同的是,生命总是会死去的。它无法忍受治疗。”

泽诺放弃治疗后,发表其回忆录的医生也在“序”中将自己的“潜意识”暴露无疑。小说作者想必不喜欢弗洛伊德对性欲的过分夸大。斯维沃对意识世界复杂性和可能性的精彩展示,或许多少受过精神分析术的启发,最终却显然已超越精神分析这把水果刀的剖析范围。无怪乎1975年诺奖得主、意大利诗人蒙塔莱会给《泽诺的意识》这样的评价:“(这是)描绘我们时代复杂精神失常症的诗篇”。

在小说的结尾,斯维沃借泽诺之口道出了他对未来世界的悲观预测:工具的发达让人忽略自身机体的健康,狡猾和脆弱同比增长。机械带来的疾病无法用精神分析来治疗,“也许经过机械所制造的一场闻所未闻的灾难之后,我们会重新获得健康。”斯维沃之后的二十世纪印证了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如今看来,还只是个“也许”。

《泽诺的意识》读后感(四):乔伊斯与斯维沃

出于对往昔生活的怀念,乔伊斯在长篇小说《芬尼根守灵夜》里以斯韦沃的妻子为人物原型塑造了女主人公安娜·利维亚·普卢拉贝尔的形象。这两位气质和艺术禀赋近似的小说家分别以他们的“解脱性反讽”和“喜剧性想象力”为读者奉献了两部意识流小说的经典之作——《尤利西斯》 和《泽诺的意识》。前者晦涩难懂,像一座藏匿着丰富的神话典故和象征隐喻的城市迷宫;后者探讨人生,闪烁其辞,还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引入文学创作,仿佛一面扭曲变形的心灵的镜子。类同之处在于两位大师通过“对人类从强制性世俗经验范例中解脱出来的好处加以诙谐的赞美”来缓解现代人精神上的紧张和疼痛。

反讽姿态是乔伊斯控制他的小说文本的一条红线,这点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最显著的体现,莫不过是以过去时态叙述事件,并如其本然地表现人物契合历史语境的思想。乔伊斯甚至告知读者,不要忘记它的时间背景是艺术家的青年时期这个历史语境,个中蕴含的就是作家和人物之间的反讽距离。但是,斯维沃在运用反讽、冷酷的姿态控制叙述其人物时,总会为作者出场留下空间,如在顺叙回忆中的事件时,在某一时刻插入后来才知道的事件,这有便于叙述者出场,以覆盖人物的有限视角,从而留下作者在场的痕迹。其实,斯维沃最在意的并非“作者隐退”,而是在貌似温和、自持的表象后面持有坚定的反讽姿态,把人物行为和意义视作或然如此,以此严格控制作者和人物的内在间距。《泽诺的意识》对这些特征的体现最为集中,用第一人称叙事,不能按照自由间接引语加视点的方式结构文本,不能像《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文本中所体现的那样,让作者“无所不在”又“无处可见”,但它在最关键的地方表现出与它一致的特性,即具有叙述能力的艺术家成为文本中的形象,他的内在意识和他对外在世界的感官印象被双重摹写,构成了这两个文本的写实风格的基本特征,即人物间或发展成自己故事的叙述者,并用自己的语言风格叙述他所遭遇的事件。只是《泽诺的意识》更为彻底,叙述者泽诺甚至叙述自己叙述的事件,把不同时空的事件跳接到当下的叙述中,使回忆套着回忆。

意大利语“coscienza”可译成良知或意识,因为《阴影线:一份告解》与本书在主题上具有惊人的相似性,都叙述了在“理智与疯癫”“生与死”之间的边界晦暗不明,毫无确定性可言,它的一位英文译者将它译成《泽诺的告解》。不管哪种翻译都不能忽略小说结尾的日记体形式,与《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结尾一样,“向读者呈现了来自主人公的一份独一无二的告解般的密语”。两本书最像的地方就是这种结尾方式,不但像读者戏剧化了主人公的内心独白,也清晰地体现了告解的特征:省察过去,臆想未来。

关于屠格涅夫的《多余人日记》的评论说:最为著名的形式范例之一,且情感浓烈地戏剧化了生命尽头的诸困境。屠格涅夫的叙述者在死前的日记里记录了他的生活故事。不过这部仅为取悦自己而写就的小说使他获得可以不顾叙事惯例的许可,着实将传记的意图变革为彰显自我省察和幻想的目的。仅是死亡终结了他的日记,且如他所料,也是死亡使他的日记变得和他早先的生活一样多余。在这部著作对乔伊斯的影响中,存在一个单纯的反讽,因为后者描述的青年时期时刻与逐渐衰亡的未来相关。屠格涅夫的主人公的死亡暗含在斯蒂芬对日记体的运用中,或许也暗含在斯蒂芬对在最后一节与之相遇的那个无名老人所做出的异乎寻常的激烈反应中。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日记体结尾的“自我省察”即把过去当作“诸多流逝的当下结成的相继系列”押解到当下语境中进行形式构造,而“幻想”则指向对未来的叙述。这样,主人公的叙述位置便悬置在旧结局和新开端之间。但主人公的未来并非向全新的领地开放,现在省察到的过去却参与到对未来的叙述中,也就是把未来和过去纳入到当下的意识。如此,主人公斯蒂芬“日记中过去的各种回声(克朗戈斯的臭水,斯蒂芬‘锻造’艺术哲学的欲望等等)窒息了斯蒂芬对未来的陈述”。因而伴随过去的步入终结,未来也逐渐走向衰亡。由此看来,斯蒂芬是没有未来的,正如他的过去正在毁灭一样,不管他意欲何为,他的时间被限定在当下,而他的空间是无限的。有人用哈姆雷特的名言“我被拘囿在坚果壳里,同时把自己看作无限空间的王”来评述现代英语小说的特征——“现代小说中,在一个人物的意识内,空间在共时层面可以既是局促的又是无限的”。时间因一个“共时”被压缩成几近零度了。斯蒂芬这些告解般的私密话语在《泽诺的意识》结尾的日记中得到辉映。更为重要的是,以日记体的形式鲜明地呈现了主人公由人物向叙述者的彻底转变,同时,作者的身份也分化成作为叙述者的他所叙述的主人公,具备了“借助他者的眼光来观察自我的能力”。这样结构的功能是作者因塑造人物自我的主观叙述而实现彻底非个性化的写作姿态,从而使作者完全从文本中退场,处于和读者的同一位置。日记体结尾“证明是承继前面叙述内容的对话特性”,如此,无论主人公在小说最后阶段所表露的雄心如何,都会像泽诺的“最后一支烟”一样因为那延续下来的“对话特征”而产生反讽的结果:斯蒂芬对未来的承诺是要成为艺术家,而他却随时称引莎士比亚、圣经、叶芝及他人的作品,这使他声称的“锻造”一词“呈现与原创相去甚远的反讽意涵”;泽诺在他的日记体独白的前面冠名“心理分析”,他却完全弃用心理分析的形式,仅间或提及心理分析惯用的名词作为自己独语的材料,也皮里阳秋地表露了反讽的叙述特征。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结尾对人物意识的揭示更加多维,且凝结张力:斯蒂芬在意识中将他与其他人物的对话进行了戏剧化,同时把对话内容和他不在对话原始时间关于对话的反应叠加在一起。由此,不但斯蒂芬借助他者的眼光观察自己,也凸显了自己观察他者的眼光。这样,作者不但与人物间设置了反讽的距离,就是在斯蒂芬成为叙述者以后,在他和他叙述的人物间也设置了反讽的距离。这在布列松《乡村牧师的日记》中有更直观的体现:对话场景与旁白中人物针对对话的反应共时的叠加在一起,构成声画蒙太奇。而斯维沃构造的泽诺的告白则一以贯之,和斯蒂芬的意识相比显得更加一根筋,也更加印象主义,反讽仅存在于作者与主人公的一维透视关系中。

最后都作为意识流小说,翁贝托·埃科在《开放的作品》中指出《尤利西斯》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作为起点进入文本,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立体的物体或存在于空间之中的城市。《泽诺的意识》显然也具有类似的开放结构,读者可以自由地选择小说的任意一个章节开始阅读的巡游。

颓废主义

意大利颓废主义擅长以心理分析挖掘人物的潜意识,深刻剖析现代人的孤寂和忧虑,反映时代和社会冲突。在《泽诺的意识》中泽诺是典型的无能者,但他能够分析和理解自己的这种“无能”。作者采用一种特殊片段式叙事手法,打破传统叙事模式时间层次,以主人公心理时间为主线,塑造了一个精神和性格“病态”无能者形象,并通过他的视角,展现了精神危机时代人们的生活状态。作家利用泽诺生活中零碎片段拼凑重组呈现出泽诺的一生,也体现出泽诺为了认识和了解自己生活方式在精神过程中所做的努力,但是精神分析并没有完全解决泽诺性格上的无能和病态。尽管泽诺学会站到自己生活范围以外,与自己的人生保持距离,反光生活过程中得失,减轻自身对“病情”的焦虑感,但是他也因此认识到生活的病态都是自己造成的,并且即便自己想要通过努力减轻自己的病态也无能为力。但我们可以因此看到一个努力寻找和构建自我意识的斗争者。他把自己放置在一个可以和自己平等对话的位置,甚至有时还会无情地嘲讽和奚落自己的荒唐。

意识流

时间问题在意识流小说里形成了一座隐秘的花园,正如《追忆似水年华》里的斯万先生家花园,山楂花飘动着“无形而固定的芳香”,就像某些音乐一样起落不定,我们无法深入到这些反复演奏的旋律之中。意识流小说中的时间同样是无形而固定的,充满了轻重缓急的节奏感。然而,读者的眼光经常被引向了歧途,过分关注作品里的时间限度和时序颠倒现象,其实,它们只是时间花园里的分岔小径。《尤利西斯》《达洛卫夫人》,甚至还有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野草莓》似乎都把无形的时间固定为生命中永恒的一天,《喧哗与骚动》所采用的时序错乱的四重奏结构形式也使得评论家们激动不已。

《泽诺的意识》作为一部弥漫着浓厚的虚空氛围的意识流小说,故事情节乏善可陈,文采无法与普鲁斯特、乔伊斯等巨匠相提并论,这部作品的有力支撑来自它的三重内涵——时间、习惯和记忆。塞缪尔·贝克特在有关普鲁斯特的论文里对于三重内涵进行了精辟的阐释,他将时间作为向死而在的一个条件;习惯虽然具有一种潜藏的危害性,但它可以减轻生活的残酷;记忆则“既有兴奋剂又有镇静药”的神奇功效。《泽诺的意识》对于时间的处理方式乍看上去是粗线条的,主人公在整整半年的时间里通过追忆往事的方式进行自我分析,结果发现思想紊乱、情绪烦躁、精神疾病反而加剧了。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意大利对奥地利宣战,泽诺停止接受心理治疗。小说的结尾也转变为他的几篇零散的日记。但是深入阅读,我们将会发现《泽诺的意识》的时间进程并非直线匀速的,恰恰相反,叙述经常在一些刻骨铭心的瞬间停滞不前。“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在这条手帕后面的那一片黑暗。我把我的泪水隐藏在这片黑暗当中,但同时也把我一度发狂的情绪掩盖到里面去。”斯维沃擅长摄取人物淹没在日常生活涓涓细流当中的闪光瞬间,发掘出这些被黑暗隐藏的内在情绪。这是一种被外在光阴流逝所掩盖住的内部时间,呈现出螺旋式上升的趋势,在时间的进程之中充满了跳跃性、空白感、减缓迂回和急转直下。如同马拉美的诗歌《骰子一掷绝对取消不了偶然》一样,这种隐蔽的时间在偶然之中回荡着一种抑扬顿挫的音乐旋律,还令人想起古希腊的那位哲学家埃莱阿的芝诺所提出的时间运动的悖论。法国学者让-伊夫·塔迪埃甚至说:“只有通过速度的变化,时序和时间结构才具有艺术性,”这样的观点有助于纠正对意识流小说中时间观的片面理解。

意识流小说里经常出现一些难以戒除的痼习,它所映射出的是一颗病态的心灵。《追忆似水年华》里的主人公小马塞尔在贡布雷所度过的童年时代恍若一个漫长而伤感的梦境。这个沉浸在半醒半睡状态之中的孩子耽于幻想,对于母亲晚安前的亲吻和“小玛德莱娜”点心的味道过分地迷恋,透过这些贪婪的欲望,作家告诉读者:“只有我的心才能发现事实真相。”《泽诺的意识》的主人公同样从他的童年开始追忆,对于吸烟的嗜好进行自我分析。到了晚年他不再相信S医生对他进行的心理分析,而是接受了大夫的医疗化验,失眠、慢性气管炎、面颊脱陷、健忘症还有糖尿病使得这个富有的资产者深感孤独绝望,他竭力避免做梦和回忆,渴望“一个人会在异常甜美的昏迷中死去。”吸烟恶习的延续就像时间的消逝一样永无止境,“它会从我身上, 而且也只能从我身上, 倒流的。”

小说中有些喜剧事件令人哭笑不得,例如假装自杀而导致的真实死亡。泽诺当初的情敌古伊多后来成了他的连襟和贸易伙伴,由于公司的生意每况愈下,为了得到妻子的钱财,铤而走险的古伊多在自认为万无一失地前提下吞服了大量的佛罗那毒药,因为此前泽诺曾经告诉过古伊多“谁要是不想死,就该吃佛罗那”结果成为了谶言,由于大雨滂沱,事先预约好的医生姗姗来迟,“自杀”的古伊多未能及时获救。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泽诺在参加葬礼时走错了送葬的队伍,无法到场默哀。小说正是通过可怕的假定和荒诞的现实之间的来回摇摆,使得读者处于时间和空间的一个不确定点。在泽诺的潜意识中,生命如同病症一样时重时轻,一天好转,隔天又恶化了。不论自我心理分析,还是接受长期的精神治疗,都无法根除病症。

“他的作品和他的存在没有失掉爱和享受的能力,围绕空虚,围绕用斯芬克斯的微笑掩饰着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缺乏,围绕日常的悲喜剧的违约,围绕生活的缺乏和空无,围绕智慧的徒劳无益转动着。”

(选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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